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边塞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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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的西夜城, 有料峭的寒意,北风刮过,刮得脸生疼。

    傅沛白坐在客栈靠窗的位置, 就着干馍和咸菜吃着,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角落一个面相普通的男子。

    那男子状似闲散的喝着粥, 背脊却挺得笔直。

    傅沛白收回目光, 将铜板放到桌上后起身离开了客栈。

    街上的人渐多,一些贩开始搭起木棚, 贩卖塞外的稀奇物件,叫嚷声此起彼伏。

    傅沛白走在黄土路上,漫不经心的量四周, 入眼都是矮的黄土筑的土坯房,行人有四成都是眼深鼻阔的西域人,嘴里吐着叽里呱啦的外族语。

    她看见一些稀奇物什便会驻足观看一番,而后继续前行,怎么看都是一副四下闲逛的模样。

    走了一时半刻后,一阵风沙卷起, 行人皆都用轻纱掩住口鼻,静待这股风沙过去。

    戈壁地貌,这般的风沙每日都会时常发生, 并不稀奇。

    然而风沙结束后,喧闹的街上哪里还有傅沛白的身影。

    一直尾随着傅沛白的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拔腿四下寻找了起来。

    而此刻的傅沛白脚步匆匆,从一个摊位扯下一件异族男子的衣袍随意披在身上, 丢出一粒碎银后径直进入了一旁的酒肆。

    酒肆内人满为患,她扫过一眼,走到唯一剩下的一方空位落座。

    这桌的三名男子正喝酒吃肉, 猝不及防来了一人,都停下手上动作,神色不善地看着来人。

    傅沛白看着他们一身戎装和风扇日晒的黝黑皮肤便知道他们是这城外的边塞军了。

    “各位军爷,多有扰了,在下坐一会便走。”

    其中一名男子扯着嗓子道:“这儿有人了!”

    傅沛白没有作声,因为她察觉到了尾随她的那男子也进了酒肆,不过那人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离开了,她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一双大手就按上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去,一个身着盔甲,面容粗犷的男人正怒视着她。

    想必她坐的便是这人的位置了吧。

    她赶紧起了身,拱手致歉,“事出从急,多有冒犯,抱歉。”罢,她准备离开,可甫一转身,那双大手又扣上了她的肩胛。

    “你等等。”

    “军爷还有何事?”

    男人上前了一步,眉头紧缩的盯着她的脸,露出某种疑惑之色,他正要些什么,傅沛白却转身快速离开了客栈。

    男人喃喃道:“他娘的......也太像了。”

    “将军,什么太像了?”

    男人挥了挥手,“没事,了你也不知道,许是我一晃眼看错了吧。”

    出了酒肆的傅沛白裹紧身上的袍子,步履匆匆离开了这片街道,将身后再次进入酒肆查看的男子彻底甩开了。

    她脱下厚重的衣袍,给了一个妇孺后,便信手漫步察看起了这种城池,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她将西夜城的大体结构,街道分布都熟记于心中。

    傍晚时分,她寻了一间人少的酒肆吃晚食,坐在二楼最角落的一间包厢,点了一壶烫酒,自斟自饮着。

    窗外有柳絮飘进来,像极了怀柳村柳絮纷飞的季节。

    尘归尘,土归土,她想着自己死后就托人将她送回村口那颗柳树下,与爹娘同葬吧。

    房门开了,厮躬身进来,端着一盘羊肉放到桌上,“客官慢用。”

    傅沛白心不在焉的夹起一片羊肉送入嘴中,听见厮进了隔壁的房间同样了一声客官慢用后退出了屋子。

    两间屋子紧挨着,傅沛白耳力又极为敏锐,听见了旁屋两名男子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一人着夹带胡音的中原话,另一人则是标准的中原话。

    两人声音时高时低,傅沛白听得并不分明,但那两人言语间的军火,武器,粮草等词却是清晰的落入了她的耳朵。

    她坐直身子,皱眉仔细听着。

    越听她的神色便愈发严肃起来,大抵猜出了那两人的身份,一个是中原的走马商贩,一个是塞外的胡贩。

    不过这两人可不是普通的商贩,他们聊的是军火贩卖,而中原朝廷明令禁止与胡人私贩军备,何况现在中原与西域各国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眼下还将中原的先进军备贩卖给胡人,与卖国贼何异。

    傅沛白腾地起身,出了房间,一脚踢开了隔壁屋子的房门。

    屋内的两人俱是一惊,拿起防身刀剑,讪讪地问道:“你是谁?做什么!”

    傅沛白扫过桌上的军备图,眼神又黯了几分,她几乎没花任何力气便夺了这两人的武器,将他们点了穴后捆绑在一起。

    那名中原男人哀嚎着求饶,“少侠饶命,放了我,我给你钱,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傅沛白拖着他们往酒肆外走,“我不杀你,你违令私贩军备,自有官府惩处。”

    男人一听叫唤得更厉害了,一路上一会威胁叫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给我等着,一会又哀求绕他一次,他再也不敢了。

    而那胡人也是满脸愤恨,吐着一连串胡语,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骂傅沛白的。

    傅沛白不为所动,寻了个路人问官府在何处,路人言明此地是军镇重城,没有设立官衙,城中大事皆有元帅决断。

    傅沛白下午探察城中的时候是记得路过一座砖瓦修建的豪华府邸,应该便是那西北军元帅府了。

    随即便拖着这两人去了元帅府,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何事?”

    傅沛白踢了中原商贩一脚,道:“在下于酒肆中,偶然听见这二人私贩军备,所涉数量巨大,特将二人擒住交于元帅惩处。”

    那守卫听了却不激动,不以为意道:“将其一顿,扔出城外喂野狼便是,大帅日理万机,这种事少来扰他。”

    傅沛白拧起眉,“事?”

    守卫见这江湖青年神色不善,将手中的戟往她身前送了送,高声道:“可不就是事,赶紧走,别处去。”

    傅沛白深吸了一口气,扯着两人离开了元帅府。

    那中原商贩见她吃瘪,又张狂了起来,“元帅都不管,朝廷都不管,你多管什么闲事?你以为就我一个人这样吗?我告诉你,现在朝廷腐朽,天下动荡,多的是我这样的人,你有本事你都去抓了啊,抓我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傅沛白睨着他,冷冷道:“完了吗?”

    中原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腹部便被捣了一拳,痛得他一阵痉挛,摔倒在地。

    “不是天下动荡造就的你这种人,而是正因为你这样的人多了,天下才会如此动荡凌乱。”傅沛白低吼道,又踢了商贩一脚,虽未用内力,却也是十足十的劲道,踢得男人一阵哀嚎。

    那胡人瞧着这一幕,吓得赶紧闭了嘴,哪里还敢开腔。

    傅沛白发完了火,一把扯起两人,向着城外十里的驻军营地走去。

    此时的西北大军驻扎营地,各个兵营刚操练完毕,三三两两结伴去伙食,或是去河边洗澡,回营休息。

    一处将军大帐中,一个身材结实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正来回踱着步,他摸着下巴的胡茬一脸惑色。

    “这也太像了,那眼睛和眉毛简直是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会呢......”

    大帐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兵扮的青年端着吃食走了进来,见自家将军这幅模样,问道:“将军,吃饭了,您在什么呢?”

    男人站定,突然拨开兵,朝帐外走去,“不行,这太玄乎了,我得去跟二哥。”

    不多时,男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另外一座更大的营帐前,他也不招呼,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内的男人端正的坐在案前,神情专注,应该是在处理军务,听见动静后也他不抬头,淡然的问道:“你怎的来了?”

    “二哥,你猜我今天进城巡视看见个什么人?”

    男人听后放下书函,儒雅俊秀的脸上浮出笑意,“又看上哪个西域美人了?”

    “不是,二哥,我看见一个跟元帅长得特别像的人!”

    男人脸上的笑凝住了,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真的?你确定没看错?那人多大了?男的女的?你问他叫什么了吗?”

    高壮的男人摸着下巴,回忆着下午在酒肆中见着的那青年人,“就匆匆看了几眼,是个年轻男子,估摸瞧着及冠之年左右,我是想拉着他问话呢那人扭头就跑了。”

    帐内沉默了片刻,俊秀的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元帅自从十八年前卸甲隐居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眼下他在何处过得如何。”

    高壮的男人也跟着一叹,“大帅也是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也不给兄弟们来封书信,十几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过命的兄弟情,断就断。”

    “老三,别这么,大帅也是身不由己,若是被皇帝得知大帅还与西北军中有所往来,大帅,你,我,还有一众天策军都难逃一死。”

    聊到这里,气氛逐渐沉重,两人都没再话。

    这时,帐外有人前来高声急报。

    “将军,有人擅闯烽火台!”

    屋内二人俱是一惊,齐齐起身大步出帐,向着烽火台走去。

    彼时烽火台下的校场已经聚集了一堆士兵,他们看着高立于烽火台上的青年,琢磨不清对方的来历。

    烽火台上原本有巡逻卫兵驻守,可现在纷纷被此人制服了,双手绑住扔在一旁

    那人迎风负手而立,身侧的烽火映照在他清隽的脸上。

    “放肆!谁人竟敢擅闯烽火台!”一名校尉吼道,顺手取了一柄长弓,挽弓射箭,蓄力一松。

    “咻——”的一声,银亮的箭头直指烽火台上青年的眉心。

    可青年只是轻轻一偏头,便躲过了这迅捷无比的箭刃。

    他黝黑的眼跟这逐渐昏暗的天色一般。

    “我要见你们元帅。”

    青年的嗓音不高不低,十分清润。

    此人正是傅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