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温可芯在卧室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还是起身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那天徐苏离跟我了我们会输。]

    另一个房间里凝神浏览着电脑屏幕的郁昱言注意到桌上亮起的屏幕，抬手把鼻上架着的银边眼镜摘下，闭了会儿眼缓神才拿过手机解锁。

    漆黑的眸映着屏幕微弱的光亮，单手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背面, 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晃神。

    那天他确实见过徐苏离。

    其实收到联系的郁昱言没有特别意外, 之前去查名片的时候就知道了徐苏离与江家之间的联系, 所以欣然去碰面了。

    两个某种程度来有部分性格相似的人见面, 仅需一眼就能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无需没必要的寒暄客套, 也不用刻意带上笑容, 徐苏离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在查江家的事。”

    “如你所知，我是温家的人。”他的语气淡然仿佛是顺口一，却是在提醒他江家与温家联手的事实。

    “比赛结束后, 我就会来把她带走。”着徐苏离双手微合拢，徐徐地继续开口，“或许你们不知道, 温可芯与温家有约定, 马上到了兑现的时候。”

    “她在温家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她自身难保，更别帮助你们。每个人能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就已经够了, 为什么要相互添麻烦。

    这些话他没有直接出来, 只是在心底对他们单纯无用的“友情”感到一些头疼。

    沉眸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人, 徐苏离知道他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点到为止，正式起此行的目的, “我来这里是想给你选择的机会。”

    郁昱言抬眼回视他，眸底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神色自若一如既往的镇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来选——”

    “你们在哪一轮淘汰。”

    桌底下的手握紧，他能感受到自己太阳穴轻微的跳动，“为什么是我？”

    终于看到他的波动，徐苏离心情不错，轻耸了下肩摊手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不算深究他这句话的含义，郁昱言很快调整好状态恢复平静，抬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依旧和他对视着，两个人无声对峙。

    “茶不错。”郁昱言起身颔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记忆回神，深夜一切都寂静无声，压抑着所有思绪。

    又看了眼温可芯发过来的消息，他好像彻底明白了那天徐苏离来找他们的目的。

    无论他选与不选，他们已经定好结局了，只是来通知一声。

    或者他来是为了保护温可芯，警告唯一知情的他不要把温家和江家有联系的事出去，提前预警她让她不要抱太大希望而失望。

    他不知道温可芯在温家承受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约定。

    但是看上去，徐苏离好像是温家唯一能帮到温可芯的人。

    -

    脑里还带着没完全褪去的眩晕，温可芯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知道他已经到门口了，所以还是抬手接了电话。

    “整理好就出来吧。”电话那边传来徐苏离温和舒徐的嗓音，对人一向维持着温柔的假面和错觉。

    她没回话，“或者我进来等你。”他的嗓音变沉了些。

    “马上。”完这两个字温可芯直接挂断电话。

    看到他们关切的表情，她平稳地起身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神色无异脸上牵起笑容，“温家来人接我，就先走了。”

    江逸齐来想出声挽留的，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什么。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休息会儿再走？”纪安宇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身上的倦意一扫而尽，脸上满是担忧。

    温可芯抬眸跟他对视上，认真地摇了摇头，几乎是瞬间，他读懂了她眼底的婉拒和不得不。

    最后是他们一起送她到门口的，三个大男生把玄关都占满了，江逸齐抛掉了知道真相的复杂心情，心底都是对她突然离开的不舍，碎碎念着让她照顾好自己，记得保持联系。

    纪安宇握着她的行李箱，手里拎了个纸袋，里面是刚才急忙在药箱里找出的药，细细叮嘱，“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医院检查。”

    她一一点头表示知道了，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们一眼，总担心回去了又被软禁。

    “再见。”郁昱言的嗓音清冽，在安静下来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是道别时顺口提的“再见”，而是“以后要再见”的约定。

    他们这一个月来对她的照顾快速地在脑里闪现，温可芯回想起一开始面对他们的无措，到现在跟他们关系的自然，和他们成为了朋友，社恐的性格也改变了不少，最起码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不会再那么担忧回避了。

    真的很感谢能遇到他们，好像有很多话想，最后只汇成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诚，“谢谢。”

    四个人相视而笑，将心底的感动蕴藏，隐隐约约总能感觉到某种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越变越深刻，这份力量让他们能继续往前。

    门一开徐苏离就听到了三道声音交杂着吵闹，“拜拜——”

    温可芯脸上带着笑跟他们挥手道别，氛围很好。

    没人跟他招呼，他们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视线都聚在出门的人身上，很快门“啪”的一声就被合上了。

    嘴角有些好笑地扬起道弧度，徐苏离也没把这帮“屁孩”的幼稚放在心上，自然地从温可芯手里拿过行李箱，微垂眸绅士地稍抬手示意她跟上，迈开脚带着她走了。

    一路上都是他在偶尔提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温可芯也应付着回了，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些寒暄上。

    仿佛都在酝酿，等着对方先开口。

    坐上徐苏离的车后她才出声破他们之间看似平和的气氛，“你为什么确定我们会输？”

    昨晚跟郁昱言发完消息后她就隐约有预感今天他会些什么，所以他刚才有事要告诉他们她并意外，但还是没能听完全部。

    不过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她可以直接问他。

    “重点不是你们会输，”徐苏离淡然地平视着前方的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跟着红灯倒计时有规律地轻点着，“是我今天会来接你。”

    “你知道什么内幕吗？”温可芯没有被他的答非所问带偏，继续追问。

    没想到她会问得那么直接，倒是和之前准备考试时温诺着不爱话，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时不一样了，他饶有兴趣地侧过头看向她。

    女生好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认真地盯着前面的倒计时没有和他对视，交通信号灯刚好转为绿灯的时候他如有预兆般转回头去，平稳地启动了车。

    “你觉得如果我知道的话会告诉你吗？”他不咸不淡地问，虽然是疑问句确是肯定的语气。语尾稍扬，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她顿了会儿，“你是参与者还是知情者？”

    “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休息。”徐苏离没有回答，用温和的“关心”结束了这个话题。

    实则潜台词是想让她安静，闭眼睡觉不要再多问了。

    瞥了眼他敛神开车的神情，温可芯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脑子还有一些恍惚，顺从地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空下来才重新开始思考刚才名片的事，还有刚才模糊的记忆和突然的眩晕感，以及……

    她突然想起些什么，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旁边的人没想到她才消停了会儿又坐了起来，不明所以地侧眸看了她一眼。

    “回去后我还能再出来吗？”温可芯有些着急地问。

    听出她话里的急迫，徐苏离不紧不慢地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话里带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嘲意，“那么快就舍不得他们了？”

    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她坚持问，“能吗？”

    刚好又遇到一个红灯，在这个间隙他才好好地看向她，“得等高考成绩出来。”

    想起温帝辉看到网上他们比赛视频后黑着脸让他找她赶紧回来的场景，知道不该但还是提醒了一句，语气严肃沉重，“他们已经放任你自由很久了。”

    意思是要看高考结果是否达到温帝辉的要求才能出门，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管得那么严。

    现在让他掉头送自己回去找他们不现实，跳车逃跑什么的更不现实。温可芯认命地皱眉闭上了眼，偏过头对着窗户感受外面吹入的凉风，试图让自己从慌乱中冷静下来。

    脑里却止不住一遍遍重复之前和系统的对话——

    她因为恍惚无意识问出“这是我的记忆吗？”

    的不是“原主”而是“我”，但系统回：[是。]

    温可芯第一次开始怀疑，这到底是系统的bug导致他们的理解不同，还是她来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虽然很想回去找他们激活系统问清楚，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

    送温可芯走后的宿舍里。

    江逸齐不屑地哼了声，“他当司机倒是当得勤快。”

    “你们还记得昨天芯电话的吗？”

    着他的表情变得又苦又涩，语气也变得黯淡了起来，“……他们该不会真的约好了吧？”

    昨天她扬声的“想你了”、“回去再约”还清晰地印在耳里。

    郁昱言没回答，径直转身回了客厅。纪安宇拍了拍江逸齐的肩膀，装作安慰的样子。

    把人逗得更失落后才笑着出声，想起她耍聪明时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愈深，纪安宇的语气肯定，“她没接电话。”

    某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表情却依旧没能彻底放松下来，“我怎么总觉得芯和家里有什么事呢……”

    前面离开的人闻声脚步顿了顿，很快又重新往前走去，声线平稳，“先解决澄清的事吧。”

    纪安宇将他的异常看在眼里，但没问什么，招呼着江逸齐回去继续解决问题。

    他们澄清的办法简单粗暴，纪安宇用了虚拟ip地址开了个号，直接把搜集出来的证据全部包上传到网上，具体文案是一目了然的重点。

    #皇族另有他人#、#江家蓄意造假压#、#星觅票数不透明#……

    再稍微加一点热度，话题很快就爆了，相关澄清的词条屠榜热搜。

    被利用的网友们怒气燃得旺烈，接着纪安宇的证据往下细扒，更加证实了他们恶劣的行径，他们很快就被原来操纵的舆论反噬得一根骨头不剩。

    江家股票大跌、星觅节目组公开票数并道歉整改、那组人也退赛被雪藏了……

    他们都明知自己是被黑了手机和网站，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丝毫证据。

    别人都不知道的是——纪安宇已经提前被保送到了A大顶级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是世界级的秘密黑客。

    距离高考成绩公布还有三天。

    温可芯被关在屋内天天跟乖聊天，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达到温帝辉的要求了，但还是祈祷着无论如何能再见他们一次。

    “你看我像是你主人吗？”温可芯第一百零一次这样问乖。

    乖的轮子卡住，连机械声都好像开始变得沙哑，“你来就是。”

    “不是，我是灵魂……”

    “你来就是。”它依旧重复。

    “你有什么证据吗？”

    乖转动着眼珠运作思考，缓冲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无比认真地得到这样一个结论——

    “你是不是疯了。”

    “……”

    就在这时，门外阿姨敲门找她，“温姐，温总让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