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从后殿溜进了大厅,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戴好了吉玛一开始给她准备的银色面具，虽然只遮住了眉眼，但也让其他人认不出来她是谁。

    琪亚娜正要松一口气, 却忽然感觉其他人的视线渐渐往她这边看过来。

    嗯，怎么回事？

    有人认出她来了吗，不应该啊！

    这时候吉玛拉拉她的袖子, 琪亚娜回头一看，就见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礼服，垂手站在他旁边，坦坦荡荡露着一张俊脸, 什么也没遮。

    谁不认识三皇子？

    琪亚娜终于明白这么多注视的由来了, 只是她自认自己一贯低调, 不太喜欢众人目光的洗礼, 便撑开一把精致的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贵族姐们秉持笑不露齿的原则, 嬉闹间会用这种扇子遮住嘴鼻, 以往琪亚娜觉得做作，今天却觉得这扇子也不是那么没用。

    她准备低调开溜，躲到一个角落去，男人却像猜到了她的动作一样，先她一步有了反应。

    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微微躬身——

    一个标准的邀舞的姿势。

    三皇子本就是人群的焦点，他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更别他做出了这样当众邀舞的举动——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舞会。

    本来只有三分的注视一下子变成了十分。

    琪亚娜开始感觉头皮发麻。

    “美丽的杰拉德姐。”

    男人微微躬身，声音优雅如大提琴。

    我就没听过狗男人这么温和的声音……该死的，还杰拉德姐，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我是谁吗？

    “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衣冠禽兽这词果然不是虚的，只看男人现在的样子，再苛严的宫廷礼仪师都找不出一丝毛病，他就是像是一个标准的绅士，只有琪亚娜才知道他私底下是一副什么样的德行。

    如果可以，她想掉头就走。

    但是，海神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怀着悲愤的心情，琪亚娜将手放进男人的掌心。

    嘴角勾起一抹假笑：

    “当然可以。”

    伸手轻轻一带，男人就轻易地揽住了她的腰。

    两人滑入舞池。

    好像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两人成为舞池的中心。

    只看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娇柔美，两人相依相偎，翩翩起舞。

    用一个很俗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养眼。

    众人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三皇子放弃更适合联姻的圣女，选择了低调的杰拉德姐。

    别的不，光是杰拉德姐这张脸就可以解释一切。

    颜值就是正义！

    众人看着舞池中亲密的两人，只觉他们将是莫里斯大陆最模范的情侣。

    而此时，这对“模范情侣”却正在进行一场古怪的谈话。

    “阿奇尔，你变了。”

    “嗯？”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

    琪亚娜噎了一下，嗫嚅道：“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似乎所有的心思意图已经正大光明不再掩饰。

    这样的坦荡却总能恰到好处的击中琪亚娜为数不多的羞涩。

    怀中的人划出去，优雅地转一个圈，又轻巧带回来。

    男人并没有看她，从琪亚娜的角度能看出男人硬朗的下颚弧线，喉结滚动，听到他平静却有力的：

    “我已经过，想让你做我的三皇子妃。”

    琪亚娜沉默。

    “所以，我在追求你。”

    琪亚娜发现，听到“追求”这两个语言风格和他完全不搭的词，她竟然也毫不惊讶，甚至有种本就如此的感觉。

    前世那个高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绝不会出追求两个字，可这一世，他就这样自然的了。

    也许重生让她早早的接触到了还未彻底成熟的阿奇尔，以至于他们现在相处的模式都与前世了有了很大的不同。

    知道男人不是开玩笑，琪亚娜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可是”她踌躇道，“我们在一起会有很多问题。”

    男人皱眉，又很快松开。

    搂着她轻巧地转了一个圈，两人交错舞步。

    男人的黑眸落在她莹白的脸上。

    “你不信任我？”

    “？”

    “不信任我强大到能解决你所谓的那些问题？”

    琪亚娜笑笑。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的强大，只是有些事并不是靠强大就能够解决的。

    琪亚娜没有意识到，她的思维已经从“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变成“我们在一起之后会遇到很多问题”。

    两人话，因为顾及到周围的人，便将头凑在一起，压低声音。

    而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耳鬓厮磨。

    觉得此情此景刺眼的，或许只有碧翠丝一人。

    拳头紧握，指尖几乎要刺进肉里她却浑然不知。

    此刻，她终于肯承认，之前的苦心经营已经完全化为泡影。

    沉沉看了琪亚娜一眼，碧翠丝冷着脸离开。

    *

    “你，你见到了类似人鱼泪的东西？”

    神殿祭祀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是碧翠丝看见的人鱼泪是真的，那十有□□就明，莫里斯大陆久违的人鱼终于出现了。

    “仔细看。”

    碧翠丝坐在轮椅上，脸色是极致的平静，她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当初在赛马节上看到的项链跟祭祀了。

    “我看到杰拉德家的姐，还有三皇子，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种蓝色项链，项链的吊坠非常像书中描述的人鱼泪。”

    祭祀凝眉，“两个人都有？”

    难道，这两个人都疑似人鱼？可三皇子明明是王室的人。

    “是，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碧翠丝抬眸，非常平静地问。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碧翠丝十分清楚，只要她出有关于一点人鱼的线索，不论真假，光明神殿都会想尽办法去求证。

    祭祀沉思一瞬，“三皇子那里不能轻举妄动。”

    不三皇子是王室的人，他跟人鱼扯上关系的可能性有多低，就他现在的势力基本成熟，他们的人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碧翠丝眸光闪了闪。

    三皇子不能动手，那剩下的只有……

    果然听祭祀：

    “先找人试探一下杰拉德家的那位姐。”

    至于怎么试探，碧翠丝没去多问，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过程，只想知道结果。

    光明神殿根基极深，不可能连这个都试探不出来，她只要等着就好。

    *

    琪亚娜现在准备去迦娜斯城找她二姐。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二姐将莫里斯大陆所有的赌.牌游戏都玩一遍。

    事实正是如此，二公主学习能力极好，所有赌.桌上的内容她都信手拈来。

    那一日的迦娜斯城之行给二公主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现在对莫里斯大陆赌.文化的了解一日千里。

    唯一不变的是——她黑手的运气以及臭烂的牌技。

    琪亚娜一度很担心二姐会给杰拉德家输破产，但是艾迪知道了她的想法后叫她不用担心。

    “杰拉德金库中的财产大概可以支撑二公主挥霍百八十年的。”这是艾迪的原话。

    如此，琪亚娜才算放心了。

    这一次来迦娜斯城，琪亚娜都不需要艾迪带路，自己毫不犹豫地走进了4区，没办法，陪二姐来了太多次，她感觉闭着眼睛都可以摸过来了。

    毫不意外地在熟悉的牌桌上找到了她二姐的影子。

    经过这么多天的“共同作战”，二公主现在已经结识了一大帮“狐朋狗友”。

    以往这些肌肉健硕嘴里叼着烟的猛男大汉肯定要被她嫌弃死，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在二公主眼中，现在这些人都是她可亲可爱的牌友。

    琪亚娜照常站在二公主旁边看牌。

    二公主眼睛不离牌面，嘴上应了她一声。

    倒是桌上的其他人，看见琪亚娜还了个招呼。

    琪亚娜在心里滑稽地想，瞧，得二姐的功劳，这些人连她也认识了！

    琪亚娜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转头朝四周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4区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些。

    这里放置着很多牌桌，过道并不宽阔，现在人多了，就变得拥挤，已经有好几个人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了。

    琪亚娜蹙了蹙眉，也没什么。

    人多空气就显得浑浊，琪亚娜想着要不要她就先回去，看二姐一时半会儿也舍不得走。

    声音突然喧闹起来，似乎隔壁桌的两个人发生了口角之争，周围的人开始站队帮腔，甚至一度想动手。

    人群更加拥挤，有个瘦高的男人被推搡着，几乎迎面撞上了琪亚娜。

    感觉脖子一凉，似乎是男人的手擦着她的脖子过去了。

    琪亚娜蹙着眉，但没什么，因为这男人很快就站直了身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琪亚娜不经意对上他的脸，五官平平，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长相。

    不在意地移开视线，琪亚娜了声没关系。

    男人很快走了，周围却没安静下来，隔壁桌争吵的两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动起手来。

    这种情况在4区时常发生，只是琪亚娜和二公主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都架了，她们离得这么近，自然不能继续玩下去。

    二公主有些气愤，琪亚娜安慰道：“没事二姐，我们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二公主也觉得这里吵得很，此时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走出迦娜斯城后，琪亚娜一直拧着眉。

    二公主注意到，问了一句：

    “怎么了，刚才的事吓到你了？”

    琪亚娜摇摇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脖子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什么……

    本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摸，琪亚娜却瞪大了眼睛。

    她的人鱼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