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唐蒲离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把人圈在怀里,轻柔地擦着他的湿发,“你今天也进宫了?”
“嗯。”司南点点头,直言不讳,“知云想见六皇子。”
“果真是那女孩儿,原来她母亲应该是在东宫当宫女的。”唐蒲离轻轻道,“那她怎么跟你关系这么好了呢?”
“怎么了?”
唐蒲离眸色一暗,知道自己不该出口,但还是控制不住。
“我看到了,”他叹了口气,“她又扑到你怀里去了,怎么着也是个女孩儿,你注意着点啊。”
“可我跟她差了十多岁呢。”司南闷闷地,“这跟唐大人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吧。”
唐蒲离动作一顿。
“我也看到了,”司南转过头,望进他暗哑的眸子里,“你跟太子是那样的关系。”
唐蒲离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黑曜石的眼睛纯粹而明亮,却好像一道光照了进来,将他最肮脏的地方展露出来。
“但是我不会认输的,”司南继续着,“就算大人要帮太子帮到底,我也不会放弃的……大、大人?”
唐蒲离不顾他变了声的语调,伸出双臂环过他的腰侧,将人深深地拢入怀中。
他在害怕些什么呢,司南即使看到他跟太子接吻,也只会去想怎么好好地履行盯梢的职责。他不会跟自己一样,只是看到一个拥抱就嫉妒得发狂,想要据为己有。
肩上传来沉重的叹息声。司南不由得侧过头去,唐蒲离的眸子合得很紧,仿佛在隐藏些什么。
“大人?”
“既然这样,我们赌吧,赌这一场是我赢还是你赢,”唐蒲离睁开了眼,眸中还是往常的柔和,带着些许狡黠地笑着,“输了的话就要乖乖听对方的话。”
“能、能不能先让我坐起来……”司南有些局促地被他搂着。
“你就这么嫌弃我吗?”唐蒲离不满地蹙了蹙眉,顺手掐了一把他腰间手感很好的肌肉。
“不是!”司南涨红了脸,声道,“这样的话,我头发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
唐蒲离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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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司南还是接受了唐蒲离的赌约。
即使知道胜算很,但哪怕只有一点点几率也好,他就可以要求唐蒲离离开太子,这样他们俩也就可以不是对立关系了。想到这个,司南便感觉一阵兴奋,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至于为什么会因此感到兴奋,司南自己也不出个所以然来。
连唐蒲离看了都觉得很奇怪,笑着问他,“你是胜券在握了吗?”
“不是。”司南直截了当,“我只是有一件特别想请大人做的事,如果成功了,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唐蒲离笑出了声,“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
“你一定会拒绝的事情。”司南摇了摇头。
这时候夜幕已经很深了,月光在他漆黑的眸中铺下一层莹润的光辉,那里面是纯粹干净的期望,不带任何杂质,却迷得人心发狂,唐蒲离有一刻几乎想要吻上去。
所以,他不得不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
司南把腰间的剑别好,点点头,“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你就这么把行动时间暴露给我吗?”唐蒲离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大人也没有瞒着我吧,”司南眨了眨眼,“今天府里的大半数护卫都出动了。”
“呵呵……”唐蒲离轻笑了两声,“你也是去南郊?”
“自然,”司南弹了弹腰间的剑柄,势在必得道,“今天一定要搜出仓库所在地,不定从中就能找到他与太子往来的信函。”
唐蒲离温柔地笑了笑,“那我先祝你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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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踏着浓浓夜色离开了尚书府,直往城郊的方向飞奔而去,却在京城外围绕了一圈,又从偏门绕了回来。
他骗了唐蒲离。
他和邱水并没有找到仓库,却故意将找到仓库的假消息透露出去,所以唐蒲离和太子得知消息,今晚行动也在预料之内。
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诈一诈陈俞,毕竟真正重要的往来信函、买卖凭单一定不会存放在仓库里,它们很有可能被左仆射存放在宅邸之中。若是陈俞着急,他肯定会亲自上阵,抢在邱水之前销毁仓库,这样一来,司南便可趁着陈俞府上慌乱的时候闯入,盗取那些证据。
这个计划是邱水提出来的,事实上,陈俞府上确如他所料一般杂乱,司南并不费多少力气便闯了进去。
司南的鼻子很灵,在风中便嗅到了那熟悉的毒粉味道,循着味道很快发现了一间偏僻的屋子。
司南熟门熟路地撬开了锁,刚一开屋门,那股催情毒粉的奇异味道便扑面而来,应该是陈俞为了方便使用,在这个屋子里悄悄储存了一部分,里面的货物因为最近的严查才被清空,因此味道还散不去。
司南捂着鼻子走了进去,触目所及的柜子都空了。他沿着墙壁不死心地摸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个暗格。
“咳咳……”虽然只是些余味,并不如五公主那次的冲鼻浓烈,但呆得久了,药效仍然渐渐显现。司南又不敢发出声响,咬着牙硬生生把到了喉头的咳嗽吞下,拿出暗格里的匣子,掰开了上面的锁。
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凭单,司南草草扫过去,发现确实有陈俞购买云鼎青茶的书信,以及一些宫中索要毒粉的提货单,跟在吴|仪那里看到的别无二样,只是日期很近,是上个月的单据。
司南抖着手将匣子收入怀中,推开窗跳了出来,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中,稍稍冲淡了催情毒粉那股子旖旎的香气,但在清冷的秋夜里,身体里因为药性而燃起的热度却更加明显,甚至连头脑都开始昏昏沉沉。
司南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翻出左仆射府,想要往南郊赶去,发软的腿脚却连一个跳跃的动作都无法法力,他直接从院墙上滚了下来。
必须得……快点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司南这么告诫着自己,却冷不丁听见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从身后传来。
……那是,拐杖敲击着石板地面的声音。
“辛苦你了。”
司南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了唐蒲离微微弯起的眼眸,与往日无异的温柔,却让他感到了透彻心扉的凉意。
“可惜你好像还是没能赢过我,”唐蒲离朝他伸出手,“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愿赌服输,把东西给我吧。”
司南背后抵着墙,五在他身旁堵着唯一的去路,他无路可退。
比这更糟糕的是愈加明显的药性。司南攥紧拳头,用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的力度让自己清醒起来,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混沌起来,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叫嚣着他平时不会想到的那些欲望。
眼前的光影一暗,唐蒲离撑着拐慢慢地地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伸手绕过他的背脊,将他拢进怀里。
“别……别……不行……”司南感觉到了那只往自己怀里探的手,快要合上的眼皮又用力地睁开了。
“这话得,像是我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唐蒲离摇摇头,抽出了那个匣子,青年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分明已经难耐极了,却眯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强撑着不肯放开。
“乖,愿赌服输啊。”唐蒲离揉着他的发顶哄他,怀里的人却执拗地摇着头。
“不行,只有这个不行,别的都可以,这个不行……”司南语无伦次地着,他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只是最后一点意志在勉强支撑着。
“明明都这副模样了,这个眼神看着我……”唐蒲离深深地叹了口气,眸色浓得比夜还深,“我也会想做些过分的事情啊。”
司南不解地蹙起眉,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好像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下一刻,口中就被塞入了一颗好像糖果的东西。甜味从唇边蔓延开来的时候,身体里的燥热好像被奇迹般地扑灭了,但脑袋却更加沉重混沌起来。
不、不对、不是糖……那多半是掺杂了解药的蒙汗药……吃下去就绝对不可能清醒……必须得、吐出来!
可唐蒲离似乎是料到了他想做什么一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药丸入口之后,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一瞬间,司南被吓得睁大了眼,唐蒲离眸子里的暗光浮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可只看到了一眼,司南的视线就被唐蒲离的手挡住了,柔软的舌从因震惊而松懈的齿关长驱直入,在他的呜咽声中把药丸喂了下去。
这、这、这算什么啊?
司南宁可唐蒲离把他晕,宁可卸了他的下巴逼他吃药,宁可他粗暴一些,也不愿意被这么柔软地对待。
他还记得唐蒲离跟太子接吻的样子,他不知道现在被唐蒲离吻着的自己算什么。即使到现在,明明药丸已经被喂了进去,唐蒲离还是轻轻地啄着他的唇,仿佛在安慰,又仿佛在哄他不要生气。
包裹着药丸的糖衣化了,本来的苦涩蔓延在唇齿之间。就好像这个缠绵的吻,极尽甜蜜与温柔的外表下,司南只能觉出从心底泛起的苦意。
药很快起效了,巨大的困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司南带着他的困惑、不解和不明所以的些许屈辱,不甘心地合上了眸子。
唐蒲离离开他的唇,青年疲倦地倒在他怀里,泪滴凝结在蝶翼般的长睫上,在月光下泛着剔透的光泽。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匣子也不得不歪倒在了地上,不怎么牢靠的锁被撞掉了。
——那是一个空匣子。
“五,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唐蒲离揉着怀里人柔顺的黑发,垂下了眸,“我把这么可爱的孩子都逼得哭了起来。”
五无言地抿了抿唇,他不出任何排解的话,能做的只是蹲下身子,捡起唐蒲离放在地上的拐杖递去。
今天的月光,很冷,冷到即使抱着怀里的人,唐蒲离也只能感觉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