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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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她不远。

    他站着,她趴着,他身姿翩然,她灰头土脸。

    两个人将狼狈和完美诠释得淋漓尽致,花向晚愣愣看着对方,似有几分吃惊,片刻后,对方终于将目光看向挡在他面前的她。

    他的眼睛为白绫所覆,按理她应该感觉不到他的视线,可不知道为何,当他“看”向她那片刻,花向晚却明确感知到一种警告的意味传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几乎是本能性的,花向晚直接往旁边一滚,就让出道来,以免这位“如有造次立杀无赦”的道君,把她先给宰了。

    她这动作终于惊醒了所有人,天剑宗弟子瞬间反应过来,都亮起眼睛。

    “无霜师兄!”

    “谢师兄你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躲到一旁的花向晚忍不住抬头悄悄多看了一眼。

    青年身上服饰倒和谢长寂当年极为相似,似乎问心剑一脉弟子服饰都是这样蓝袍玉冠的样子。但不知是不是岁数原因,气质却比当年的谢长寂更冷更凌厉。

    倒的确是师徒,一脉相传的冷漠,一脉相传的强大,一脉相传的能装。

    论排场,可真是没有几家能有这种出场排面。

    只是这些话她都不敢出口,她悄悄躲在一边,熟练给自己上药,低头思索着什么,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旁边天剑宗弟子热情呼唤后,沈修文最先上前,走到青年面前,行了个礼道:“谢师兄。”

    着,他注意到他脸上的白绫,疑惑着开口:“你的眼睛”

    “安置弟子,”谢无霜没回答他的疑问,面对着前方,朝沈修文伸出,“把所有锁仙绳给我。”

    沈修文愣了愣,茫然点了点头,从乾坤袋中掏出所有带出来的锁仙绳。

    谢无霜漠然接过,他明明眼覆白绫,却似乎没受任何影响,纵身一跃跳到高处,便不见了人影。

    花向晚仰头看着跃上高处的谢无霜,好奇他要做些什么,沈修文回过神来,开始扭头吩咐弟子各自坐下包扎伤口,随后来到花向晚身边,颇有些拘谨道:“花少主,我扶你起来吧?”

    花向晚听见沈修文的声音,赶紧回神。

    沈修文愿意主动示好,她当然得赶紧回应,哪怕此刻已经满脸灰土,她还是保持着仪态,温柔笑了笑,看上去极为虚弱的模样,声开口:“劳烦道君。”

    沈修文似乎也是第一次和女修这样亲密打交道,不敢直视花向晚,低头扶着花向晚坐到一边,从中拿出伤药,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弟子中没有女修,若少主不介意,可否由在下为少主上药?”

    花向晚点点头,倒是个矜持极了的模样。

    沈修文目光落到她身上,首先看到她染了血的袖子,念了一声:“冒犯。”之后,便替花向晚挽起袖子,低头上药。

    他动作十分有礼,能不触碰,就不会多加触碰半分,目光一直在伤口上,挪移半寸似乎都是犯罪。

    花向晚观察他片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转头看了看周边,找着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沈修文。”沈修文报上姓名,抬头腼腆笑笑,“在下乃掌门门下,排行第二,负责此次迎接事宜。少主有任何需求,都可同我。”

    花向晚点点头,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谢无霜消失的方向:“方才那位,是你们师兄?”

    “是,”沈修文起谢无霜,语气都不由得带了几分敬意,“那位是清衡上君门下弟子,谢无霜谢师兄。”

    “我看他不过元婴修为,”花向晚打听着,“但剑意却十分强横,他当真只是元婴吗?”

    “问心剑的实力,不可以修为评判。”沈修文替花向晚处理好伤口,便开始上药,这些伤口很多是被符咒所伤,不能单纯用灵力愈合,他一面倒药粉,一面解释,“谢师兄虽然只是元婴,但真正实力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很强就是了。”

    花向晚点点头,算是明白,她抬头看向天空,颇为好奇:“也不知这位谢道君去做什么了。”

    “大概是”

    沈修文猜测的话还没完,一个红衣少女就被绑得严严实实“砰”一下扔了下来。

    少女落在花向晚面前,落地就开始哀嚎,沈修文和花向晚都吓了一跳,花向晚愣愣看着面前的少女,“灵南”二字还未出口,就又听一声“砰”!

    这次掉下来的是被绑好的灵北,他落下后跟着灵南开始嚎:“痛痛痛!骨头断了好痛!!”

    没一会儿,天上又陆续“砰砰砰”扔下好多人,这些人大多都被捆仙绳捆着,全是合欢宫的人,一个个落到地上,就开始鬼哭狼嚎,似乎都是被人打断了骨头。

    花向晚看着这一群人,咽了咽口水,正还想着太惨了,就看见一些没捆捆仙绳的黑衣尸体被直接砸了下来。

    扔尸体更没讲究,有些脸朝地,有些直接压到另一个人身上,比起合欢宫的人,看上去更惨。

    花向晚一时吓得有些不敢话,在一片嚎哭之声中,谢无霜终于又重新出现,他从高处落地,抬从袖中取出一块纯白色的帕,慢条斯理擦干净中长剑上的血,将剑归回剑鞘。

    这个动作让花向晚有些出神,她记得谢长寂好似也是这样的动作习惯。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青年中白绢,旁边江忆然赶紧冲上去,激动开口:“无霜师兄,还好你来了,走之前你临时被上君叫走,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要来的。”

    谢无霜声音很轻,着,他转过头,“看”向旁边正被沈修文照顾的花向晚。

    见谢无霜看过来,花向晚赶紧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沈修文也立刻起身介绍花向晚:“谢师兄,这位是合欢宫花少主”

    “抓起来。”

    谢无霜一听‘合欢宫’,听都不听后面,直接吩咐。

    花向晚笑容僵在脸上,沈修文也是有些诧异,但谢无霜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往峡谷出口的方向走,一面走一面下令:“把这些人都带上,去醉乡镇审问。”

    大家就站在原地不敢话,谢无霜一个人渐行渐远,好久,江忆然才走过来,声道:“沈师兄,真绑啊?”

    “谢师兄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沈修文想了想,点头道,“把人都带上吧。”

    着,沈修文转过头,看向花向晚:“花少主,在下不想为难您,您可否自行捆上锁仙绳?”

    “我相信谢道君对我们可能有点误会,”花向晚保持着一宫少主应有的体面,从容伸,“但我愿意牺牲,劳驾。”

    沈修文点点头,随后毫不留情给她绑上了绳子。

    看着绑得严严实实不带一点怜香惜玉的绳子,花向晚:“”

    一定是今天的出场不够美。

    她心中把天剑宗上上下下问候了一遍,但面上还展现出了一派大方的姿态,完全配合着天剑宗。

    大家上药包扎好伤口,稍作休息之后,一群人就像是被流放的罪犯,由捆仙绳绑着,再被捆成一串,跟在沈修文后面往醉乡镇走去。

    合欢宫这批人虽然嚎得厉害,但受伤都不算重,花向晚和灵南绑在一起,她看着天剑宗弟子离得远,设置了一个的结界,撞了撞前面的灵南,压低了声,咬牙询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办事的?!鸣鸾宫跟在后面都不知道?”

    “这谁也不能知道啊。”

    灵南一提这个就头大:“要来的是鸣鸾宫普通弟子,没发现是我的责任。可少主,这可是秦云裳居然亲自出马,带精锐之师千里迢迢、从西境隐忍到云莱,忍辱负重这么久才策划出的暗杀行动。这换谁也防不住。秦云裳什么能力您又不是不知道,长老不出面,咱们合欢宫谁防得住她?”

    这话把花向晚噎住,又有几分心虚。

    秦云裳是鸣鸾宫二少主,她还是合欢宫正儿八经的少主,可这少主和少主之间的差距

    的确挺大的。

    也不怪人家这么欺负人,姐姐抢她未婚夫,妹妹现在还来杀人。

    实力不济,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也不好再灵南什么,便转了话题道:“你们方才在上面怎么回事?”

    “秦云裳突然赶过来,还把咱们的传音切断了,我们在上面早就打起来了,但通知不了你。秦云裳的目标就是天剑宗弟子和你,也没对我们下死,后来那个,”灵南朝前方谢无霜努了努嘴,“那个谢无霜来了,秦云裳带人就跑,谢无霜就追,我们也跑,然后这个人开了个剑阵,我看情况不对,咱们也不能真和天剑宗动,赶紧让大家停下,就被他用捆仙绳捆上全扔下来了。”

    “那鸣鸾宫呢?”花向晚追问,灵南高兴起来。

    “跑掉的就跑了,没跑掉都死了。这谢道君可真干脆,一剑一个,比咱们西境人还利索。”

    相比追求“道义”、被仙盟约束的云莱,更追求“力量”的西境,束缚比云莱少很多,也导致各种修士混杂,许多西境修士在云莱眼里,和魔修无异。

    过去西境修士一贯不大看得起云莱的原因之一,就是觉得这些云莱修士优柔寡断,没点血性,没见过世面,全靠宗门庇护,报团取暖。

    可如今谢无霜倒是惊艳了合欢宫众人,一时对天剑宗不由得也带了几分尊敬。

    花向晚听着灵南的话,考虑着今晚发生的事。

    秦云裳一个少主,哪怕只是二少主,那也是位高权重。千里迢迢从西境追过来,就为了破坏她和天剑宗的联姻,或者杀了她?

    现在西境正值争权的紧要关头,秦云衣虽然和温少清定了亲,但定亲这事儿也并不是那么稳固,毕竟花向晚以前也和温少清定过亲,人跑就跑了,秦云裳现下赶到西境来,又些什么“这时候还敢来云莱找死”是什么意思?

    秦云裳的目的搞不清就算了,还有这个谢无霜

    他应该是看出合欢宗设下关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此事,等到了醉乡镇,她到底要怎么和天剑宗的弟子解释,还有他眼睛上的白绫以及

    她脑子里各种问题盘旋,灵南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如今他们面临的困难,她捅了捅花向晚,继续闲聊。

    “少主,灵北还让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花向晚正想得烦躁,抬眼看她:“什么?”

    “刚才我和灵北看好了,帮您锁定了目标。”

    “目标?”

    花向晚没听明白,就看灵南抬起,悄悄指向前方的谢无霜:“你就去追就那个谢无霜,长相最好,实力最强。少主,你努力一把,就趁着这几天,”灵南眼中是志在必得的信心,“把他拿下!”

    作者有话要:才意识到,元旦了!!

    加个更吧。

    新年快乐!!

    剧场

    花向晚:“我拿不下师父,还拿不下徒弟?”

    谢长寂:“徒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