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 三居往事(3) “你,看……
“什么?!”夏太后大喜过望, 握紧嬷嬷的手,激动不已,“可是真的?太子还是长公主?”
瞧瞧, 这下意识开口,可见夏太后对嫡孙多重视, 皇后所出,一出生便是尖端的金枝玉叶。
两位嬷嬷激动地眉飞色舞, “是个太子,太子!”
二人双手置于额前跪地, 这是吴越皇室最高礼仪:
“恭喜太后, 贺喜太后, 喜得皇太孙!”
“好好好!”
一连了三个好,夏太后双手合十向天, 眼眶泛红,“感谢老天!感谢老天!祖上开眼呐!叫我一举得孙!”
正要喊上顾瑢一同前去看望他的侄儿,却见身旁已空。
顾瑢在听到皇后生产的那一刻早就飞奔而去, 神色紧绷,又像是什么天大惊喜, 眸子很亮,夏菱仿佛能在里面看到月光。
这可不像是去见嫂子的样儿,倒像是奔向心上重要之人。
可他不是喜欢景瑟么。
夏菱细细思索一番, 骤然想起新婚夜他对景瑟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心中一跳,难道……!
正想跟着过去, 不料——
【抱歉主人,007油耗已尽,灵魂出不了窍了】
¥@#&*艹!!!
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愧是你007!
夏菱气得想骂n,但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德育分”,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次虽然成功将待在“过去”的时间拉长了,可惜007没油了,无法再像白日那般灵魂出窍随意360°无死角观察。
眼看顾瑢就要出了祭殿,夏菱急得向前扑去——
嘿哟!
她愣住,低头瞧瞧自个儿的青铜勾脚,动动,哦豁!
居然可以挪动!
赶紧屁股一扭,咕咚一下滚落供桌,瞄了眼背对着这儿的夏太后,三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状。
只见一只四角三方的青铜酒尊,前两只脚(其实是手)勾出红布的丝线,后两只脚蹬着,整个儿顺着红色绸布滑下来,噌地一溜儿啪啪啪跑到了殿门口。
夏菱苦恼地看着这一条比自己脑袋还高的门槛,四下张望,嘿,还真叫她瞅着了一块高突的石头。
这本是每座殿内都会添置的阶石,专门为了宫里的娘娘们设计的,娘娘们平时穿的靴子跟又尖又高,这样放置一块方石,出入时垫踏,既方便出行,增加安全感,还能保证娘娘们的姿态美观。
她用力一蹿,在方石上堪堪了个转儿,翻出门槛,再一瞧,下边还有长长的阶梯,顿时脑袋眩晕,可顾瑢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干脆两眼一闭,顺着台阶滚下去。
噼里啪啦震得牙疼,夏菱感觉自己的脑仁子都快碎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滚完阶梯后趁着一大段惯性,夏菱离顾瑢的衣角仅一寸距离,她奋力往前一抓——
要是这会儿有太监提着灯笼路过,准会以为自己在梦游,你敢相信酒樽跟活了似的,四脚兽般紧紧拢着荣王殿下的后衣摆荡秋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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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避月,电闪雷鸣,夜风狂肆,宫殿内的烛火摇摇欲灭。
婴儿啼哭阵阵。
中宫人来人往,无法计数的宫人进进出出,匆忙的脚步伴随着无尽喜悦,太医院的人端盆的端盆,熬药的熬药,五位乳母急匆匆跨入殿内,御膳房的人端着托盘在中宫外排起了长队,盘上皆是用炉火煨着的吃食补汤,恐凉了皇后娘娘吃了不好。
“如何了?”
不远处,顾琮匆匆赶来。
“陛下放心,母子平安,您现在可以进去抱抱太子殿下。”
顾琮很是复杂,有喜,也有纠结。
夏菱远远望着,古人便是这样,稍稍一猜就能琢磨出七八分来。
喜的,是后继有人,儿子嘛,谁不爱,何况顾琮是个皇帝,儒雅又如何,脱了那层皮,终归还是更喜欢太子。
纠结的,那再清楚不过了,生下太子的是自己并不怎么喜的结发之妻,而不是自己心爱的宠妃。
吴越皇室的祖宗规矩,听起来何其残忍:谁诞下第一子,便可入主中宫,取代原皇后。
依照顾琮那一头猛扎的势头,若景瑟产下第一子,顾琮便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将她扶上皇后宝座。
中宫寝殿前人头攒动,挤挤攘攘,很是热闹。
早朝时的闹剧实在令人心慌,晚上竟得了这么个大好消息,大家顿时从紧张的氛围中得以缓气,可不高兴坏了。
与那头热闹对比强烈的,是中宫朱红大门口孤单的身影。
夏菱扒拉着顾瑢的衣摆。
顾瑢孤零零立在黑暗中,夜风刮起他的衣袍,似与那头割裂开来。
热闹与寂静。
他与他们。
两个世界。
夏菱松开衣摆,慢吞吞挪动着自己那四只笨拙的铜脚,来到顾瑢正面。
往日挺直的脊梁,这会儿竟有些不堪重负,微微弯曲。
仰面望去,他凌厉的下颚线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削薄的唇抿出凄凉的直线。
再往上,墨染的瞳中倒映出中宫窗纸上交错的人影。
似悲似喜。
看不真切。
“嘘,快快快,娘娘交代了的,千万不能叫任何人瞧见!”
一声窃窃低语传入夏菱的耳朵。
她循着声音望去,看那身影,两个大宫女鬼鬼祟祟,怀里抱着一团什么物什,猫着腰沿着墙角朝一扇侧门疾步而去。
再看顾瑢,以他的武功,不可能听不见响动,可他依然直直盯着中宫的方向,恍若未闻。
【主人,跟着那两个宫女,她们手上有线索!】
!!!
夏菱跑不快,只能再次借助顾瑢这辆顺风车。
她顾不上许多,赶紧扯扯顾瑢的衣摆,可他纹丝不动。
眼看着宫女就要跨出侧门,只觉一阵风袭过,她脚下腾空,一只铜脚勾在衣摆上。
顾瑢动了。
他运起轻功,迅速掠过宫墙,一路尾随两名宫女。
她们出了宫门不久,就有马车接应,显然早有准备。
夏菱紧紧抓着顾瑢的衣摆,随他跃过一座又一座屋顶,一面又一面高墙。
远方天际蒙蒙亮起,这趟旅程终于有了终点。
马车停在了邻近的箐镇。
洛山脚下,兰洋箐镇,与京城仅一山一水之隔。
一山,兰洋洛山;一水,叶陵箐河。
这个镇,在冥界相当有名。
在鬼魂的世界里,有一句流行俗语:
天下英才,半数尽出兰洋箐镇;
易守难攻矿藏无数,兵家必争宝地。
传闻这个镇被洛山和箐河夹在吴越、荆楚两国之间,本是个三不管的荒蛮之地,谁料一臭道士炼仙丹,本是来寻那草药的,谁知绕错了道,又俩字的笔画实在易混,故而误将荆楚的菁镇认错成了三不管的箐镇。
他还无所知,上山挖宝,竟真叫他挖出许多黄金来,这么多,光他发现的就有数万吨,足够一个国家挥霍百年有余。
他将此敬献给自家吴越皇帝,本想让皇帝招几个人帮自己装黄金,怎么自己也是皇帝的门客,那时的吴越皇挺稀罕炼仙丹的,供养了一堆道士,其中这位叫“苦丁”的最宝贝。
可人家到底是皇帝,你毕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臭道士,国库与你,孰更重要?
恰好荆楚也不知何时窥探了这一秘密。
两国为争得这一风水宝地,展开了历史上著名的隗水之战。
苦丁这个最开始的发现人,就成了两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贪要不得哇。
苦丁因此既丢了黄金也丢了性命。
最后吴越险胜,虽折了不少兵力,但这一座“黄金镇”终究还是纳入了吴越境内。
不过,虽然是一国,但箐镇与吴越分政而治。
箐镇是独一民族,个个彪悍力壮,倒真不是你吴越皇一句话就能治服的。
镇上的人都只听一家之言,也就是这儿的地头蛇。
夏菱望着高高的黑白风火墙,熟悉的江南建筑。
夜雨过后,露珠从屋檐上滴落,山鸟鸣鸣,泥土芬芳,使人能瞬间忘却尘世的喧嚣。
心,宁静,愉悦。
厚重的乌木大门上,一块黄金镶边的牌匾上简简单单二子:
叶府。
简约,大气,不失风范。
这儿便是箐镇地头蛇的家了。
夏菱心中挑起一丝玩味儿,倒与想象中五大三粗的强盗模样相距甚远。
想不到传闻中的叶家,竟是这样淡雅别致。
那两名宫女抱着一个明黄的布包裹敲响了门环。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才露了一条缝,她俩就快速钻进去,似是极怕被人看见。
皇后是夏家人,父亲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她怎会与箐镇叶家有关系?
等不及她想明白,顾瑢已经跃上了屋顶,一个翻身,牢牢吸附在连廊天花板上缓缓移动着,夏菱不得不倒立着,几乎要把胃酸吐出来。
只见两名宫女抱着包裹进了后院西厢。
眼前这一幕和中宫何其相似。
血水一盆一盆端出来,少了乳母和排长队静候着的补食,院子里安安静静,连屋内那阵喘|息听上去都脆弱不堪。
一刻钟后。
夏菱的角度望下去,宫女们抱着明黄的布包裹重新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位老妪,她佝偻着背,躬身接过其中一个宫女递过去的布袋,等她们离开了,还在不断鞠躬道谢,甚至抹泪行跪首礼。
那只布袋放入老妪手中的时候,金属的声音哐啷响。
夏菱收了三百年的铜板,哪能不晓得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恐怕数额惊人。
正想凑近点看看,却身下一空。
天旋地转间,顾瑢盘腿坐在屋顶上,三居樽被他拎着一只脚,倒吊在半空。
他眯眼瞅了一会儿,食指挠了挠青鸟的尖嘴。
哎呦!
这家伙!
夏菱差点蹦出去。
连了好几个“阿嚏”后,酒樽就这么在顾瑢眼前抖三抖,接着,更叫他惊讶的出现了,三居樽上方的角沿居然延长后弯下来,朝着鸟嘴上两个孔挠了挠。
夏菱正挠得舒服,眼前突然附上一片黑影,对上顾瑢冰冷的眼神,头顶响起低沉且毛骨悚然的音:
“你,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