##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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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司南不可能告诉唐蒲离自己真正的目的——盯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想找找当年的玉璧。

    司南有理有据,准备充分,唐蒲离赶不走他,只能让四给他在屏风后铺了一张行军床。唐蒲离只要不上朝就终日窝在屋子里,但司南还得带着宫里那些人在外面排查,呆在屋子里的时间不多。别无他法,他只能趁着唐蒲离三天一次的上朝时间偷偷摸摸找东西,还得防着那几个从一排到十几的贴身侍从。

    每搜查一处,他就在日记本上记一笔,可半个月下来仍然一无所获,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数到第四个上朝日的时候,天气已经逐渐步入深秋,唐蒲离懒床的习惯展现得淋漓尽致。司南在四的央求下硬着头皮承担了叫大人起床这个重要任务,差点没被唐蒲离的带着起床气的阴郁眼刀砍死。

    好不容易送走了唐蒲离,他刚算要像往常一样去找东西,派出去巡逻的手下却带着消息来了。

    司南手下的人不多,加上宫里拨的总共就三十余人,他把人编成了三组,一组十人左右,挑了个精神的做队长。为了避人耳目,他跟枢密院管巡逻的领班了声招呼,让自己的人跟着巡逻的队伍暗中探□□那张纸条的下家。

    这会儿来报的是原来他队伍里的炊事兵,叫袁望喜,十六七的伙子才入伍没几年就嚷着要上战场,司南觉得他挺讨喜的就带着他走了。

    “南哥,南哥!”袁望喜甩着两条腿跑得跟一阵风一样,“我听到了!”

    正事儿要紧,司南不得不放下自己的九九。

    “南哥,之前不是咱们在枢密院探了老久都没个动静吗?我琢磨着南哥讲过,新上任的宰相也在查这件事,”袁望喜神秘兮兮道,“所以我派人去跟了邱水,结果还真找到了!”

    “在哪?”

    “他们查了全京城最近一个月搬迁的铺子,是城北的酒庄十天前突然搬空了!”袁望喜道,“里头准有猫腻,不定就是□□那子的下家!”

    “辛苦了。”司南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进屋拿剑,“我先过去,你带着人晚些悄悄过来。”

    “得嘞!”

    -

    司南背着剑匆匆往城北赶的时候又碰上了来寻觅早点的尹正清,望了望天边的日上三竿,还真是徐泠起床的点。

    “司南!”尹正清隔着老大远就叫住了他,手上还攥着好几枚铜钱,“跟你听个事儿,泠儿吃甜口还是咸口的?”

    “包子吃甜的不吃咸的,烙饼吃咸的不吃甜的,豆腐脑甜的咸的都吃,豆浆甜的咸的都不喝。”司南一口气报了一长串,“你问哪种?”

    “……你这都能赶得上当她娘了!”

    “我当她娘你给我下聘吗?”

    “……”尹正清张了张嘴,有点愣愣的,“司南,我咋觉得跟唐大人呆久了,你变得看上去聪明了一点?”

    司南:“……我原来看上去很笨吗?”

    “至少嘴皮子利索了。”

    司南:“……”

    “别走别走别生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尹正清看他默不作声地转身,赶紧绕到了他身前,“南?南哥?真生气啦?”

    “别,你还没过门呢,我不认你这女婿。”司南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别闹,我这真有事儿呢。”

    “喜子的五公主那事儿吧,”尹正清压低了嗓音,“虽然没留意到什么特别的,但最近京城不太平你心些,尤其是城北那地儿,之前查户籍薄的时候不怎么配合,闹出过事儿。”

    “城北?”司南神色一变,“不会是酒馆那附近吧?”

    “就是酒馆那里!”尹正清瞪大了眼,“酒馆里的伙计突然消失了,原来是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姑娘在,一对老夫妻也经常出入,一夜之间人都跟蒸发了一样,将军才派我们去查人头的。”

    “人消失了?!”司南眉头一紧,“是消失,不是出城了?”

    “问了看门的伙,那对老夫妻是十五天前出了城再也没进来过,剩下的女人和女孩儿没出过城。”

    “不会是疏漏了?”

    尹正清摇摇头,“再有十天是陛下寿辰,京中警戒,出入京城的人都要登记,要是放进了什么奇怪的人,上头追究下来可是要命的,谁敢偷懒啊!”

    司南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被灭口了,他的下家应该也会采取些行动,酒馆这个节骨眼上有异动,多半跟□□取货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但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会不离开京城吗?害怕登记?可又不会登记离京的去向,天下之大藏得地方多得去,相比之下留在京中显然更危险。

    那难道是……故意不离开的?留下来能有什么目的?

    “司南,虽然看上去你脸色挺难看的,但我还得告诉你件事儿,”尹正清瞅着他的脸道,“我之所以突然跟你提城北的事儿,是因为今早兵来报,宰相和唐大人下了朝也暗中去了城北。”

    邱水和唐蒲离都去了城北……是因为邱水查到了酒馆的异动才邀请唐蒲离一起去的?

    司南隐隐嗅到了圈套的气味,就好像那些人是故意消失留下圈套,等着人去钻一样——

    “正清,别买早饭了,”司南当机立断,低声嘱咐道,“去尚书府找喜子,让他多带点人往城北来。”

    “京中警戒,你的人从京城走的话会引起无端的恐慌,恐怕得从城外绕道,多废些功夫。”尹正清道。

    “行,那你快去。”司南拍了尹正清一把,转身便走了,却没瞧见尹正清在他背后突然阴沉下来的神色。

    -

    唐蒲离是被邱水“请”到酒馆门前的,连尚书府都没落着回,只带了五。

    “邱大人,不,邱相,”唐蒲离有些好笑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一圈的卫兵,“陛下给你拨人是为了查案,不是为了绑架我的。”

    邱水没什么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唐大人,陛下给你拨人也是为了查案,不是为了跟太子暗通款曲的。”

    “寄信我用的那是自己的人,况且,那也只是给太子殿下检查作业的。”唐蒲离笑着瞧他,“还是,邱相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是没有,”邱水冷哼一声,“不然我也不必为了防止唐大人动手脚,而将你请至此地了。”

    唐蒲离起早了困得很,听着他的话不由得了个哈欠,气得邱水又哼了一声。

    “佞幸之徒!”

    “邱相,当人的耳朵是摆设吗?”五吊儿郎当地弹了弹腰上挂着剑的皮扣,冲他挑了挑嘴角。

    “区区一个下人——”

    唐蒲离不痛不痒地又了个哈欠,断了他,“邱相,既然有事儿就早些办了,我还想回去补个觉。”

    邱水压制着内心的烦躁,冷着脸道,“那就劳烦唐大人同我走一趟了。”

    的酒馆进不了那么多人,邱水让大部分人守在外头,自己只留了两个人在身边,唐蒲离的轮椅由五推着,两个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踏进了这座寂静的院子。

    唐蒲离用眼角的余光量着邱水。

    邱水今年四十有余,为官二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为人耿直,是以升迁得很艰难,之前他已经在刑部尚书这位置上坐了七年。

    邱水一直属清流一派,两边的人都曾尝试抛来橄榄枝,可惜邱水无妻无子,孑然一人,油盐不进,威逼利诱都不管用。至于最近突然开始压太子,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思及此,唐蒲离便定了主意。

    “邱相,”他叫住了前面的人,“邱相似乎对太子……有些许不满啊?”

    邱水闻言脚步猛地一顿,侧目看着他坐着轮椅慢慢跟到身边,“唐大人这话是对太子的大不敬吧?”

    “顾左右而言他,看来邱相确实对太子颇有微词。”唐蒲离笑眯眯地看着他,“殿下虽不是个聪明孩子,但胜在勤奋听话,邱相究竟为何抱此偏见呢?”

    邱水脸色微变,不欲与他多语,甩了甩袖子便要走,却又听身旁的人凉凉地了一句,“别着急啊,这么慌张就像是坐实了我方才的话。”

    “你——”

    “我猜,与邱大人二十五年前溺亡的一双妻女有关吧?”唐蒲离幽幽注视着他,“二十五年前的中秋灯会上发生了踩|踏|事|故,推搡之中有数人落入湖中,其中就有一对牵着幼童来看灯会的母女。”

    邱水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张了张嘴,半个字都不出来。

    正在两厢无言对视之际,一个侍卫从外跑了进来,“邱相,屋外发现了一个行迹诡异的女孩儿,大约九、十岁。”

    “孩子?是原来酒馆里失踪的女孩儿吗?”

    “看样子是,满身灰尘,应该是东躲西藏了很久。”

    邱水沉吟片刻,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个失踪的妇人也一定在附近,孩子只是诱饵,不要被那孩子牵扯了注意力。”

    “是!”侍卫领命离开。

    “那咱们还是继续往里?”唐蒲离托腮看着面色不佳的邱水,后者一甩袖子,用行动表示出不想理他的厌恶。

    他们所在的院子是酒馆的后院,到处散落着没封口的酒罐,破旧的木质家什堆叠在院子中,被酒水浸得七七八八。在最靠里的地方有一间屋子,走近了便能闻到一股酒香味儿,多半是存放货物的酒窖。

    “一般来,酒窖会建在地上吗?”唐蒲离突然道。

    “为了除湿防虫,一般长时间储存酒的酒窖都是地下的,”邱水望着前面的屋子,“看来这屋子酒并不会存放很久。”

    “或者,本该用来放酒的地下放了些别的什么呢?”

    邱水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唐大人消息真灵通。”

    “彼此彼此。”唐蒲离笑着回敬。

    正在二人唇枪舌战之时,推着轮椅的五突然浑身一紧,仰头大喝道,“什么人!”

    二人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妇人爬到了面前的屋顶上,手上还抱着个什么。

    “一起通通去死吧!”妇人大喝着扬手洒了手上的东西。

    唐蒲离都没能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眼前黑影一闪,整个人便被拉出了轮椅往一旁滚去,与此同时,酒气和□□味一并在空中炸开。

    哗啦——猛烈的热浪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和嚎叫,呼啸着席卷而来,眨眼之间,整个院子化作了一场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