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霆的状态非常糟，完话不到一刻钟就沉沉昏睡了过去，赵清行不得不选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城镇落脚，待下到了地面，赵清行才发现这地方居然是司乐城。

    赵清行仿佛在慌乱中抓住了一根浮木，他顺着记忆来到了宋城主的家门前敲响了府邸的大门。

    出乎意料的是，这家的下人竟不像上回那般懈怠，很快便有人开了门，似乎还是个管家，赵清行扶着裴言霆明了身份和来意。

    管家传达后，宋如英很快便随他过来了，见到赵清行和裴言霆又惊又喜，看到裴言霆袖子上的血迹却又吓了一跳，赶忙将两人请进了屋里，“两位仙君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吩咐这下人准备空余的卧房，一边帮赵清行扶着人过去。

    “路上遭遇贼人暗算，搅宋姑娘了。”两人把裴言霆扶到了卧房，赵清行帮他褪了已经沾满血污的外衣，对宋如英恳求道：“我师兄伤得很重，能否麻烦姑娘帮忙请一位大夫？”

    宋如英连连应下，让管家赶忙去寻，又安排丫鬟烧了热水。

    大夫来得很快，但终归不是药修，只给裴言霆检查和包扎了皮外伤，对魔血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忙到将近后半夜，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突然迈进了房门，居然是盲女音音。

    见他错愕，宋如英解释道：“家父上元节出去寻欢，谁知喝多了栽进了湖里，生了一场大病后却因着身子亏空得厉害，撒手人寰了。如今由我担任城主一职，就将音音姑娘和她父亲请过来了，他们帮了我很多。”

    音音听了赵清行的来因，她对这对师兄弟印象很好，可惜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安慰两句。

    大夫走后，宋如英让厮去煎上药，赵清行则叫住音音，“姑娘，能否麻烦你一件事？”

    “仙君莫要客气。”

    赵清行垂了垂眸，把裴言霆眼睛可能看不见的事情简略了一遍，“我师兄习惯了护着别人，自己有事也不乐意吭声，现在眼睛看不见肯定不好受。”

    音音瞬间明白了，这是怕裴言霆有心结，想求她一个“过来人”帮忙开导开导。这年头这么贴心的师弟可不好找了，音音心道，还好裴言霆运气不算差，身边还有个为他想人。

    见人姑娘爽快应下，赵清行才松了一口气，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用热水给裴言霆擦了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赵清行整个人累得趴在了床边。

    【系统，多少点快乐值可以去掉裴哥身上的魔血啊？】

    系统好半晌才出声道：【赵先生，希望您能清楚，这是主角必须经历的事情，不受些苦，怎么能攀上巅峰。】

    赵清行冷漠地“哦”了一声，又道：【我不想喝你的鸡汤，我只想他马上好起来。】

    【这是剧情需要，系统无法插手解决。】

    赵清行又问道：【那可以用快乐值兑换绥灵山的具体位置和进入方法吗？】

    如果不是知道系统是个AI，赵清行都觉得对方是在深呼吸压制火气了，【赵先生，我可以理解您对恋人的担心，但希望您尊重人物成长线，既然知道主角无论如何都会好，那请您多专注任务。】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赵清行脑子里划过一排问号。

    【我对什么的担心？】

    【恋人。】完系统都迷惑了，【不对吗？】

    【对个头啊！我和裴哥怎么可能是恋人？】

    这回系统更迷惑了，差点没死机，【不是恋人你们每天抱着睡？睡觉前一个还要给另一个念故事？醒了还赖在人家怀里不肯起？】

    赵清行刚想反驳，系统又接着道：【不是恋人你们明目张胆地偏爱对方？你还爬窗户给裴言霆送花？裴言霆还为了你把反派的弟子骂得狗血淋头？】

    【不是恋人你们每天一个黏糊糊地撒娇，一个不厌其烦地又哄又宠？看到对方还会脸红心跳加速？】

    系统差点要咆哮了，这不科学！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兄弟情？别告诉是父子情。】

    赵清行一愣，【难……难道不是……父慈子孝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清行好像听到系统气出了火花四溅的声音……他心翼翼地问道：【其他穿书者……没有这么做过？】

    系统冷漠道：【有，然后他们结婚了。】

    赵清行：……

    系统又补了一句：【你和裴言霆，除了没结婚，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好像都做过了。】

    赵清行：…………

    一连串输出后，系统就彻底安静了，留赵清行一个人对着裴言霆沉睡的脸庞陷入了沉思。

    难道他真的喜欢裴言霆？

    他活着的时候恋爱经验也只有一次，还是对方那个渣男穷追不舍，最后赵清行不忍拒绝，决定先尝试一下。

    没曾想恋爱的滋味没尝到，绿帽倒是给他戴得稳稳的。

    所以这种经验约等于零的赵清行认真回忆了一下，他跟裴言霆在一起的时候的确会被对方的喜怒哀乐牵动，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为了完成任务才有的敏感度。

    自己也的确喜欢黏着他，以前总觉得是自己太缺爱了，所以裴言霆对他好，他就情不自禁地黏他，甚至试着照顾他。

    这些本就有原由的示好，算得上喜欢吗？

    赵清行又疲惫又迷惑，拖着已经乏力的身子去洗了个澡，回来又不敢睡死过去，怕裴言霆半夜起来难受，只好趴在他床边，一手紧握着裴言霆的手指，一边起了盹。

    *

    裴言霆醒来时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一下就握到了另一只冰凉的手，他睁着双眼，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不由叹了口气，终究是躲不过。

    身边传来响动，那只手松开了他，手心空掉的感觉让裴言霆略感不满。可下一瞬，赵清行的气息就笼罩了过来，眼前拂过一道微弱的风，估计是赵清行在试探他的眼睛。

    “清行。”裴言霆凭感觉抓住了他的手，“有没有受伤？”

    赵清行摇了摇头，随即又想到裴言霆看不到，才出声道：“没有。我去把药端来，你喝完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早呢。”

    听着他匆匆离开的脚步声，裴言霆轻叹了口气，赵清行估计被吓到了，自己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赵清行回来得很快，将他扶坐起来后，一边给他喂药一边絮絮叨叨着今晚的事，裴言霆由他喂着，却总听到赵清行两句便要问他这药苦不苦。

    他不由失笑，“我不怕苦，不像你，喝药还要哭鼻子。”

    “我才没有。”赵清行嘟囔道：“还不是你非要灌我。”

    一口接一口，估摸着一碗药也差不多喝完了，裴言霆嘴上不苦，但满嘴的药味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听到赵清行把碗放下来，正想让人接一杯水，谁知自己刚张了张嘴，一个勺子又凑到了他的唇边，他下意识将里面的汤汁咽了下去，这一喝，发现这勺居然是甜的，梨子的清甜蔓延在唇齿间，裴言霆心情都好了起来。

    “太晚了没有买到蜜饯，正好厨房放了一篮子梨，想着压一勺汁水出来去去苦，好喝吗？”

    裴言霆朝他伸出手，却始终没有碰到，赵清行熟悉他这个动作，自觉地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裴言霆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没有焦点的双瞳里，笑意一点一点地扩散开，他揉了揉赵清行的脑袋，又顺着对方连一路检查了下去。

    赵清行知道他是在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裴哥，夜深人静，孤男寡男的，你确定？”

    手已经放在他腰侧的裴言霆倏地收回了双手，这回熟练了，准确地朝他脑门敲了一下，“年纪不大，尽想些有的没的。”

    赵清行捂着脑门控诉道：“我都二十一了，就你和掌门，老我。”

    “那你确实比我。”

    “对，裴哥真大。”

    【系统：……赵先生，夜深了，快睡吧。】

    【赵清行：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睡眠来了？】

    系统再次闭嘴了，它之所以突然出现，只是担心赵清行再一句，自己会短路……

    而当它看到这俩人又极其自然地钻进了同一个被窝，系统觉得自己离死机确实是不远了。

    *

    第二日，裴言霆和那两位姑娘简单叙了旧，之后音音姑娘在赵清行的委托下，尽心尽责地带着裴言霆担任起了陪逛陪聊的知心大姐。

    宋如英一早就托人去给裴言霆做一根和音音手里类似的手杖，这会儿还没送来，只能由厮先搀扶着。裴言霆跟着音音走了一路，听对方了半天安慰和鼓励的话，笑了笑，道：“是清行托姑娘来这些的？”

    音音一顿，随即也笑了，“赵仙君很担心你，听如英，昨夜他把你带回来时，全程都是魂不守舍，大夫帮你换药巴扎伤口时，他都差点哭了。”

    裴言霆心里一软，心想待会还是得好好哄哄那哭包才行。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宋如英就见裴言霆虽看不见，但总是带着赵清行玩，要么是在赵清行画的王八上点睛，要么就是手把手带着赵清行射箭，那百发百中的准头把府里一众人惊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眼盲是装的。

    这天居然还陪赵清行玩起了摸骨，宋如英给他们院子里送瓜果时，就见裴言霆抓着赵清行手摸索着，赵清行看了半晌，突然问：“裴大师，能否摸出我能活至几岁？”

    某裴大师一本正经地胡八道：“寿与天齐。”

    偏偏赵清行还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的姻缘如何？”

    “定能寻得良人，白头偕老。”

    赵清行满意了，“多谢大师解惑，但今日我没带银两，可能用别的东西相抵？”

    裴大师敲了敲桌面，似在思考。

    赵清行没等他思考完，绕过去笑嘻嘻地趴在了他背上，“用我来抵吧，我长得好看，你不亏本。”

    “那你怎知你不亏本？”裴言霆无奈地将人背了起来。

    赵清行晃晃脚丫子，看着他的侧脸道：“因为你也好看。”

    宋如英偷笑着默默退了出去，天天不是你哄我，就是我哄你的，她夏日吃一篮子杨梅都没被甜得这般牙酸。

    *

    这天，赵清行起了个大早，刚走进院里的厨房准备做早饭，突然一只纸鸟飞到了他肩上。

    他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这只居然是商陆长老的传音纸鸟。他四下看了看，见没人走动，便合上了门，将纸鸟放在耳边一弹，化为点点晶莹落在了耳畔。

    “在找到绥灵山之前，可用麓渊蛟龙口中的麓渊丹延缓五感消失。”

    商陆没留太多话，但这些信息已经够了，现在裴言霆看不见，赵清行不能让他另外四感也消退。

    麓渊蛟龙他是知道的，曾经在太苍宗试炼时，他就和裴言霆就在幻境中遇上过。

    裴言霆当时麓渊蛟龙在莫湖，赵清行赶忙从芥子袋中拿出了这段时间特地藏的修真界地图，发现这莫湖居然离司乐城很近！如果事情顺利，他早上出发，晚上还能赶回来睡觉！

    事关裴言霆，他不敢耽搁，便拜托了宋如英和音音照看。

    但莫湖危险四伏，他不敢和裴言霆实话，怕对方拒绝，只好串通每日过来看病的大夫找了个去采药的理由，才得以蒙混过关。

    赵清行前脚御剑刚走，后脚城主府的大门就被敲响了，刚送完人宋如英一愣，还以为是赵清行落了什么东西，连忙开了门，可映入视线的，却是一张半生半熟的面孔，和另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

    “如英姑娘，许久不见。”其中一位笑得如沐春风，“我是当时一起来司乐城的太苍宗弟子，颜溯之，不知姑娘是否还有印象？”

    宋如英颔了颔首，“记得的。”

    “这位是我的师兄许川絮，我听闻清行和言霆受了伤落脚于此，受掌门委托，前来看看他们。”颜溯之一脸诚恳，“如果可以，掌门希望我们明日带着他们回宗门。”

    --------------------

    作者有话要：

    快了快了，助攻的来了，赵快开窍了，你们想要的估计在5章以内（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