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双更】还有个屁!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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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冼玉的声音像是淙淙流淌过的清泉, 清澈见底,嘶嘶声的蛇语被浸泡过后,渐渐地变得不那么分明。

    顾容景头痛欲裂, 听到他轻柔的语句, 眼底恢复了清明。

    它们似乎不希望冼玉靠近, 柏树干粗壮的蛇还带着湿润的血气, 盘踞在他身上,像是缠绕猎物一样,用宽大的身躯遮挡掉他的视线。

    它们似乎只能对他造成这些许幻象的威胁,做不了其他。更多的就是发出刺耳又犀利的蛇语, 模糊又尖锐, 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他不知道,也听不清。

    冼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摸了摸顾容景汗湿的额头, 低声问:“看到脏东西了?”

    人死后, 魂魄离体重入六道轮回,但有时候也有一些枉死鬼,因为怨念太重,被鬼差带走时魂魄分离,留下一部分滞留在人间。

    这部分魂魄没有思考没有理智,以怨气为食, 直到自己的心结解开后才会消散离开。孩子和阴气重的体质很容易看到这些。

    但他记得顾容景的面相, 虽然命格里带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但总体来是至阳的体质, 按照常理不会吸引这些阴物。

    “……”顾容景沙哑地回答,“有蛇。”

    蛇?

    冼玉诧异地看了望云一眼,对方也满脸疑惑, 才谨慎地回答:“这里没有蛇。”

    他什么都没看见。

    “不,它们就在……”

    顾容景刚吐出几个字,盘绕的蛇身猛然缩紧,似乎在制止。

    他闭上眼,狠狠地皱了皱眉。这些阴物只能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会侵染他的思维。顾容景试图以灵气轰开,但这群蟒蛇没有实体、挡在面前的只是一群放出来的灵识。

    它们有恃无恐,一遍遍用威压束缚、控制着他,向他传递着远离的信息。

    在强烈的精神洗脑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蛇群吐出的只言片语:

    远……离……

    声音越发清晰,似乎要刺入他的脑海里。

    你……生……有……

    就在这时,冼玉忽然伸出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粗糙沙哑的蛇语猛然被断,掩藏在皮肤里的无数双蛇眼幽幽地盯着冼玉,忽然四散而去,迅速避开了被触碰到的地方,只在顾容景周边盘绕、立着蛇身审视地望着他。

    灵识施加的那股压力,一瞬间消散。

    顾容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色有些许疲惫,“他们就在我面前,一睁眼就能看得到。”

    那些灵识寄居在他身上,和他沟通、建立链接,都会消耗他自身的意志力和灵力。蛇群散去的瞬间,对他来是难得的喘息时刻。

    望云脸上还是一阵疑惑,他揉了揉眼睛,试了好几遍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冼玉没有松手,“它们是不是走了?”

    他隐隐感觉到,这也和自己有关。

    顾容景摇摇头。

    它们还在,只是暂时不敢靠近。

    冼玉若有所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片空荡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数十条不同粗细、花色、大的蟒蛇围在顾容景身侧,它们或腾空、或盘踞在地,无数双眼睛在夜晚中亮起,诡异又神秘。

    冼玉看不到,但有所感应。

    “它们在畏惧我。”

    他低声道。

    “畏惧你?”望云猜想,“难不成就跟兽王一样,它们被你震慑住了?我还真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那群大蛇长什么样。”

    顾容景道,“你不会想看见的。”

    “……也是,想想看就怪吓人的。”他讪讪一笑,“起来,别的蛇也可以这样吗?”

    要知道蛟潜秘境最不缺的就是蛇了。

    “不会。”冼玉干脆利落地否决了,“这只是偶然事件罢了,不要抱有什么希望。”

    要是他真这么能干,早上看见那条大蟒蛇的时候,也不至于拉着顾容景夺路而逃。

    “倒有些可惜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异事。”望云微微叹了口气,善意地提醒,“这地方诡异得很,有蛇,就肯定和这秘境有关。道君,这些蛇既然害怕你,又缠着顾道友,不若……你牵着他走?”

    冼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放出这些蛇的灵识,但只要它们一直纠缠,长时间下来肯定会对身体和元神有损害。

    “若闭上眼看不到,那就不用看了。”他握紧了顾容景微凉的掌心,“记得心里默念清心咒,难受了就叫我。”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或许它们依旧赶不走,但也聊胜于无了。

    顾容景垂下眼帘,温温地嗯了一声。

    “我们出发吧,一路往南走,我这儿有一包银磷粉,望云你拿着,我们走一段你就撒一段,不要弄错了。”

    银磷粉是一种特殊矿石粉,通体银色的细颗粒,白天时看不出什么,但一到晚上就会闪闪发光,格外耀眼。

    走过的路是一条直线,便可一目了然。

    望云点点头,“知道了。”

    冼玉摸了摸顾容景干燥的手掌,温暖的指腹和他扣在一起。临行前,他扫了一眼顾容景身后,眼神微凉。

    嘶嘶——

    为首的一条粗壮大蛇无意中和他对上了目光,下意识地松开缠绕的尾巴尖,游远了些。

    火折子亮堂的光芒照亮了前方,望云谨记着嘱咐,一路撒银磷粉作为标记。

    按照冼玉的,他们要往南走。

    秦亭明显对这里十分熟悉,他应该也很清楚,这几座山都是可以移动的。昨日所有人都中了幻境,在这么大的优势下,他依旧徒步将他们带到了山北之处。

    越谨慎、隐秘地藏起路线,越不希望他们去山南,就明那里对他们更有利。

    顾容景第一次摸黑走路,还有些不习惯。冼玉拉着他的手,一边引路一边闲聊,分散他的注意力,望云靠得近,顺耳就听了两句。

    “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过我的身世?”

    顾容景道:“你你是孤儿。”

    “是啊。”冼玉点点头,“我是在山里被我师父捡到的呢。那天他去山下的镇采办东西,路过竹林里的一条河,正好看到当时还是个婴儿的我被放在木盆里随水漂流……”

    冼玉所到之处,荷花绽放、莲子满蓬。

    师父后来还他这是祥瑞之兆,那天附近的村民们都去下游争抢莲子,只有他正好碰到了冼玉,明这是命中定好的缘分。

    冼玉被师父带回家后当养子收养,因为他身材瘦,师父一开始没算教授他修道。是冼玉每天早上搬着凳子在院子里看师父教大师兄练剑,看了两三遍,就会了。

    后来师父发现他自学成材,还有些担心,担心他走错了路。结果一检查就发现,他不管是心法还是剑诀,都修习得很好。

    那时冼玉才十一岁。

    后来修炼不过一个月,他就从练气直追筑基,每天早上起来看他练剑都能看到进步,大他八岁的师兄硬生生地被冼玉火箭似的修炼速度比了下去。

    等他大了、剑道有所成就之后,师父起这些往事还笑话他,冼玉时候学剑一遍就会,会了就不愿意再练了,把他急得不行。

    有一回,他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开宗立派已飞升许多年的祖师爷、太乙天尊穿着法袍、一手捏着快拖地的胡子,一手拎着一把儿童用的剑,追着正在逗鸟的冼玉,哄着孩儿把今天学的那一式再练给自己瞧瞧。

    师父虽然没见过祖师爷,但那一瞬间也和天才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恨不得抱头痛哭。

    望云在一旁听得莞尔一笑,笑完发现不对啊:冼玉得绘声绘色的,怎么修仙界从未听过他这号天才人物?

    顾容景也轻轻抿唇,“你一定很有福泽。”

    “我福泽确实深厚,”冼玉厚着脸皮点点头,“起来,我想起好多年前我去北斗山办事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叫智舜的和尚,年纪轻轻的,非拉着我要看我的面相。他,我福源深厚,佛光满照,虽然与佛门无缘,但生来就是受老天爷庇护的幸运儿……”

    “后来才知道,全是胡扯……”他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片刻后才弯起笑容,“总之老话得没错,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哪怕这辈子是个短命鬼,将来到了阴曹地府,阎王也会看在你的功德上叫你投个好人家的。”

    望云:“……”

    好家伙,您可真会安慰人。

    偏偏顾容景还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都信?太好骗了吧。

    望云啧了两声,忽然想起冼玉刚才话里提到的和尚、叫什么来着,智舜?

    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此时的望云全然没想到,那个在冼玉口中名叫智舜、年纪轻轻的和尚,就是当今佛法最为深厚、极受世人敬重的法华大师。

    几百年飞速流逝,记忆里的人或声名显扬、或一抔枯骨,只有冼玉还保留着他们年轻时灵动的模样。

    一行人顺着顾容景指的方向不断往前走了半个多时辰,怪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他们看到前路上有撒过的银磷粉痕迹。

    望云回头看去,那条笔直的路线已经被悄然抹去了。脚下这片丘陵,肆无忌惮地张扬着把他们困在这里的事实。

    顾容景意识到了什么,睁开了眼。

    “我们已经破了它们的秘密,”冼玉沉声道,“它们没必要再掩饰了。”

    听到他这么,望云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凝重,“它们到底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冼玉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大概能猜到,它针对的不是你,是我们。”

    这一次试炼路上的所有弟子,都是被他们无辜牵连的人罢了。或者,幕后黑手只是随机选择了牺牲品,而他们就在其中。

    否则,为什么那群大蛇会缠上顾容景?

    为什么它们单单怕自己?

    嘴上笑笑还行,但冼玉从来没觉得自己还能有雄黄的妙用。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山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饶是望云也不住地了个冷战。

    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前路,山风从林中刮过,瑟瑟作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问:“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没有人回答他。

    自然的噪音让四周环境听起来更加可怖。

    冼玉微微皱眉。

    他在想,这破身子修了五百年都没修好,要是当年一半的功力,早就一剑劈下去了。别是什么土坡,太行山他都能劈得。

    哪像现在,空有一身剑术无处可施。

    “不如……”

    顾容景缓缓抬眼,薄薄的唇吐出四个字,“放火烧山。”

    放火烧山?

    “什么?”望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和这俩人同行,他把一年惊讶的分量都快用完了,“这能行得通吗?”

    “怎么行不通?”

    冼玉思索片刻,“我看可以。”

    望云:“……”

    祖宗您话要负责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难道你没听过吗?”

    冼玉微微挑眉,“孔夫子有云,‘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你看这乌泱泱的林子,长得这么相像,这么闹腾下去怎么可能看到出口?倒不如一把火放个干干净净。正好木生火,一路顺风,挺好的。”

    “你还什么五行……”望云不同意,“你只想到木生火,哪还有火生土呢。照你的意思,这山都是蛇身变的,你一把火烧干净,不是助长了他们的火焰吗?”

    他觉得自己得不无道理。

    可闻言后,顾容景不禁轻轻一笑。

    冼玉也跟着忍不住地哼笑,只有望云满脸茫然,不知道他哪里错了。

    ……这师徒俩是不是偷偷用密语交流,不然为什么他们这么心有灵犀,只剩下他看着像个笨蛋一样?

    “你木生火,火生土是吧?”

    冼玉笑够了,耐心提点,“你刚才又到修身的蛇身,那你再想想,这修蛇是为何化成丘陵的?”

    “还能为什么?不是过了吗?后羿一箭射中修蛇,将它砍成两半,修蛇死后化——”

    到一半,忽然顿住。

    “终于发现不对了?”

    顾容景道:“修蛇死后才化作丘陵,先不论这是不是当年它的遗骸,但总之这片山应该是蛇化成的。身死方化为群山,那按道理来,这座山也该是不动的。”

    可现在却动起来了。

    明有东西寄居、又或是操控着这座山。

    土是死的,那这座山上还有什么是活的?

    自然是树。

    一眼望过去,不见尽头的树。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山风吹得更猛烈了,几乎要将粗大的沙砾和尘土都卷进他们眼里。

    “见鬼了,它们还真能听懂我们什么?”

    望云赶紧支了个防护结界,想到刚才冼玉的话,再提问时虚心了许多,“我们不过三人之力,怎么放火烧掉这么多树?只怕它们会阻拦……”

    话音未落,那些树木的枝条瞬间粗大了数十倍,像藤蔓似的,加速地朝他们伸来!!

    好一个开光嘴!

    冼玉倏然抬手,铁剑出鞘,以灵力相御,数百道剑气随风锐利发散,数十截枝条瞬间颓然垂地!

    “少几句话吧,我怕我们真死在这里。”冼玉啧了一声,把芥子戒里所有的火折子通通扔给了望云,“这里的我们来解决,你去点火,烧得越大越好!”

    望云果断接住,再抬头时,冼玉和顾容景已经默契地并肩挡在了他身前。两道剑锋在林中来回穿梭,山风嚎叫着将他们的衣角吹得上下飞舞,呼啦作响。

    冼玉原先想,暂时没办法顾上他了。但话还未出口,顾容景已经拔剑出鞘,站在了他身边。

    那群大蛇,还追随在他的身后。

    它们发出嘶嘶嘶的呻鸣,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但此刻,顾容景已经注意不到了。

    大树铺天盖地,遮云蔽日看不清一点光亮,冼玉回头,看到他眼底的战意。

    唯愿一战。

    冼玉微微一笑,“出门前刚教了你起手式,今日正好可以检验成果了。”

    他调侃道,“这一式若还用不好,就给我回去每日挥剑一万遍。”

    顾容景:“……”

    世上再有耐心的剑客,也耗不过每日重复一万遍的挥剑练习。

    他握紧剑鞘,明明手指还是冰凉的,但出手时已能窥见其中的汹涌剑意。

    比墨色还深的夜,墨绿色的树条快要涨到树干般粗壮,从半空中狠狠地砸下去,地面都裂出一条缝。

    抬腕、顶格,转身收刺。

    春意逢生。

    归一剑中最简单的起手式,顾容景在赵生的院、在冼玉的眼皮子下练了数千遍。每次练完,他回头看冼玉脸上的表情,像是满意但细看又是不满意。

    冼玉批评他,你这一剑劈下去,不该叫.春意逢生,该叫.春意杀生。

    顾容景问,什么叫逢生?

    他没有回答,只反问,你这几日游走在村庄里,有没有收获?

    顾容景摇头。

    除了那些琐碎的日常,他悟不出什么。

    冼玉便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看来你的机缘还未到,等那一刻来了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春意逢生。

    剑出。

    顾容景手拈剑诀,数百条藤蔓依旧挡不住寒利剑光,剑锋直取眼前数十颗不断生长的苍天巨树。

    他有种预感,这一剑,可以成。

    巨树似乎察觉到什么危险,藤蔓瞬间集结封出一道屏障、同时数十道新长的藤条从地上迅速地爬了过来,尖锐的尖端掉剑气、向他直刺而来——

    “砰!”

    一剑从半道中锋利插/入,为他斩去周身所有障碍。加上金丹的修为,两剑刺下,宛若雷霆万钧——

    轰隆隆!!

    一声巨响落下,风卷残云,深空中降下几道迅雷,倾盆大雨落下,闪电划过边际线,几近照亮半片天空!

    在雷声之中,屏障炸得破碎、树干被剑气横向切断,无力地向后倒去,砸起一片尘土。

    顾容景倏然回头,冼玉双手结印,发丝随风乱舞,那柄铁剑已飞回他身前,却依旧剑意如虹。

    “很好。”冼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认真道,“这一式,是你自己的春意逢生。”

    归一剑求的是大道归一,一切化为虚无。修习的是返回原点,是保留至纯至真之性。它是热血之剑,是温柔之剑,亦是一柄守护之剑。

    它追求的,从来不是杀意。

    顾容景喃喃道:“这不是剑道,这是……”

    这是生之道,是人之道,亦是万物之道。

    冼玉以身入道,以道习剑,他走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道,那是他自己的道。

    所以,他才会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

    如今,它也向顾容景敞开了未知的门窗。

    “你们不要再悟道了!!!”

    身后,望云师兄一张口就接了一瓢雨水,抽空支了个挡雨法阵,低头,手里的火折子又灭了!他愤怒地呼喊,“能不能来个人看看我,火点不起来!”

    冼玉无奈一笑,给顾容景了个手势,让他先撑住。然后踏剑飞了过去,不满地问:“你怎么干啥啥不行?点个火这么磨磨唧唧。”

    他一来,望云终于松了口气。

    “不行啊,风大又有雨,还有这些该死的枝条扰……我用灵力催火,刚烧了两棵树,一盆水浇下来,马上就没了!”

    那两人在帮他挡藤条,要不是实在分身乏术,又没有法子,望云也不会把他叫过来。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想想——”

    冼玉着,看到旁边一根藤条飞过来,立马出剑掉。

    他回头看顾容景,虽然对方还应付得过来,也远远没到体力不支的地步,但那么多藤蔓缠着,再不解决根本问题,恐怕……

    他皱了皱眉,脑海里一片空空如也。

    冼玉啊冼玉,你好好想想。

    一定有什么能一直燃,水也扑不灭。

    他们虽然都会火系法术,但毕竟不是专攻,单纯用灵力去烧,只怕三个人都抽成人干了也不一定能全部烧完。

    有水、有风、有土、有木,这样的条件下,还要生火,生得可快,势不可当。最好像凤火那样,有风有空气,便可绵延千里。

    冼玉余光里忽然触到地面一角,那里不知沾了什么,闪闪发亮,跟钻石似的。

    望云还在想办法点火,但火折子刚才被湿,连着几个都不能用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他算用法术烘干,看看能不能将就一下。

    冼玉忽然伸手,“给我。”

    “什、什么?”

    望云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把完好的那根递了过去。

    冼玉从芥子戒里取出一个瓶子,抛到半空中,以灵力催动,再加上强劲的山风,瓶口一开,闪闪发亮的银磷粉像是柳絮似的一飘上千里,将树林照耀得闪闪发光。

    这瓶子叫做无尽瓶,和芥子戒同样是空间法器,是顾容景放在芥子戒角落里的囤货,上次被他翻出来,发现里面装着足足数十公斤的银磷粉。

    也不知道这人留着这玩意干什么用的。

    风一吹,便将银磷粉在空中吹出一道银色的飘带。

    望云望着他的举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银磷粉是改进后的品种,因为发光发亮,很适合用来做标记。但是它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那就是……

    冼玉擦起火折子,给它支了一片结界,然后迅速将它扔向了还在空中飘动的大片银磷粉中!!

    “嚓!!”

    一道并不怎么起眼的声音响起,树林中瞬间发出一道爆炸式的刺眼光芒,顾容景数百道剑气齐发,忽然背后猛然照亮、紧接着一股汹涌热浪扑来,像是火龙的鼻息,喷得他浑身滚烫、空气都像要被融开一样。

    他回身望去,见到了此生中最为震撼的一幕——

    被高大树木挡住的半空中,飘散着无数银磷粉,将森林照如白昼,远远地延伸过去,像是星夜里王母划下的银河。

    一朵火花炸开,火焰飘荡在半空中,卷曲的火舌碰到不远处的银磷粉,极具感染性地蔓延开来。只在那一刹那间,亮如白色的火焰波涛汹涌地炸开,银磷粉落在树叶上,落在土地上,落在任何可能飘荡到的地方,明色火焰追随其后,瓢泼大雨不能减去它任何的风采,这场火焰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铺天盖地地卷荡开来!

    “咚!!”

    地下发出一道巨响,深褐色的泥土从中裂开,地动山摇,裂开一条深渊大缝。随着一道长啸,蛟龙从地心深处破土而出,它棕色斑纹,头还是蛇的模样,但蛇身已经长出了蛟龙才会有的龙鳞——

    它仰头迅速游到半空之中,可怖的身体从泥土中不断拔出,仿佛没有尽头,带起的数道劲风冼玉都抵挡不住,顾容景把铁剑深深插.进地里,倾力架起一道抵挡的剑风!

    望云看到,立刻前来助阵,二人合力,这才不至于被蛟龙出世时卷起的罡风刮走。

    冼玉记得早上见它时还没有这么夸张,短短几个时辰过去,它的体积已经扩张了数倍!!

    这条蛟龙,竟然一直生活在这片丘陵之下!可以想象,等它完全出来后,天地将被它掩盖,整个秘境都可能因它一个倾身而摧毁碾压——

    “快走!”

    望云鼻腔出血,拼上一身修为,感觉血管都要撑爆掉。顾容景也不好过,疯狂输送灵力的手臂已经泛出微紫的模样——

    这蛟龙卷起的风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倘若出了这秘境——

    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喊,“还有没有银磷粉?!”

    话音落下,未被铺上银磷粉的那片树林忽然张开了大手,枝条像蛇一样在地上游走爬行,将他们的退路牢牢挡住!

    还有个屁!

    望云这个开光嘴!

    冼玉咬牙,没有告诉他们这个事实。他御剑飞起,剑气迅速清扫掉周身的藤蔓,但他现在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仗着一时爆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砰!!

    一声巨响骤然炸破天空,大树倾数折腰,熊熊火焰从远处裹挟着数万里的丛林、踏破长夜奔袭而来,将他们面前的树木都烧为灰烬。冼玉瞬间放出一道护身法阵,将三人都拢住——

    冼玉当机立断,“往火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