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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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霍纲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赵天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咳嗽一声,提醒他:“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姓蒋。”

    “哦~我叫霍纲,你叫蒋什么?”霍纲直接问对方。

    青年好像有些怕他,委屈地看了赵天龙一眼,然后声回答:“我叫……蒋……蒋彬。”完低下头不敢和霍纲对视。

    霍纲很久没遇到这么胆的人了,逗问道:“看你年纪不大,大学毕业了吗?”

    蒋彬不自然地回答:“我在国外读的大学,今年大四,马上就毕业了。”

    “哇哦,高材生啊。”霍纲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家境不错才到国外留学,至于是不是高材生,谁在乎呢?

    霍纲起身坐到他身边,一只手伸长放在他背后的椅子上,凑近他的脸问:“你整容了?整了哪里?原先什么样子?在哪整的,整的挺好的啊。”

    蒋彬吓得站起身,脸苍白地:“赵叔叔我还有事先走了,您忙吧。”

    赵天龙也知道这里不是话的地方,而且霍纲来了肯定是有事找他,于是点头:“好,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有空一起吃饭。”完警告地瞪了霍纲一眼。

    他的态度表现的平平淡淡,就像对待一个正常的朋友家的孩子,不过分亲近,蒋彬心里没底,不过走之前还是冲他甜甜地笑道:“好,下次再见。”

    等他离开后,霍纲摸着下巴:“许久没见过这么腼腆乖巧的孩子了,虽然整了容,不过确实挺好看的。”

    赵天龙板着脸训斥道:“收起你的花花肠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虽然他很赞同霍纲的观点,但越是这样越要防着霍纲。

    “好了,不这个了,我来是想问问我大姐的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是不是霍圳设计陷害她的?那个王八蛋,真应该一枪崩了他!”

    “我倒不觉得这是霍圳设计的陷阱,霍圳还能诱导霍荭给你爸换药?而且他一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立马报警,而是偷偷把你爸的药换回来了,可见他并不想你爸死,否则他可以当不知道这回事。

    霍董去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所以他为什么要设计做一件对他不利的事情?”赵天龙觉得霍建豪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霍圳接回来,否则霍家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当然,对他来就是阻碍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把霍荭送进去演的一出戏,我大姐以前可没这么疯狂,对了,你去看过大姐了吗?”

    “没有,你才是最应该去看她的人吧?”

    霍纲冷哼一声,“得了吧,我跟她关系一直不好,我去看她,她准以为我在幸灾乐祸,不过真的,被她这么一搞,霍圳的地位反而更稳了,真是该死!”

    赵天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你啊,还是先安安分分地过段日子吧,暂时别做出格的事情,霍圳的眼线很厉害,不定你前脚刚动,后脚他就能给你来个大反转,你玩不过他的。”

    “操!”

    赵天龙安抚住霍纲,把他送走后问秘书:“秦少还在吗?”

    秘书回答:“在,刚才还给霍总秘书部的同事送下午茶呢,同事群里都在夸他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呵呵,跟霍家那几个兔崽子比,他确实挺善良的,当初两家联姻,谁能想到他会主动站出来选择霍圳呢,真不知道该夸他眼光好还是有心机,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秘书不解地问:“也不至于吧,他如今都在娱乐圈混了,秦家的权利一点没沾,这跟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区别?”

    赵天龙没跟他解释,他有预感,这两人最后不会轻易放弃秦氏的。

    “走走走,下班了,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晚上吃什么?”一到下班时间,秦珩就迫不及待拉霍圳下班。

    霍圳准备把未做完的工作带回家,电脑一关,拉着他走出办公室,:“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东北菜,有点怀念去年去东北吃到的大锅菜了。”

    张澄澄抱着一叠文件过来,看到霍圳这个点就要下班,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再看看他身边的老板娘顿悟了,迎着两人探究的目光,他解释:“那个,我就是路过,我也准备下班了,呵呵。”

    霍圳点点头,:“早点回去吧,明天提前半个时来,把会议通知发出去。”

    “那个,发个通知不需要半时。”

    “顺便把我办公室的文件柜整理一下,过期的报表拿去存档。”

    “这些吴秘书会做。”

    “所以呢?你就找不到事情做了吗?”

    张澄澄赶紧摇头,“不不,我事情很多的,您放心,一定提前半时到!”

    秦珩替他解了围,:“你记得问他要加班工资,不给就去劳动局告他!”

    张澄澄求生欲极强地:“不不,工作使我快乐,我爱上班,加半时班不算什么。”

    张澄澄都想对秦珩道谢了,他不在的日子里,张澄澄加班加到半夜都是常态,他女朋友都差点跟别人跑了。

    秦珩对他了句“辛苦了”,拉着霍圳赶紧走,免得这位周扒皮继续剥削他的助理。

    等下楼上了车,秦珩好奇地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橙子提早半个时到公司?他已经够能干的了,你心把人折腾狠了,他跳槽炒你鱿鱼。”

    “那不可能,那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送的,他过要给我干满二十年还债。”

    秦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哈?二十年?以他的工资买一套房子应该不需要二十年吧?”

    “我没要他一分钱,工资奖金月月到账,二十年亏吗?而且他上哪儿找比我更大方的老板去?”

    “嘁,他可以自己当老板啊,真的,橙子挺聪明的,能干又勤快,性格还好,出去单干应该也不差。”

    霍圳解开安全带凑过来捏他的脸,“你再在我面前夸他,我明天可能会让他加班到十二点。”

    秦珩捂着脸,思前想后,恍然大悟:“你竟然吃他的醋?有没有搞错,我夸你助理不等于夸你吗?”

    “那你可以直接夸我,不用这么迂回。”

    “啧,醋精。”

    秦珩完自己先笑起来了,大概真没想到霍圳会因为他夸奖张澄澄而吃醋,还用那么直接粗暴的理由迫害张澄澄。

    车子从霍氏大楼广场外开过去的时候,秦珩看到一个背着挎包的男生,从背影看像极了一个人,他伸手抓了霍圳一下,急切地:“开慢点儿。”

    霍圳减速,转头问他:“怎么了?看到熟人了?”

    车子绕过去后秦珩看到了那男生的正脸,一股诡异的熟悉与陌生掺杂着的感觉,像他又不是他,他摇摇头:“不,我认错了。”

    一路上,秦珩都在想这个人,他当初只知道江宇斐出国了,但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他并不知道,好像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当然,他也没再关注他。

    刚才那个背影按理他不该认错的,也许真的是分开太久,他已经记不清那个人是什么模样了。

    两人刚吃完晚饭,疗养院那边突然来了电话,让霍圳赶紧过去一趟,霍老先生的病情突然加剧恶化了。

    霍圳和秦珩急匆匆赶过去,霍夫人坐在客厅里哭泣,几名医生护士在房间里帮忙整理仪器,王医生走出来:“刚才抢救了一番,老先生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能否安然度过今晚不好。”

    “什么叫不好?”霍夫人嗖地站起来,声音尖锐地质问:“他傍晚明明还能正常进食,还跟我了两句话,怎么就不行了?”

    “霍夫人请节哀,老先生的身体确实是衰败到一定程度了,即使用药吊着也保不准……”

    “我不管,不管用什么药都要让他活着!”霍夫人转身对霍圳:“要用什么药你去买来,我要让你爸活着!”

    霍圳皱着眉头看她,自从霍荭出事后她的状态就不太对劲,往日还愿意扮演个温柔的妻子和母亲,如今是不管不顾了么?

    “一切听医生的,母亲您要是承受不了就先上楼休息一会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迫不及待想你爸死是吧?我知道你们这一个个白眼狼,都恨不得他死了好分财产,做梦!他就算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活的长长久久的!”

    就在这时,刘律师领着他的律师团队过来了,大家看到他都有些意外,霍夫人见这么多外人在,暂时收起了锋芒,不过一想到霍纲还没到,她急切地问:“刘律师怎么来了?”

    刘律师朝她了个招唿,沉稳地:“夫人,是霍董发指示让我们过来的,我们有特殊联系方式,刚才我们都收到了霍董的指令。”

    刘律师看了在场的母子一眼,对霍夫人:“您最好还是尽快将三少叫回来吧,也许接下来会涉及遗嘱的事情,至于大姐……从法律上来讲,她的继承权还在,不过霍董有权剥夺她的继承权。”

    想来也没有谁会大方到原谅企图杀害自己的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霍夫人出去电话,之前电话一直不通,这次她给了霍纲的司机,很快就将霍纲带过来了,只不过他喝了点酒,人看着有些亢奋过头。

    “他不会是嗑药了吧?”秦珩声对霍圳。

    霍圳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不过从他的人监视过程中并没有发现霍纲有嗑药的习惯,以前也许有过,不过现在他应该不敢。

    霍纲确实没有吃违禁品,他只是喝酒时加了一点助兴的东西,他是被人从床上拖下来的,兴致还没散呢。

    医生都出来了,对家属们:“霍老先生醒了,他让你们进去,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这也许是回光返照。”

    霍夫人大声哭着跑进去,医生提醒了一句:“还请家属保持安静些,病人现在受不得刺激。”

    哭声戛然而止,霍夫人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在床边坐下来,握住霍建豪干枯的手,痴痴地看着他。

    秦珩不知道这对夫妻有多恩爱,但从这段时间霍夫人的表现来看,感觉也未必有那么深情,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谁又在乎这个?

    霍建豪看起来是精神一点了,睁着眼睛看着一屋子人,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吐出来,“你……们……遗……嘱……念……”

    刘律师拿出遗嘱,先给大家看了文件的保密性,然后告诉大家这份遗嘱的最后一次修改日期。

    秦珩靠在墙壁上事不关己地听着,他应该是在场中最轻松的一个人了,他其实很好奇,霍建豪为什么会把霍氏的股份全部给霍圳,霍夫人和霍纲他们一点也没分到。

    霍夫人一直没有参与公司管理,她手里也没有一点公司的股份,霍建豪在时,她衣食无忧,有花不完的钱,那时候想,丈夫在时靠丈夫养,丈夫不在了靠儿子养,她也无所谓股份不股份的。

    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从前有多天真了,霍氏的股权全部给了霍圳,留给他们母子的是一份非常长的物资清单,不动产、黄金、古玩、现金以及一座霍建豪的私人岛,价值不可估量。

    秦珩很震惊,霍建豪竟然单独给他留了一份,虽然不能跟其他人比,但也是一笔不少的财富了。

    其实要霍夫人,分给她的东西更适合她,股份当然香,但公司万一经营失败了呢?万一股价下跌了呢?那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远不如握在手里的钱来的实在。

    霍纲可不这么想,他夺过那份遗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红着眼:“这不可能!凭什么这么分?就算公司交给霍圳经营,我们为什么一点股份都没有?那以后霍氏岂不是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纲想的长远,他是拥有了这辈子花不完的金钱,可是下一辈呢,难道就等着坐吃山空?

    他跑到霍建豪面前质问他:“爸爸,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吧?你就这么偏心?就算霍氏一点不分给我,那我的伊藤呢?至少这家公司你不能拿走!”

    刘律师上前解释:“三少,您先别急,还有一份附加条款,就是霍圳先生每年必须从集团的分红里拿出百分之十作为赡养母亲的赡养费,以及百分之十平均分给你和霍荭姐……”

    “咳咳……荭……没……没有!”霍建豪当场改了条款。

    刘律师和他逐字逐句确认了这句话的意思,才慎重地改了条款,对大家:“按照霍董的意思,霍纲先生同样也能拿到百分之十的分红,霍荭姐将失去继承权。”

    “同样是给分红,为什么不能直接给我们股份?”霍纲其实心里明白,霍建豪这是防着他们干预公司的管理,他就这么不信任自己?

    霍建豪朝他伸出手,霍纲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和霍建豪有过这么亲密的行为了,这一刻,他才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回光返照。

    这只手太瘦了,就像枯萎的老树根,一点活力也没有,他眼睛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跪在床边哭道:“爸爸,您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啊……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达到您的要求,您对我不满可以再教我啊,我会改进的!求您别走……”

    霍夫人看到儿子哭,心生悲戚,也扑倒在病床上,捶着病床:“老霍,你要是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怎么办啊?你带回来的是可是白眼狼啊,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呜呜……”

    秦珩握了握拳头,冷哼一声,没上赶着去认领这白眼狼,反正在他看来,霍夫人这母子三人更像白眼狼。

    霍圳抱着胸看着这对母子哭闹,再看躺在病床上的霍建豪,只觉得他可怜的很,曾经以为恩爱的夫妻,出色的儿女,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霍圳以前对这个家从期待到绝望再到冷漠,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了。

    刘律师见霍建豪的脸色越来越差,每次想什么话都被这对母子断了,大声:“夫人,三少,您二位请冷静一些!”

    “我丈夫都要死了,你居然还要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我……”

    “闭嘴!”霍圳大喝一声,冷脸看着她,“给自己和霍家留点脸面吧,看看床上的人一眼,你这样大哭大闹的考虑过他的心情么?他还没死呢!”

    “你……你这个逆子!我怎么就把你生下来了呢?”

    “咚咚咚!”床板被缓慢地敲击了几声,这声音比什么训斥都有用,霍夫人和霍纲齐齐禁了声。

    霍建豪举起手指着她了四个字:“好、自、为、之……”然后双眼一闭,手垂落在床上,停止了唿吸。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许久都没人话,直到秦珩一声叹息,像是开了开关,霍夫人真心实意地大哭起来。

    刘律师他们鞠了个躬都退了出来,秦珩也跟着出来了,让屋里的人发泄一会儿情绪。

    霍圳站在门口看着,秦珩问他难过吗,他摇摇头,轻声:“没觉得难过,只是有点……遗憾。”遗憾他从来没有真心地喊过一声爸爸,遗憾他们从未像正常父子那样相处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