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不仅徐泠本人,所有人都被这个近乎荒谬的提议震惊到哑口无言。可偏偏听上去如此不着边际,细想之下竟似乎是破局的唯一之法。
“若是我娶了徐姐姐,太子妃的官至从一品,大过所有朝臣,他们便没有资格对徐姐姐指手画脚了。”齐安认真地解释道。
“但你们……岁数是不是差得有些大?”司南挠挠头,“而且以齐安现在的年龄,纳妃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过了年,我十三,虚岁十四了,长姐也是如我这般大的时候挑选夫婿的。”齐安不服气地拧起眉,“而且我只比徐姐姐四岁,还没师父跟唐叔叔差的大。”
“……”司南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暴栗,“你跟我俩比?这能一样吗!”
“若是声称徐姑娘有恩于你,倒也不是不可以请旨,”唐蒲离思忖良久,斟酌道,“比起等着宫里的那些娘娘给你塞不知底细的人,你自己定下人选也并非下策,可是这后宫之地……”
当朝只剩齐安一个皇子,他迟早要登基继承皇位。一如后宫深似海,这辈子几乎都将困在宫墙之后。唐蒲离深深觉得,徐泠几乎是站在了一块方寸大的礁石之上,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海,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无论往哪儿都注定不会安稳。
“那我还能再行医吗?”徐泠突然开口道。
“也许无法如先前那般正大光明的行医,但我可以资助姐姐在京城开医馆。”
“我可以办学堂教人行医吗?”徐泠又问。
“自然可以,”齐安点头,“我不会以传统的妃嫔礼法约束你不准出宫的。”
“……”徐泠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跟他击掌,“那成交。”
“徐泠!”司南忍不住提醒她,“你想清楚了?不别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就算别的不约束,这点是绝不可能改变的。”
她绝不可能再改嫁,再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人,她必定会困在宫墙之后,孑然度过一生。
“就这样吧,我也没谈情爱的心情了。”徐泠苦笑笑,“有心理阴影了。”
“可是……”
“哎,那不是很般配吗。”一道清脆的童音插了进来,司南转过头,见的知云正抱着一叠晒干的衣服路过。也不知她听到了多少,一开口倒还是那副大人模样。
“他们俩谁都没喜欢谁,一个想活命,一个想报恩,撮合到一处还能省不少事,不是两全其美吗?”
“知云?你怎么也在?”徐泠养了很久的伤,不知道知云竟也来了军营,见状上前替她拿去半沓衣裳,“你要送去哪里,我帮你。”
“多谢徐姑娘,就在前面了。”知云朝不远处的营帐点了点下巴,转头向她扬起一个笑,“你要是定主意要入宫,我还能教你两招呢。”
“这么厉害。”徐泠眨了眨眼,跟司南等人了声招呼,一大一两个女孩儿便嘀咕着悄悄话离开了。
“省什么事儿啊,这不还是得跟陛下请折子。”唐蒲离无奈道。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司南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当事人双方都没意见,况且也拿不出更稳妥的解决方案。”唐蒲离拍了拍他的肩,还想些什么,见城门的方向有人来了,忽的跟警铃大作一般,草率地扔下两句话便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诶,蒲离,你还没答我呢!”唐古的声音从风沙后飘来,“今年回不回家过年啊?带朗一起的!”
“……这才过完年没几个月,怎么就又过年了?”司南挠挠头,看着初一追着唐古,唐古追着唐蒲离,三个人串成一条线从他面前跑过。
“哦?师父,一起回家过年诶——”齐安戳了戳司南的胳膊肘,揶揄道。
司南瞪了他一眼,三两下捉住了他的手腕,蹲在他身前与他平视。
“现在就剩咱们俩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真的想好要娶徐泠吗?”
“是,而且我会娶她为妻,给她皇后之位。”齐安颔首,“这是对她之前救过我的报答,我无法看着她在边疆流浪一生,无法回到中原,当皇后至少比当逃犯要轻松些。”
“你不喜欢她吗?”
“……”齐安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
“实话,我一直以为你以后……至少会给知云一个名分。”司南奇怪道,“她毕竟陪了你这么多年,你又与她关系这么好,我当你至少会喜欢她一点。”
“不行,就算喜欢也不行。”他却很快否定了。
“为何?”
“她喜欢我,所以不行。”齐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道,“喜欢我爹的女人都死得挺难看的,比如皇后,还有我娘。”
“……”司南抿了抿唇。他不知道的宫闱之中还有多少残酷,更无法想象这个年幼的孩子已经背负了多少重担。
“南哥!”袁望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司南转头看去,只见袁望喜提溜着一个兵气呼呼地走过来,奇道,“不是让你去禀报沈武将军吗?”
“我禀报完了,这不回来跟你讲一声,就见这子在偷听墙角。”袁望喜把那人扭送到司南眼前,“,你想干什么?”
司南看着他的脸,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不是指这人长得多么奇怪,而是他总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人的五官应该不是这副模样——他的鼻子应该更圆一些,眼睛应该更大一些,嘴角应该更上扬一些。
而这套改变过的五官组合起来,在他脑海中变成了一张最熟悉不过的脸。
“呵呵……我来瞧瞧徐泠姑娘的,之前不是承过她的恩么。”这人咧着嘴赔笑。
“哦,来我有印象了,”袁望喜咋呼道,“你是不是之前帮着咱们跟西北军据理力争的那子?之前救徐泠姑娘的时候,你也跟着来了吧?”
“哈哈哈哈,袁哥好眼力啊!”这人狗腿地奉承道。
袁望喜刚要得意地挑挑眉,却被司南突然断了。
“你叫什么?”
“我……我姓李叫二狗,侯爷叫我狗蛋就行,我朋友都这么叫我。”自称李狗蛋的男人讪笑道。
“这是什么鬼名字,比我的还简朴。”袁望喜嘀咕道。
“巧了,我认识一个人,名儿也叫这个,是他妹妹告诉我的。”司南笑了笑,
“啊哈哈哈哈——”李狗蛋干笑两声,“巧了巧了,这么有缘分啊。”
“不过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袁望喜接过话茬。
“啊……死了?死得好,死得好。”他干巴巴地。
“把他调到徐泠身边吧,最近都是四五分神去照看她,多少有些疏漏。”司南看着他因为慌张而躲闪的视线,“她肠胃娇惯,得慢慢调理,你能做到吧?”
“能,能,能。”男人用力地点了三下头,一次比一次用力,最后一次人都快跪到地上去了。
司南不愿再看,合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
合作彻底破裂。
那具被风干的人头好似耻辱的烙印,在格骑与藩帕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断地灼烧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忍无可忍之下,不可避免的战鼓终是敲响了。
不上天时地利,但人和至少是导向司南这边的。
藩帕先后被迫遭受唐蒲离反水与慕塔死亡的重击,士气大挫,为了鼓励将士化悲愤为力量,格骑不得不仓促开战。而沈武日复一日地操练士卒,加之徐泠成功得救,全军上下一条心,从迎战到排兵布阵都显得有条不紊。
唐古略通兵法,在沈武面前来回推演,司南从旁补充曾经的对战经验,众人一同敲定了最后的进攻路线。
“如此这般,诸位觉得可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沈武摆好沙盘,视线扫过营帐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唐蒲离身上。
“唐大人看了这么久却未置一词,可是有什么想法?”
沈奇眼皮子一跳,紧张地拽了拽司南的袖子,以为他们俩又要接着之前的架吵起来。
“不太像……”司南朝他摆摆手,“大人和将军心里都有数的很,这种时候不会寻私仇的。”
“多谢将军留心,可惜犬子不通兵法,应当只是走神罢了。”唐古倒是先开了口。
“……我没走神。”唐蒲离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我不就是时候烧了您给我的兵书么,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那你后来又自己学了兵法?”
“没有。”唐蒲离否定地干脆,走上前迎着沈武的视线,“兵法我是不怎么懂,但你们方才到疏漏,我想我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提出几个可供参考的点。”
“格骑知道这场战开局对他不利,徐朗与慕塔相继死去,他先后损失两员大将,军中士气低迷,因此无关排兵布阵得如何,焦躁的他肯定想要通过别的途径提升士气,”唐蒲离看着沈武,“若是沈将军的话,会怎么做?”
“提升己方士气最好的方法,就是压对方的士气,”沈武沉思片刻,“若是我的话,可能会偷袭——”他黑压压的眼眸落在司南身上。
“我?”司南有些意外。
“你救下徐泠,又带西北军操练,在军中的威望只增不减。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格骑想要下手,一定会挑在军中受人爱戴的、又容易得手的。”沈武道,“军中与你有着差不多威望的将士之中,你是最年轻的,柿子自然挑软的捏。”
“那这么来,徐泠不是比我还容易得手?”司南被的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从就在西北军营厮混,大伙可都拿她当姐,威信绝对不低,但又是大病初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敲晕就能带走了。”
“同理还有太子殿下,”唐古也道,“若是连皇子都被抓走了,我方士气一定会极大地受挫。”他拧了拧眉,“蒲离,怎么不早些把太子殿下送回京城?”
“没有人手,他本人也不愿意。”唐蒲离摇头道。
“本来觉得计划挺完备的,怎么唐大人一完就跟筛子一样。”沈奇在一旁嘀咕,“现在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还分出一部分人手特地看着他们?”
“这三个人当中,目标是南南的概率又要一点,因为他是要上战场的,”唐蒲离悠悠道,“横竖战场上都会遇见,费那个劲偷袭干什么呢?”
“剩下两个呢?”沈武追问。
“徐泠旁边有个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人,只要保护好太子殿下即可。”唐蒲离看向司南,“对吧,南南?”
司南讪讪地摸摸脑袋,果真唐蒲离也注意到了他。
“唐蒲离……”沈武复杂地看着他,好几次张口想什么,结果话到嘴边都没了声。
唐蒲离特地好整以暇地等他整理好措辞,以为他至少感叹两句自己料事如神,结果听他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
“不是应该叫侯爷吗?”一本正经道,“我也记下了,回去参你一本。”
唐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