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遇医圣
云雾翻涌, 风声猎猎,傅沛白一只手揽抱着十七,一只手握着玄渊, 剑刃深深插入崖壁的壁缝, 可耐不住两人极速下坠的势头, 玄渊剑在璧缝中急剧下滑, 一路迸发出耀目的铁花。
“铛”的一声,剑刃滑到了崖缝的闭合处, 两人登时被巨大的冲力带着向下坠去。
狂风吹得傅沛白睁不开眼,她只能在黑暗来袭前紧紧搂抱住十七。
“滴答——”
“滴答——”
眼前一片混沌,头痛欲裂, 傅沛白在神智恢复的第一时间猛地坐了起来。
四顾茫然,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头顶照射下来的几丈宽的光亮,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阴冷异常,洞沿时不时淌落几滴积水,滴入水洼中。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右脚却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低头看去,一根木刺横扎进了脚腕, 几乎将韧带处扎了一个对穿,可她无暇顾忌伤处,高声大喊起来:“十七!”
声音在偌大的溶洞内回响,一声又一声, 可始终无人回应。
她咬着牙,脸上渗出冷汗,逼着自己站起来, 拖着受伤的右脚开始四下寻找。
“十七!十七!”
好在走出去不到一丈远,她便瞧见了一处阴影下躺着的模糊人影,她几乎是瞬间扑了过去,双膝触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地上的女子双眼紧闭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傅沛白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颤着手去触摸十七的鼻息,还好,还好。
“十七,醒醒。”
可无论她怎么叫,十七却仍旧毫无回应,只余下微弱的呼吸。
她伸手去扶十七的后脑,想将人抱起来,可手刚刚碰上,那指尖温热滑腻的触感就让她身子一僵,她强迫着自己保持镇定,将手抽了出来。
昏暗的视线中,指尖的暗红无比刺眼。
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巨大的惊慌席卷全身,“十七,十七,醒醒,求你,别睡过去了,醒醒。”
“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她抹掉脸上掺杂的汗水和泪水,蹲下身子,将十七放到背上,每前进一步脚腕就传来锥心的刺痛,可她不能停,她也不敢停。
阴冷的溶洞里,她只背着十七走了几丈远,冷汗便濡湿了整片后背。
“十七,你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出去了。”
“我们好还要一起回草原看星星,看雪山,看成群结队的牛羊,你忘了吗?”
“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就找一处没人的山林隐居,煮雪饮茶,你不是答应我了?”
“对了,还有芷儿,芷儿还不知道你就是十七姐姐,你当初过要教芷儿读书写字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十七,别,别丢下我。”
念叨到最后,傅沛白几乎泣不成声,眼前朦朦胧胧一片,她只能连连眨眼,让眼前保持清明,朝着有光亮的地方一直前进。
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地念着,从十七最初在怀柳村救下她,到后来缙云山上那些相处的时光,还有西南之行所经历的起起伏伏,她事无巨细地回忆着,讲给十七听,不知疲倦的给昏睡的女子诉自己当时那些纠结晦暗的心思。
也不管十七听不听得到,她只能一个劲的念,希望余有一丝意识的十七能够在弥留之际感知到自己正在祈求神佛,不要带走她。
不知走了多久,右脚的疼痛几近麻木,她面无血色、神情恍惚、目光涣散,只余下嘴里低喃不停的,“十七,十七。”
眼前有成片五颜六色的花海,蝶舞纷飞,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会来到这么一个犹如人间仙境的地方。
身子彻底脱力,她带着十七摔倒在柔软的花丛,意识消失之际,眼底出现一双鸦青色的长靴。
......
“花垂秋断自难安。
叹去时香残。
金风玉叶坠,乱乱乱、扰人寰。
清冷月,似姣容,照尘凡。
几丝伤意,岂止今夕,九月十三。”
茅草房内,一头发胡须花白的老者一边哼着调,一边研磨着手中的草药,时不时瞥瞥床上昏迷着的青年人。
过了一会,调已经哼了三四遍,风干的草药也已经研磨好了,他起身走到榻前,伸出一指往那榻上人的眉心一点,那原本昏睡的人倏地喘了一口长气,身子猛然弹了起来。
房间内一时只余下急促的呼吸声,和两双互相对视的眸子。
傅沛白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的陌生老者,剧烈地喘着气。
“你......”
话未完,老者笑嘻嘻断了她,“总算醒了啊,还真能睡,一睡就是七八个时辰。”
傅沛白一听,神色一变,就要下床去寻十七,可身子一动,就被老者按住了肩膀。
对方并未使什么气力,她却感觉肩膀重若千斤,无法动弹,她抬眸盯着这个神秘的老人,问:“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子呢?她在哪里?”
老子笑了笑,不答反问:“这么关心她,她是你谁啊?”
傅沛白抠住了床沿,的话虽是客气,但语气却有些生硬,“老伯,多谢你救我,还烦请你带我去见她,她对我来,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老人眯了眯眼,低声道:“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有趣。”他背过身,往房门处走去,“跟上。”
傅沛白赶紧下床,虽然脚腕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但甫一沾地,一股钻心的疼还是从脚腕一直蔓延到了大脑,她咬牙忍着疼痛,跟上老人。
老人将她带到木屋一侧的另一间屋子,里面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傅沛白站在房门外,居然有一瞬的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十七已经离开她了。
老人见她迟迟不进去,催道:“方才不还急着见她吗?现在愣着作甚?”
傅沛白手放在了门框上,看向老人,“她......”
老人扯扯嘴角,“放心,活着呢。”
傅沛白一颗心落到肚子里,她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昏黄烛光下安静躺在榻上的女子。
门口到床榻的位置并不远,可就是这么短短的几步,她走得格外缓慢。
直至走到榻前,看见十七安详的睡容,傅沛白心里的酸涩才瞬间逼上鼻腔,她吸了吸鼻子,矮身蹲下来,捉住十七的手,冰冰凉凉的。
她将十七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声地唤:“十七。”
老人盯着这一幕,笑着走过来,“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傅沛白替十七挽起一缕碎发,轻声回:“她是我的心上人。”
老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一语道出了傅沛白的女子身份,“你是女子。”
傅沛白坦然道:“是。”
老人脸上浮出笑意,又道了一声,“有趣。”
傅沛白看向他,这次语气多了几分尊敬之意,“前辈,她何时会醒?”
老人漫不经心道:“伤了脑袋,有可能醒得过来,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傅沛白眼皮一跳,逼迫着自己镇定,“您是医圣,您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
“哦?你怎知我是医圣?”
“前辈内力深不可测,又能以眼辨我骨相,避世在此的高人,晚辈只能想到医圣前辈。”
老人捋着胡子满意的点头,正要夸赞两句,傅沛白又道:“当然,最主要的是晚辈有一故人曾让我来淅川谷寻医圣前辈,这片山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您一人在此,是以这才断定您就是医圣前辈。”
老人怔了片刻,失声大笑,“你这姑娘,怪有趣的。”
“晚辈傅沛白,多谢医圣前辈救命之恩,还望前辈能施以援手,救治□□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着,她艰难低起身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老人不语,似在思量,少顷后才道:“你或许不知,医圣这虚名是世人硬塞到老夫头上的,老夫可没多少悬壶救世之心,比起用药,老夫更喜炼毒,至于为何救下你们,纯粹是因着今日雨过天晴心情不错,顺手为之。”
傅沛白沉默了片刻,然后直愣愣跪下,垂首抱拳重复道:“还望前辈施以援手,救治十七,此等大恩,傅沛白永生难忘,日后愿为前辈鞍前马后,作牛作马。”
老人状似并未被她诚恳的态度所动,只思忖了一会道:“求我也没用,我这人一向不做亏本买卖,救她可以,但你得拿东西来换。”
傅沛白抬头,“什么?”
老人愉悦低笑了笑,“你的命。”
傅沛白神情依旧淡然,她只停顿了一会,便开口道:“好。”
老人拍了拍掌,“好,果然对得起你那一句她是比你生命还重要的人,我们就这么定了,一命换一命,你的换她的。”
傅沛白看着十七,目光眷恋不舍,语气却丝毫不见犹疑,“定了,以我之命换她活下来。”
虽两人做了这么一个以命换命的交易,但老人却并未言明要如何以命换命。
晚间的时候,他将傅沛白带到一间水气缭绕的屋子,里面用石砖堆着一个方形的水池,水池中盛的不是清亮的水,而是乌黑的药汁,整间屋子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
老人推了她一把道:“脱了衣服进去,泡两个时辰后再出来,你就做我试药的药人,若是侥幸活下来,就算你命硬,若是扛不住药性死了,那也是你我约定好的。”
傅沛白注视着漆黑的药汤,缓缓点了点头。
老人离开后,她不疾不徐褪下衣物,进入药池。
药汤温热,整个身子浸在其中,从脚底生出一股暖意蔓延全身,她原本以为这药汤定会让人煎熬至极,却不曾想竟如此舒适。
身体的疲倦消失了,一直紧绷着的心神也放松了,她靠着池沿,不自觉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