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诉旧仇
可不等傅沛白深思, 施青寒便自顾自又道:“世人都道陆文成和他的夫人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可谁又知当初为人津津乐道的京都护城河英雄救美的事迹,不过是陆文成自编自演的一场好戏, 为的就是接近天极宗前宗主唯一的女儿。
他很清楚, 自己想要平步青云, 一步登天, 唯有借此助力,那女子不过是他的一方跳板, 却痴情地认为陆文成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此生非他不嫁,真是可笑。”
施青寒看向傅沛白, 话锋一转,问:“你了解天极宗前任宗主吗?”
傅沛白摇头。
“也是,那厮死掉的时候估摸你还是个黄口儿,不知也属正常,此人可谓和陆文成是一丘之貉,同样是道貌岸然之辈, 着正义的旗号,私下做了不少恶事。
你可知道,这老头半百之年, 重病残身,临死之际,他做了什么?”施青寒目露寒光,紧紧抠住桌沿, “他不想死,他想长生,长生!”
她的气息加重, 手中不自主用力,厚实的桌案已经隐隐有了裂纹,“陆文成为了讨好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所谓的可以长生的方子,这个方子便是用幼童当祭品炼丹,炼丹的过程就是将活生生的孩子投到滚烫的热炉中溶化,留下来的骨灰和药材一同入药,当然了,炼制丹药自然要有人试药。”
施青寒瞪着傅沛白,一双眼睛外凸,红血丝爬满整个眼球,神情狰狞可怖,“他们抓炼药之人抓了三百有余,那你可知,他们抓试药之人抓了多少?”
“一千人,整整一千个人!”
“砰” 的一声,她手中的桌案彻底炸裂,碎成数块。扬尘飞起,傅沛白掩住口鼻后退了几步,心跳得飞快。
她听见灰尘中施青寒犹如泣血一般尖锐的嗓音,“一千人!一千人!最后活下来的只剩我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通通因此丧命,蕊儿才五岁,她那般懂事听话,被抓之后,从未哭过,还不停地安慰我,的手握着我的手,怯生生地,阿娘别害怕......”
施青寒的声音弱了下去,似有哽咽,“她吃下第一颗丹药后,还甜甜的,像是好吃的糖果,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可就是这么乖巧的孩子,第二天醒来,就变成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了。”
施青寒从烟尘中冲过来,她紧紧攥着傅沛白的胳膊,姣好的面容极度扭曲,“你明白吗?你明白这种痛苦吗?你也眼睁睁看着你的亲人惨死而束手无策不是吗?你问我为什么要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报复陆文成,你现在明白了吗?!”
傅沛白喉头发紧,吐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之后,施青寒才松开手,踩着一地狼藉坐回到椅子上,“拜陆文成所赐,我活了下来,却也变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我从未习武,丹田却汇聚起源源不断的内力,我更加不会轻功,却逐渐变得身轻如燕。”
“我有了一身匪夷所思强大的武功,而这恰恰跟陆文成炼制的丹药有关,这药显然不是所谓的长生之药,再然后,我利用这身武功,建立了落影教,开始暗中调查陆文成。”
施青寒停顿了一下,脸上溢出玩味的笑,“我事后查出,这个所谓的长生之药根本就是个幌子,陆文成着这个旗号其实是在给自己炼药!他在修炼一门邪功,而这个功法就需要此丹药助力!
哈哈哈哈,那精明一世的老宗主也被陆文成骗了,我在想,那老头虽染病在身,却也不至于突然去世,你,他的意外去世,有几分陆文成的因素在?还是,根本就是陆文成杀了他,以便自己尽早上位?”
傅沛白没有回答,她心跳得愈发快,虽已见识到陆文成的阴险狠毒,但听到施青寒所的这些,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丧心病狂。
施青寒几乎发泄似的一番倾诉后,脸色缓和了下来,她微抬下巴道:“我与你讲这些,便是要彻底消你妄想改变我复仇方式的想法,我过,我要他生不如死。”
傅沛白沉沉吐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我并非想这些,我找你是想跟你认真谈谈合作的事。”
“哦?你之前不是不屑与我合作?”
傅沛白直截了当道:“我知道最后一块登陵碎片的下落。”
施青寒顿时站了起来,问:“所以你想用这个来交换什么?十七的性命?”
“不止,我要十七的性命和自由,以及复完仇后你主动放弃登陵图。”
施青寒冷笑道:“一个筹码换三个条件,你算盘得真响亮。”
傅沛白平静地回:“郑鸿的确不知登陵碎片在何处,只有我知道,你若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明日就去替你将最后一块登陵碎片取来。”
施青寒五指成爪,骤然掐住傅沛白脆弱的脖颈,“你威胁我?你是不是还没弄清眼下的情况,你的性命,乃至十七的性命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傅沛白并不挣扎,呼吸有些苦难,她哑声道:“你若不答应,我和十七死了也便死了,但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复仇计划可就付之一炬了。”
“你!”施青寒骤然发力,神情阴骘,将傅沛白推到石壁上,掐得她满脸涨红。
少顷后,她还是松了手,背过身去,声音低沉,“好,我就暂且答应你,明日落日前,我要见到最后一块登陵碎片。”
“好。”
回到石洞前,傅沛白站在黑暗的甬道里,清了清嗓子,整理好衣领,鬓发,这才步入洞中。
可来到石床前,十七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她脖颈间隐约的指印,“教主怎么你了?”她伸出手去,抚上傅沛白的颈部。
傅沛白拿下她凉凉的手,握在手中,“没事。”她怕十七接着追问,便又道:“我饿了,十七。”
十七眉梢微微上扬,“一个时辰前才刚吃过。”
傅沛白嘴角噙起笑,“你知道的,我不禁饿。”
十七拍拍她的脸,“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取点吃的来。”
傅沛白拉住她,“不用,咱们去点野味吃吧,那天我瞧着东边有一片林子,里面应该有些活物。”
“好。”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出现在荒凉的草原上,寒风凄凄,天空中有细密的白点。
傅沛白伸出掌心,一片雪花在空中旋转几圈后落入她掌中,她像是得了什么稀奇物件似的捧到十七面前。
“下雪了,十七。”
十七也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目光飘渺起来,“是啊,下雪了。”
傅沛白帮她拢紧身上的外袍,随即牵着她走向远处的林子。
这片林子不大,树叶早已凋零,余下一些干枯的树枝,在夜色中,形状各异,颇为吓人。
傅沛白寻觅了一阵,别野鸡野兔,除了她们,连个活物的影子都见不着,她不免有些失落,其实并非是饿了,只是想多跟十七呆一会,随便找点事做也好。
兴许是她失落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十七上前揉了揉她被冻得发红的耳垂,哄道:“回去随便吃点什么?明日我托长教使带一些好吃的回来?”
耳朵是傅沛白非常敏感的地方,耳垂被十七揉搓得愈发红润,渐渐发烫,她觉得有些痒,不仅是耳朵,还有心里痒。
可十七却毫无察觉,傅沛白只能将她的手拿下来,清清嗓子道:“我知道还有什么吃的。”言下之意,她还不想回石洞中。
完,她弯下腰,摸黑在树根处寻找起来,半晌后,她捧着几簇山菇,石笋,还有窝瓜回到十七身前。
她兴致冲冲地扬了扬下巴,“走,咱们去将这些烤了吃。”
十七笑着点头,跟在她身后,两人找了一处背风的石穴洞口,搭起一个火堆,火光燃起,周身暖和了不少。
傅沛白熟稔的将这些物件刮皮穿串,这工具麻,自然就是用的明霄剑了。
“威震天下的明霄剑用来削皮切菜是不是太大材用了?”十七笑着问。
傅沛白挠了挠头,笑了笑,“眼下没有其它物件能使,暂且用用,物尽其用。”
十七没再什么,托着下颌看着傅沛白搭好木头架子,将烤串放上去烤,烟雾缭绕中,对方的眉目依然清晰俊秀。
“好了!”
傅沛白将一串烤得刚好,泛着清新香气的竹笋递给十七。
十七本不饿,也少有过时饮食的习惯,但见着傅沛白高兴的神色,倒确实有了几分胃口。
她接过烤串,口口吃着,不待傅沛白问,主动夸赞道:“好吃,阿沛的手艺,一如既往。”
傅沛白抿嘴笑笑,一脸满足之意。
最后大半的烤串入了傅沛白的肚子,她餍足地靠着一块石头休憩,十七则坐在她身侧。
她捉住十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对方纤长的手指。
火光照得两人面色微红,她心念一动,盯着十七红润的唇,忍不住想要亲近,但迫于方才吃了东西,没有清口,不太好意思。
不过下一刻十七却突然逼近她眼前,浅棕色的眸子里流淌着笑意,嗓音轻柔。
“你想亲我啊?”
傅沛白被问得一怔,面上逐渐发烫,她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
“那为何不亲?”
“没......漱口。”傅沛白窘迫地移开目光。
十七掰过她的脸直视自己,“那可以亲其它地方啊。”
傅沛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结巴道:“什,什么地方?”
回答她的是脸颊上落下的轻轻一吻,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下,她却清楚地感受到十七柔软微烫的唇,像是燎原的星火在心中炸开,她猛地擒住十七的胳膊,冲动地想做些什么,最后还是被残存的理智压制住了。
她急促呼吸着,平复心绪,少顷后,才哑声问道:“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十七笑弯了眼,“可以。”
傅沛白没有再犹豫,倾身在十七的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眉梢、眼角,接着是那颗夺人心魄的泪痣。
她在这里停留了许久,最后继续下移,亲到十七脸颊的时候,她瞧见了对方微颤的眼睫,在火光下扑闪着,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感觉自己口干舌躁,若是再如此下去,当真就要忍不住再做点什么了,她坐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后紧紧抱住十七,用最简单质朴的言语诉情意。
“十七,我好喜欢你啊。”
十七往她怀里缩了缩,极力汲取着她的体温和气息,缓缓闭上了眼。
“阿沛,我也喜欢你。”
她捉住傅沛白衣襟,稍稍探起头来,盯着对方清亮的眸子,浅笑道:“我喜欢你,应当比你喜欢我还要早得多。”
傅沛白露出诧异的神情,好奇道:“啊?什么时候?”
十七神秘莫测地摇摇头,无论傅沛白怎么追问,她都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