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注意到季塞,  是在军训。

    才刚下过一场雨，温度骤然转凉，雨后空气的味道让人浑身放松。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结束了篝火晚会,  邵卫和两三个教官一起抽烟,  其他人去放水的时间,  他走到门口,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

    军事基地很大,  学生的住宿区域距离教官宿舍不算近,  如果没有急事一般也不被允许过来，这个时间其他学生也应该在洗漱,  眼看十点钟就要熄灯了，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学生整理,  按理这边不应该还有人才对。

    可远远的，邵卫看见了一个拎着水壶的学生。

    这人探头探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因为穿着短裤，腿又长又白直晃眼,  也很显眼，他看见邵卫,  直接上前询问:“同学你好，请问水房在哪里呀？”

    邵卫将烟头捻灭了，并不回答季塞的问题,  目光却一直在季塞脸上，后者被看的有点怪怪的，挠了挠自己的脸蛋，半晌,  邵卫才开口:“左转。”

    季塞闻言往那边望了望，他方才也去那边转过了，没找到水的地方。

    他又回头看了看邵卫，这人一身的烟味，看起来很不好惹，也不爱回话，可长得是真的很好看，季塞是个颜控，不仅不觉得讨厌，反而还挺喜欢的。

    他问邵卫:“同学，你能带我去吗？我自己真的找不到，明天请你吃雪糕。”

    邵家的公子向来都是不好相与的，更不会心甘情愿给任何人做事，如果被认识邵卫的任何人听见季塞的话，恐怕都得惊到。

    在季塞眼里，漂亮的男生“温温柔柔”地看了他一会儿，把脚底下的烟头碾进土里，越过季塞往左边走。

    后者屁颠屁颠的跟上，一路都在搭话，他在长得好看的人面前就是个完全的自来熟，尽管邵卫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和他着话，这短短的路程里季塞还是自自话地介绍完了自己。

    然后他又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问对方:“你呢，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邵卫。”

    短短的两个字自我介绍，瞬间把季塞的热情没了，他很早就见过这个长相像天使一样的男生了，也知道这人名字叫邵卫，不过是想套个近乎，可对方却完全不配合。

    “你话真少。”季塞由衷的感叹:

    “不过应该不是讨厌我，我认识很多朋友也会有这种情况的。”

    虽然他抽烟，为人也冷漠，但他长得好看，按照季塞的逻辑，那邵卫就肯定不是个坏人。

    被自来熟叨扰，邵卫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神情很放松，季塞的脖子很漂亮，适合分化成一个OMEGA，在这人水的时候，邵卫就站在他背后，看着他露出的后颈，脖子连接的肩膀弧度，是少年特有的纯净感。

    “你还是请我抽烟吧。”

    邵卫突然开口。

    他这样了，却没告诉季塞他的联系方式，军训时在哪个班，当时的季塞忘记了询问，只哝咕着:“我也不懂烟的牌子，而且被我爸知道了要我的，你家人都不骂你吗？我爸孩子比麻将还来劲，要让他知道了我铁定完蛋。”

    邵卫沉默不语，他又负责任的把人带了出去，按照季塞的建议，帮季塞拎了另外一壶水，马上就要熄灯了，季塞心里着急走得也快，都没来得及和这人好好告别。

    季塞当然没有找得到他，邵卫也并没有去看过季塞。

    人确实好看，可季塞也只记了半个月。好看的人们各有各的好看，季塞是喜欢美人，可时间久了点有了新的美人，他就连别人的脸都记不住了。

    以至于在后来的记忆里，他也一直以为和邵卫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巷子里，朋友被按在地上，他满脸恐惧的看着远处的人。

    邵卫碾灭了烟，走到他跟前，距离上一次对话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邵卫差不多也忘记了季塞的名字。

    他只是觉得男生充满恐惧的脸很好看，莫名让人很想继续欺负他。

    他蹲下身，问季塞:“你叫什么名字？”

    记忆虽然遥远，只是在这人出自己名字的瞬间，邵卫便回忆起了军训的那个夜晚，漂浮着水味儿的空气，少年白皙的脖子，和喋喋不休的嘴巴，那是一场让人身心都放松的初遇，季塞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慢慢地和面前被按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男生重合在一起。

    这个很适合做OMEGA的男生。

    他没有再去找季塞的麻烦，可从那天以后，视线却总是会被吸引住，有时候是在学校的食堂，有时候是在公共浴室门口，更多时候在走廊，在厕所。

    遇见的次数多了，邵卫下意识记住了这人上厕所的时间，并非是偶然的，他和季塞又在卫生间碰面了。

    他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而季塞只有自己一个人。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季塞再看见他明显有些害怕，恨不得是要贴着墙根走，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邵卫是从那瞬间升起了想要逗逗他的想法的，他像一只看到猎物的猫，安静等候在一旁，一直眼看着他走到门口，露出了放松的神色，邵卫才猛然又把人给拽了回来。

    季塞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从原本放松的模样一下子又紧绷起来，有回不过神的惊讶，也有藏都藏不住的恐惧。

    他和季塞，想看看ALPHA的身体构造有什么不同，于是脱了他的衣服。

    最后是单独把季塞带到隔间的，邵卫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他可能真的把人吓坏了，过近的距离里他能看得清肌肤的每一寸，少年时的喉结并不明显，锁骨却很漂亮，一切都和想象中一模一样。

    “你真的是个ALPHA吗？”邵卫话声音轻飘飘的，甚至有点温柔，即使这样还是把人吓得不行:“好像更合适分化成OMEGA。”

    他也没想到从那以后季塞会突然转学。

    后来的时间里他也仔细想过，自己的行为也许让季塞感觉很害怕。

    季塞离开了以后，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两人从前也没有多大的交情，只是时间长了，才察觉到目光里总是少了一个人，不管在走廊里还是宿舍前都看不见那人的影子。

    生活好像更无聊了。

    他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听到季塞的学校的，这人离开的时候连最好的朋友也没有通知，没人知道他转学到了哪里，邵卫最后是通过季家的一位保姆听到，季塞转学的高中。

    他在季塞离开的日子里也反思了很多很多，慢慢想清楚了什么样的相处方式才是季塞喜欢的，刻意把过去的不愉快都忘掉，温柔的接近下季塞很快就对他亲近起来。

    邵卫知道他不是个记仇的人，可其实很多时候两人也不像普通朋友那样无所不谈，邵卫想不到原因，他分明已经把自己全部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一个人，可季塞却总还是对他有所提防似得。

    思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并不温柔，以至于季塞也没办法相信他。

    于是邵卫花了很长时间来改变自己，与人话的方式越来越温和，也开始时常保持笑容，慢慢他终于察觉到自己可能喜欢季塞，在这种情感在发酵下，他已经因为这人改变了很多自己的习惯，不多去理会家里的勾心斗角，开始给未来树立目标，开始对人友善，以至于有种错觉，他似乎真的成为了那样又阳光又温柔的人。

    他计划着什么时候和季塞挑明自己的感情，一开始的计划，自己只是挑明，这人接不接受都随便无所谓，可慢慢的又觉得，如果他不同意，就再追他一段时间，再不同意就算了，到最后开始觉得自己的告白百分百会失败，也许做朋友才更好，变得无法开口。

    暗恋的结束，也在一个下过雨的午后。

    因为季塞从来没有告诉过他，邵卫是第一次知道季塞其实很早就有男朋友了，对方比他大一届，是高三的学长。

    学长是一位非常漂亮的OMEGA，两人度过了很开心的早恋时间，再后来季塞又提出了分手。

    而这一切，季塞甚至都没和身为“朋友”的邵卫提过。

    学长一直想要复合，可季塞却连见都不想见他，最后实在没办法，学长堵在了季塞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好被邵卫碰见了，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那男生比季塞高了半个脑袋，一直红着眼睛抓着他的胳膊质问，为什么和自己分手不到一个月就和其他人在一起了，是不是很早就有所算。

    季塞却只是，碰巧学弟和他表白了，他就直接同意了，和他们的分手无关。

    邵卫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奇怪，可心里却怪怪的一直憋闷难受，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心里一直心翼翼对待的季塞，其实很容易喜欢上喜欢自己的人，别人的表白基本不会拒绝，可一旦察觉到两人不合适，在一起不开心，一定会立刻分手。

    模样实在太狼狈了。

    不管是学长还是邵卫。

    他也没有再多过问过季塞的感情问题，当然，没出口的暗恋也并没有来得及表白，心里也很清楚这人不会和谁走得太长远，事情也如他所料，季塞分分合合很多年，感情都没有稳定下来。

    高中毕业以后，邵卫去学习了ALPHA与OMEGA性别特征的专业，而季塞随组合出道。

    这项计划已经有七年之久，他想让季塞不能想甩开他的时候就甩开他，慢慢地愿望成为了执念，性转的药物从投入研究到出现成果，都是他一个人监督和负责。

    在拘留所里的日子其实很无聊。

    孔行泽的指控并没有什么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之所以还被关着是孔家老太太的授意。

    坐在牢房的角落呆坐着，嘴巴里嚼着口香糖，邵卫想抽烟了。

    昏迷以后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其实并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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