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八十二章 欢迎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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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墙上的挂钟指向了0点。

    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6个时。

    叶悠去了夏令营。

    夏菱已经在客房睡下。

    黑暗的工作室内,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少年的下巴染上银白色的光。

    叶明修举起一只手机,对准月光, 按下快门键。

    手机年代久远,款式早已被淘汰出市场。

    他看着手机上的吊坠, 神色晦暗不明。

    簪花字“夏唯”刻在木牌上。

    时间倒带至两个月前。

    那辆驶往十六中的公交车上,他和她第一次偶遇。

    偶遇么?

    叶明修讽刺哼笑。

    他本不该上那趟车的, 他的住处完全是相反方向,坐这条线根本回不了家。

    不过, 那个人吩咐他了一件事。

    而他, 必须完成。

    夏菱刚来这里, 一切都很不适应。

    他恰到好处的出现,“刚好”帮助她解围,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然后趁她刷公交卡时,把手机塞进她的书包。

    包括绑架事件,上演苦肉计, 逃出废弃剧院。

    带她去关押她母亲的地方,顺手让她成为嫌疑人。

    所有的一切, 都是在他父亲的命令下,一出又一出自导自演。

    叶明修受过很好的专业训练。

    这些对他来,易如反掌。

    包括后面促成夏菱和顾承言的偶然相遇。

    和张涉联手制造车祸, 对夏菱进行监视,对公安局进行窃听。

    ……

    从夏菱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她就入局了。

    他成功博取到了夏菱一半的信任, 迅速转移视线。

    按照父亲的计划,一旦父亲失败,他就是最后的王牌。

    他将替父亲, 完成未完的事业。

    不过14岁的年纪,在学校是所有任课老师的宠儿,他的所有行为、包括人们的反应,全部经过精密计算,有谁会怀疑一个品学优良的未成年呢?

    父亲心里的什么算盘,叶明修一清二楚。

    作为他的儿子,叶明修只需要做好一切辅助工作,就像父亲从教育他的:

    “你的出生,你所学习的知识,都是为了回报我而存在的。”

    不过——

    叶明修退出短信编辑页面,将照片删除。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片,对准手腕向上三指处,狠狠剜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刀片拔出时,冷厉的光闪过刀尖,一片薄薄的芯片粘在刀尖,与鲜血黏在一起。

    叶明修将大罐双氧水直接倒在伤口上,皮|肉瞬间滋啦作响,焦味裹扎着烟气冉冉升起,将镜片后的脸庞染上一层朦胧的薄雾。

    所有动作行云如水,清隽的面孔安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他踢出一只铁桶,把芯片连同点着的火机扔进去,火光顿时炸开,将整个工作室烫得火红。

    火苗噼啪四溅,空气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电流的声音。

    像是信号被干扰,电流断成一截一截,数十秒后——

    【K3FH18已偏离航线,少主,请问是否进行矫正?】

    玻璃镜片反射出跳跃的火光,镜架后的脸庞染上橙红的光晕。

    少年面无表情将刀片在自己的白衬衫上擦拭,鲜红的颜色从刀片转移到了布料上。

    他举起刀片,火光坠落刀尖,散发出银白光芒,纯净、高雅,一如叶明修平日里给人的印象。

    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眸子,无时无刻都是那样沉着于胸。

    清润的嗓音给灼烫的空气降了温,薄唇抿出轻畅的弧:

    “既已加入了这场博弈,自然要做操控棋局的主人,不然多没意思。”

    警报声充斥整个空间,电流咔吱不停——

    【本体灵魂已消融】

    【3909与Xbk融合完毕】

    火势窜上天花板,将那里烫得焦黑,接连的爆炸将工作室卷入火海。

    肆虐的火星像毒蛇的信子,瞬间将少年的身影吞没。

    -(晋江原创独发)-

    黑暗中,月光随着闷热的夏风一丝丝攀上床头,缠绕上少女的脸庞。

    少女倏地睁开眸子。

    清明的眸子中没有一丝睡意。

    她瞥向房间的门缝。

    许是感应到女孩的需求——

    【洞若观火正在启动】

    几乎不可见的烟雾从门缝里钻进来。

    夏菱翻身下床。

    门把手被拧开。

    赤|裸的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响声。

    她来到工作室的门前。

    焦臭的烟雾争先恐后从门缝里挤出来。

    她没有开门,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针管。

    微弱的应急灯下,针管细长,顶端有一个圆孔,在“洞若观火”的功能下,能明显看见玻璃面的反射光。

    和在她背后架子上藏着那只一模一样。

    【已触发力大无穷3.0】

    平直的声音刚落下,这只微型摄像头就在夏菱手中化为了粉末。

    她来到客厅,开窗户,街道上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

    凌两点。

    整个C市好像陷入沉睡,除了远处电视塔的灯光还亮着,其他每一扇窗户都关着灯。

    咔嚓。

    工作间的门开了。

    叶明修拎着一只盒子走了出来,递给夏菱,眉目含笑:

    “银釉,彩釉,包括锈迹修补还原需要用到的颜料,笔具和修复刀都给你准备好了,剩下还有点时间,赶紧休息一下,准备上战场了。”

    夏菱接过来,微微勾唇,“谢了。”

    叶明修摇摇头,揉着肩膀回了房间。

    落锁的声音传来,夏菱敛下眸子,转身进了工作间。

    室内全是焦臭味,工作台上摆着零零散散的实验用具,配置颜料的用具随意摆放着,一桌狼狈。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夏唯”的木牌在空中荡来荡去。

    手机屏亮,她划拉几下,屏幕上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文件夹,她点进去,找到一行字:

    恢复已删除文件

    提示音响起,屏幕上立刻显现:

    [已恢复全部七天内已删除文件]

    一张照片弹出来。

    薄雾下的月光朦胧,远处的电视塔在月亮正下方,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角度下,两物交叠出一个字母“i”。

    夏菱眯起眼睛,朝屋顶望去,焦黑布满大半个天花板。

    她敛下心神,准备离开,突然哐当一下——

    夏菱捂着脚尖,疼得她倒吸冷气。

    铁桶倒在地上。

    一堆灰末倒出来。

    几点晶亮在灰末中若隐若现。

    她将手掌靠近。

    “007,检测。”

    电流滋啦作响——

    【主人,这些是带磁芯片的残渣,已经被彻底销毁】

    “能拼起来吗?”

    【人类自然做不到,不过——】

    系统买了个关子,随即,灰末里面的晶亮碎渣好像被什么吸住一样,全数漂浮起来,在空中逐渐拼凑出一粒圆形芯片。

    【作为剧本提供者,我们游离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永远不会被束缚】

    芯片在空中静静翻转,呈现出赤红的颜色,光滑的表面就像镜面一样。

    “看上去不像是窃听或者追踪专用的芯片。”

    夏菱摩挲几下,果然手感就如表面那样,丝滑冰凉。

    【经检索,这枚芯片大概率是最新研究,目前还没有流入市场】

    【芯片内部涵盖了追踪、监听、监视等各种要素,可以主功能基本齐全了】

    【经过数据分析,这类芯片经常被开发出来,用于植入人体方便24时观测监察,一般常见于实验人体,或者人质,受控于某种机构或者某个人】

    夏菱摊开手掌,将镜头的碎末撒入铁桶,和那一堆灰末混合在一起。

    “果然。”

    她看向储藏室耳朵方向,慵懒道:“不管他背后是谁,目的是监视我。而且,他明显对双生钥匙感兴趣;既然受控于人,那么不出意外,比赛期间,最迟比赛一结束,这个人就会出现了。”

    夏菱开手机,将刚刚恢复的照片锁入隐藏文件夹。

    “到时候,自见分晓。”

    -

    卧室内,暖黄的夜灯下,叶明修靠坐在床头。

    空气中电流滋啦,平直的机械女声响起:

    【目标对象已接收】

    叶明修睁开眼睛,露出了然的笑容,伸手拉下灯闸,卧室彻底陷入黑暗。

    -

    阳光正好,GCL公司大楼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些都是应邀前来参加第一轮比赛现场发布的媒体。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停在大门前。

    车头那个明显的荷花标志,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家族到场了。

    媒体迅速涌上去。

    闪光灯聚焦中,先下来两位保镖,开了后座。

    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走了下来,梳着三七分大背头,笔挺的条纹西装与他的气质无比契合。

    “池董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媒体立刻一拥而上。

    池老爷子一脸严肃整了整衣领,径直向大楼走去。

    后面跟着下来的是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孩。

    其中一个一身黑色西装,和池老爷子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型,下巴高高扬起,环视四周,薄唇抿出轻蔑的弧度,一副傲睨自若的表情,像是谁欠了他五百万。

    媒体人心中不禁感慨,这位大概就是传闻中拽得二五八万的池家大公子池昇了吧。

    “大少爷。”一名保镖给他递上墨镜。

    刺眼的阳光射得他睁不开眼。

    池昇接过戴上,双手插口袋,一边走一边还向媒体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走红毯。

    记者们心中疑惑,以池老爷子的性子,看到自己孙子这么作,难道没反应?

    果不其然,池昇刚进大楼就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记者们均露出一副唏嘘的表情。

    就嘛,池老爷子会放过他才怪。

    细微的咳嗽声传入耳内。

    “少爷。”保镖为最后缓缓跟上来的少年撑起一把阳伞。

    一名瘦削的少年从他们身旁经过。

    宽大的伞面遮住了他相貌。

    只能瞧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血管隐隐流动,好看得像一副钢琴家的手。

    肤色苍白,远远望去,近乎死人的颜色。

    众所耳闻,这位池家公子自体弱,据才出生没几天就遭受绑架,所以池家一向对他保护得密不透风,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夏风混合着微腥的江风,刮起闷热的浪潮。

    伞面微微上扬,惊鸿一瞥,少年精致的侧脸露了一瞬,又隐没在伞下。

    全场鸦雀无声,似乎都沉浸在少年令人窒息的美貌中。

    摄影师再次回神,想起拍下点什么爆料时,池家三位已经进入大楼前往会场,也只能败兴而归。

    -

    焦灼的氛围弥漫整个赛场。

    当池老爷子一行人到场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1号赛场被围成圆盘形状,一共十组,两人一组,圆盘外的百层阶梯是观众席,评委席在圆盘中间,最中央有一个360°全息投影,可以方便大家随时观察每个组的进展情况。

    所有参赛选手都全神贯注地修复着手中的文物。

    为了防止文物中途破损,选手们都万分心,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放慢镜头。

    室内开了中央空调,温度已经调至最低,可大部分选手已经满额汗珠,为了不让汗水侵蚀文物,他们几分钟就要离开工作台擦一次汗。

    不过,也不全是这样。

    所有人都处在焦灼状态中,唯独5号组看上去相当泰然自若。

    两名选手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均穿着十六中的蓝白校服。

    男孩调制颜料,女孩时不时换一只毛笔型号,给文物进行着色。

    两人神色镇定,其他选手着色前需要草稿、谨慎试色,然而他们却直接上手。

    似乎这些色块分别是什么色号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从庞大的数据库中,精准搜索出想要的那一种,直接安上就是。

    两人游刃有余的操作着。

    对比其余紧张到爆炸的组,第五组的氛围实在令人羡慕。

    大概摄像师也被第五组感染到了,将镜头拉近,选手笔下行云如水的线条又稳又快地勾勒出华美的图案。

    两人搭档默契。

    一旦女孩这一部分描绘完成,男孩立马递上下一部分的颜料,并迅速调制再下一个部分的颜料。

    女孩一边描绘纹理,一点停顿都没有,粗细点到即止,一旦出现笔锋扭转,立刻换上对应型号的笔。

    一环扣一环,不浪费半秒时间。

    池老爷子显然也被这组吸引了注意力。

    在一众紧张的氛围中,他们实在太过突出。

    他看向第五组的投屏,突然被右上角的计时器惊讶到。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第五组对时间的把控太精准,直接精确到了秒。

    平均一个部位花时十分钟,一个细节绝不超过70秒,除非遇到复杂的部位,耗时也控制在150秒内。

    比赛全程给的用时是三个时。

    如果按照正常速度,光对比、着色就需要耗去两个时,更别提其他零碎部位的修修补补。

    虽然年龄限制降低了,但这场比赛确确实实是一场讲究实力的大神之战。

    “这两个孩子是谁?”

    池老爷子偏头问工作人员。

    看出池老爷子对第五组的兴趣,工作人员了然于心,池家是以艺术品拍卖发家的,自然对这方面关注度更高一些。

    她笑着对池老爷子道:“这两位选手都是C市十六中初二八班的学生,男孩叫叶明修,是全年级第一,女孩叫夏菱,两个人也是巧,同班同学正好被分到了一起,也算是强强联手。”

    池老爷子挑眉,兴味盎然:“哦?我记得叶明修是叶院长的孙子吧?果然基因优秀。”

    他转头看向隔了一个座位的叶之华。

    叶之华撑着下巴,笑得春花灿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另一位是……”池老爷子皱眉,“总觉得哪里听过,这名字咋这么耳熟?”

    过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夏钊赋前不久才宣布的,好家伙,国学大师的外孙女,这个组合不得了哇!”

    都是一个圈子的,怎么可能逃得过池老爷子的眼睛呢?

    叶之华瞅了池老爷子一眼,嫌弃道:“池斤章,你整天捣拾得人模狗样的,八卦的性子什么时候收一收,啊?”

    然而池老爷子就是池老爷子,从不让人失望。

    果然,顶着叶之华的白眼,他还是那样泰然自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老子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趁着死前多乐乐,这样我下地府了,还不至于闷死。”

    罢,他看向自己疼爱的孙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游刃有余的第五组,笑得满脸菊花:

    “砚,你喜欢文物修复?改天爷爷给你弄一堆来,咱回家慢慢整。”

    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的少年苍白着脸,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纯净得仿佛雨后晴空。

    他听后愣了一下,眼尾泛起笑意,柔和的嗓音如同绵绵春雨:

    “不必了爷爷,在这里看看就好,我不是专业人士,懂得也没有各位选手多,这些文物到了我手里只会被糟蹋。”

    池斤章什么也没,只是眼底的心疼骗不了人,他摸摸孙子的发旋,终是叹了口气。

    一旁的池昇见状,冷哼一声,将墨镜推回鼻梁,嘴角抿出一丝鄙夷。

    台上。

    夏菱接过叶明修递过来的银釉,两人视线交接,默契点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夏菱面前工作台上的那只酒盏,早已换成了她带来的华彩鎏金盏。

    比赛主题不出她所料。

    琉璃盏。

    酒盏,实际上是卞朝传下来的东西,但某种程度上来,也可以算是民国的文物。

    琉璃盏作为酒盏中比较出色的成品,使用时间可以一直延续到民国末,光显三十二年。

    两人对对方可能拥有特殊能力,都心知肚明,但两只狐狸谁也不拆穿谁。

    只不过相当默契地将比赛用的酒盏早在开赛前,溜进准备间,偷偷换成了自己的华彩鎏金盏。

    因为工艺特殊,再加上比赛现场为了保护文物,使用的都是LED蓝灯。

    在灯光的作用下,鎏金部位染上蓝色,看上去和琉璃差不多,也就蒙混过关了。

    夏菱和叶明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上。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空气突然出现螺旋状波纹,整片区域扭转。

    夏菱一笔成书,采用倒画法,一截未断,腾云饕餮的尾部渐渐成形。

    -

    同一时间,光显三十一年腊月初六。

    遮天蔽日的乌云将整个申京盖在深灰之下。

    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在青石板路面上化作一滩冰水。

    急匆匆的脚步奔驰而过,路面溅起大堆水花。

    穿着军装的人到处都是,长相均为高大的外国人。

    整齐的靴跟夹杂着枪|械碰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尤为清晰。

    “报!——”

    一个骑兵从队伍旁追上来,在最前方的男人旁停下。

    “卢克西姆公爵,这是埃塞特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信件。”

    卢克西姆接过信,开一看,惊讶之余,再也忍不住得意,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夏菱啊夏菱,你也有今天!”

    “不枉我和高大姐合作一回哈哈哈哈哈!”

    “走,我要去请高姐好好吃一顿。”

    距离他们仅两条街,人潮一直拥堵到城门口。

    “把这个姓夏的叛徒绞死!”

    “要不是她给E贼偷偷开城门,申京就不会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叛徒!!!”

    “去死!还我母亲性命来!!”

    人们大批大批朝城门涌去,各种烂菜臭蛋石头,不要钱似的往城门口砸,也不顾会不会伤到无辜,个个猩红着眼,扯嗓子骂街,甚至还有爬上人群,踩着其他人的脑袋拼命往前爬,就为了对城门上吊着的女人砸东西。

    -

    前半部分完成得相当好。

    叶明修调制的金釉附着度很高,夏菱不用额外花费时间给它烘干。

    最重要的头部慢慢呈现,她换了最号的细笔,一点一点勾勒出饕餮的眼珠。

    这对饕餮的奇特之处就在于,眼珠之内大有文章。

    意寓为“穹顶之下,海纳乾坤”。

    “眼珠最为精细,需要勾勒出城墙和悬挂之人的轮廓,还要注意光影分割,用颜料容易晕开,我们用金箔吧。”

    夏菱对叶明修道,“有带吗?”

    叶明修从工具箱里默默地拿出了一只扁圆的玻璃罐,里面是大片的金箔。

    他眉头微蹙,歉意道:“是我没考虑周到,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把金箔磨粉。”

    “这个嘛……”夏菱神秘一笑,拿出一只塑料捣蒜机,“单身狗节促销9.9三个,便宜是便宜了点儿,不过好用。”

    叶明修怔愣住,明显想不到这种低廉的厨房工具居然还能这么用,不禁失笑:“还是你鬼主意多。”

    “这叫随机应变。”

    夏菱把金箔往里一倒,眉梢飞扬,“转的时候速度均匀点,保证每颗颗粒大差不多。”

    叶明修握住把手,飞速转动起来,金箔瞬间化作金闪闪的粉末飘落下来,就像雪花飘落,现场的评委和观众无一不惊呼。

    实在太梦幻了!

    夏菱沾了金粉,在眼珠处快速点缀出城墙的模样。

    -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申京不需要你一个卖国贼来保护!!杀死你千万次都不够赎罪!!!”

    “一想到我们居然被这个卖国贼‘保护’过,还对她又敬又畏,我真想把自己脑子挖出来!!!”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城门上方,高高悬挂着一个女人。

    破碎的大红旗袍包裹着她已经完全冰冷的身体,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光赤的双足是比雪还苍白的死灰,上面布满了冰晶。

    纤瘦的双臂光裸,直挺挺垂落两旁,和足部一样的死灰,唯独右手还执着一把檀木扇,颜色闷沉,早已不如多年前那般鲜亮。

    臂粗的麻绳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干涸的血液将她的皮肉和麻绳染成了一种颜色。

    往日高傲的脑袋此时已经完全垂落,冬日寒霜将她的眉睫染得霜白。

    原本乌黑的秀发已经完全灰白,雪幕之下,分不清究竟是城墙的灰,还是发丝的白。

    一块砖头从人群中飞出来,砸中了女人的额头。

    鲜血淋漓。

    “我中了!哈哈哈哈我砸中了!”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他们将那人举起来高高抛起。

    “手气头一回这么好!老子今天再去赌一把,绝对大赢!哈哈哈哈哈!”

    女人似是被痛醒,她缓缓抬起头来,眼前一片模糊,视线才清晰一点,就听到——

    “诶你们快看,夏菱居然还活着!”

    “魔鬼啊!怎么还不死!都三天三夜了!!”

    “当初我们真是瞎了眼,居然真听了这个女魔头的瞎话,反而害得高佳缘终身都得坐轮椅。”

    “是啊,没想到这个夏菱才是真正的叛徒!证据确凿!你们听了吗?双子塔贫民窟那些怪物,据都是夏菱勾结E国人做出来的!!!”

    “这么恶毒?!”那人惊讶道,“想过她不是好人,可没想到这么丧心病狂!”

    夏菱听到这些话,讽刺勾唇。

    要求把双子塔围起来,建铁门,划警戒线的人,不是你们这些“无辜百姓”么。

    警戒线清除的时候,却是一片叫好呢。

    怎么现在倒好,救了他们的人,反倒成了伤害他们的人。

    虽然已经预想过得罪高家和E国的结局是什么,却没料到是这么颠倒黑白。

    池砚啊池砚,我可是因为你,牺牲巨大啊。

    夏菱目光望向燕浦江的方向。

    穿过燕浦江,就是申京最繁华的十里洋场,外乡人来申必游景点。

    一个拐弯,就是西北外胡同。

    往南绕过去就是新街口,五子巷。

    全申京最深最长的巷子。

    从这里往里走二十七里,右拐进去,有一死胡同,尽头便是申京著名的荣源七号当铺。

    她在申京位置最好的铺子。

    从铺子侧门出去,有一条路,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韫堂总部。

    在那里,她遇见了来送钥匙的池砚。

    一切一切转折,从她的韫堂开始,从遇见池砚开始。

    本不想插手,独善其身,但终究还是……

    是因为他身上那身警服的正义,还是因为他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的眸子,不得而知。

    反正做了就是做了。

    她不屑于解释,和这些人解释,她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灵魂。

    她夏菱,学不会“后悔”这个词。

    池砚现在……大概坐在温暖的办公室内,燃着暖炉,批阅各区案件吧,大到杀人案,到婆媳姨太分家产的鸡毛蒜皮,鹿般的眸子满是认真。

    心怀慈善,力不从心。

    大概就是池砚的真实写照。

    多年来,就没见他长进过。

    坚持初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也算是优良品质了吧。

    夏菱转念一想,人民警察不正是最需要这种态度么。

    回想起过去种种。

    故意带他去贫民窟。

    将他从教堂救出来。

    带他回现代治伤。

    因为他,知晓了二堂主叶巷青的存在。

    他不经意间的提醒,让她找到了修复华彩鎏金盏的方法。

    也因为他的不经意,她不得不选择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灵魂对半撕裂……

    一幕幕,一桩桩,如同跑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闪过。

    回头望去,原来这个年轻的警官长和她经历了这么多啊。

    她垂眸释然。

    瞧见夏菱嘴角扬起的弧,人们陷入又一阵疯狂。

    “看!那个魔女还在笑!她哪来的脸啊!!!呸!”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娘挖了你的眼睛!”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朝夏菱啐了一口,“大家伙快来帮我一把,老娘今天非要挖了这个妖女眼珠子不可!”

    人们立即搭起人桥,将妇人高高抬起。

    人塔快速移动,将夏菱面前最后一点天光挡得严严实实。

    “就是因为你开城门,第一个被杀死的就是我儿子!下十八层地狱都便宜了你!你这个该死的妖女!!!”

    妇人眼珠爆瞪,拔出夏菱手中的檀木扇向她眼珠狠狠插去!

    “你平时拿着这把扇刀剐了不少人吧,现在轮到你自己来尝尝这把刀的滋味了!!去死吧!!!”

    尖锐的金属扎入肉体,发出一阵粘稠的声响。

    大概是觉得不够泄气,妇人又将刀尖往里深入,仿佛使尽全身力气,将刀尖在眼球中狠狠搅动。

    鲜血四溅,喷得妇人满脸都是。

    腥浓的液体沿着夏菱苍白的脖颈漱漱而下。

    滚烫的赤红与大红的旗袍融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

    妇人猛地拔出扇刀,有什么连着经脉的东西被扯断了。

    破碎的眼球插在刀尖之上,被一同带了出来。

    妇人呆滞地看着面前,夏菱黑洞洞、血涌如柱的眼眶,双手剧烈颤抖起来,突然抱住自己脑袋崩溃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妇人手中的刀坠落,没入人潮之中。

    夏菱的身体已经完全僵化,不再动弹。

    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早就等候这一场末曲的到来。

    高高的城门上,鲜血沿着身体滴下,在即将坠落足尖的那一刻,迅速冻住,化作冰锥。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如同夏菱本身,只要血没有沾上这些人的身体,她就是干净的。

    下方的人们还在欢呼着:

    “夏魔头终于走了!!!”

    “为高佳缘报仇!!!”

    “卖国贼死咯!卖国贼死咯!”

    她视野模糊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在看看面无表情、好像不知痛觉的夏菱,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砰!

    一颗子弹穿过妇人的头骨,从另一端爆出。

    她直挺挺倒下去,直到没入人潮,怒瞪的眼珠也没有再合上。

    -

    金釉细细的尾羽上最后一缕弯钩。

    吊绳最后一个结完成。

    夏菱修补了最艰难的眼珠部分。

    自此,整个鎏金盏最严重的缺损部位已经修复完毕,剩下的就是对细节进行补充。

    叶明修戴上手套,将鎏金盏端起来,放到烤灯下进行热着色。

    一个时过去,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

    相对于其他组别来,夏菱这边的情况要棘手的多。

    这个华彩鎏金盏是她从民国带过来的,直接从三百年前穿越到现代,鎏金盏许多部位都开始氧化,甚至出现了水锈。

    据她所知,这只鎏金盏根本没有被埋入过水里,怎么会有水锈呢?

    左眼突然又一阵阵发疼,视线顿时模糊了一瞬,又恢复清晰。

    “怎么了?”

    叶明修注意到夏菱这边的停滞,侧身过来,见她捂住自己的左眼,连忙上前:“我们去医务室。”

    夏菱摇摇头,没有话,直接把鎏金盏盏口露给他看,上面突然出现的歪歪扭扭的锈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叶明修立即放下手中的调色盘,端起鎏金盏仔细观察,好看的眉微微隆起:

    “水锈?”

    夏菱拿出手机,给他看对比照片:

    “这是五分钟之前的样子。”

    五分钟前,盏口还是只有稀稀落落的斑点,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丝带状,并且还有继续往下蔓延的势头。

    “如果不及时补救,前面我们补好的图纹就全都白费了。”

    夏菱推了推护目镜,“目前原因未知,华彩鎏金盏比较特殊,它不是出土文物,也不是水葬文物,而是一直都呆在姐夫人的闺房里面,所以,除了氧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生锈情况。”

    叶明修拿尺子量出水锈距离图纹部位的距离,眉头紧蹙:

    “只能临时紧急补救,好在鎏金盏颈部全是釉下彩,没有彩绘图纹,距离最核心的部位还有八厘米,得赶在它蔓延之前把水锈去掉。”

    “盏座也有。”

    叶明修往下一看,果然底座那一块也开始生锈了,如果不及时补救,恐怕这个鎏金盏会直接穿底。

    他赶紧蘸取一些皂液,对盏内一部分水锈进行涂抹,锈迹变淡许多。

    然而下一秒,赤棕色的水锈像开花一样迅速变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甚至爬至盏口以下!

    -

    “夏菱就是申京最大的晦气,烧了她!”

    “对!烧了她!我们把这个大毒瘤烧掉祭天,上天一定会感激有那么好的祭品,一定会饶恕我们的,到时候申京就得救了!!!”

    “烧了她!烧了她!我再也不想每天水深火热,不想再活在E军的阴影下,我们连个喷嚏都是错的!”

    “没有人会保护我们!他们对我们大肆屠虐!这根本不是什么贼人口中的解放!这是大屠杀啊!!”

    “都是她带来的!要不是她开城门放了那些老鼠进来,我们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惨!!!”

    “就是!看看现在的申京,变成什么样了都!十年前,我们可是全国最大的商都!!!”

    “烧!烧!烧!烧!烧!烧!!!!”

    一堆又一堆柴火被搬到城门下,架起高高的柴塔。

    城楼上的人将灯笼全数扯下,砸进柴塔。

    冷冽寒风肆虐。

    通天火势瞬间蹿高,短短几秒,城门上高挂的夏菱被烫红的火舌吞噬。

    半山酒楼内,卢克西姆倚在窗台边,望着远处城门冉冉升起的火龙,满脸奸邪,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嘚瑟。

    他朝对面的人举起酒杯:“来吧,高美人儿,可得好好庆祝一下大好喜事。”

    高佳缘拢了拢貂毛披肩,明知故问:“庆祝什么呢,卢克西姆先生?”

    卢克西姆朝城门扬了扬眉:“自然是申京最大毒瘤的葬礼咯。”

    高佳缘下巴高高昂起,笑得仿佛拿到了什么天下王座,她与卢克西姆碰杯:“合作愉快。”

    池砚大汗淋漓赶到城门下,一切都已经迟了。

    漫天火光,只余下越来越渺的人形阴影,在滚烫的火焰中渐渐消散,与这个露天熔炉彻底融合在一起。

    人们高声欢呼着,甚至围着火堆挑跳舞高歌。

    火堆中央,是他们曾经奉为申京保护神的韫堂堂主。

    现在,那个曾经救他们无数次的夏菱,被他们亲手化作了灰烬。

    在他们捣毁了贫民窟的墓地后,将这个无数次把申京拉离深渊的人,也毁灭了。

    池砚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上面突然叫他出差,为什么拼命找事拖住他,不让他回来。

    他们……呵……

    池砚捂住眼睛,沙哑的声音仿佛已经在沙漠行走了好久。

    “原来,他们已经是一伙的了。”

    他还是太迟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尽力了。

    但事实上,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

    他一直努力追逐,好像跟上了,却从未真正跟上过她的步伐。

    他以为自己和她还有很长时间。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

    可他一直坚持自己深信不疑的信仰!

    是他自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为他无知的信仰付出了代价。

    这个代价,是他承受不起的噩梦,永生永世都会跟随他的噩梦!

    “啊啊啊啊啊!!!”

    深入骨髓的刺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整个吞没。

    他抱头痛哭,撕心裂肺的嘶吼淹没在人们的高歌中。

    池砚脱下自己的警服,疯魔一般冲进火海。

    “池警官!”

    匆忙赶来的阿冲只来得及揪下池砚的一片衣角,就被人海挤了出去。

    “夏菱!!!!”

    池砚的嘶吼终于冲破了火焰,势要将这些掩埋在白雪下的罪恶彻底撕碎。

    砰!

    枪声炸裂。

    鲜血喷溅,一个高瘦的身影在火焰中倒下。

    阿冲僵住手脚,不再往前挤,任由人潮将他推出去。

    呆滞的眼中,泪水溢满阿冲整张脸。

    他知道,池砚自尽了。

    “呵,”阿冲垂下脑袋,自嘲地笑笑,“这样也好。”

    他自我安慰着。

    这样也好,两个人在那个世界,能做个伴。

    至少他不用再担心,堂主会不会孤单;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看顾好池警官会不会对不起堂主。

    火势越烧越旺,人们开始抱头鼠窜。

    很快,大火将整座城楼侵蚀。

    火焰中心,上方的麻绳终于被烧断,悬挂着的尸体掉落下来,正好落进下方坐卧着的尸骨怀中,他的臂骨轻轻搭在她的腰骨上面。

    两具尸骨神奇地卡在一起,在漫天火红中,燃烧殆尽。

    -

    锈迹还在蔓延。

    灯光昏暗的观众席上,没有人注意到池砚突然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会中断,脸上苍白得近乎死亡的颜色,大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夏菱和叶明修相视一眼,立即展开行动。

    大家都注意到原本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的第五组突然停了下来,最奇怪的是,他俩居然都放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盯着手上的酒盏,另一个盯着大屏幕上的计时器,嘴里好像还在默念着什么。

    观众席开始骚动起来,看得兴致正高呢,怎么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下来了?

    连隔壁的组都开始往第五组张望,似乎不明白这么牛逼的对手怎么忽然静止了。

    是中途弃赛吗?

    “五号发生什么事了?”

    评委老师拿起话筒询问。

    但是两人都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动作,置若罔闻。

    就在计时器跳转到下一个十秒的时候,叶明修突然道:“01:20:07。”

    夏菱举了举专用尺,将记录数据的纸片递给他:“0.3毫米。”

    叶明修迅速计算起来:“水锈平均每二十秒钟进行一次生长,每次生长都在0.3毫米到0.5毫米左右。”

    夏菱直接拿起量杯,“开始配药水吧,你负责盏座,我负责盏口。”

    只见两人各自行动,分别配置起了两种不同的药水。

    两人手上动作过快,投屏上看到的都是残影。

    评委席干脆让摄影师切出分屏。

    二人的独立屏被分离出来。

    叶明修将自己手中的烧杯移过去。

    夏菱将蒸馏水混入两种溶液。

    两人迅速搅拌液体。

    很快配置出新的溶液,蓝色灯光下,透明的甲酸和紫水晶般的高锰酸钾交相辉映,呈现出令人痴迷的梦幻色彩。

    两人分别那面前蘸取,在上下两处水锈处轻轻涂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的速度比之前肉眼可见慢下来,显然这次处理心许多。

    -

    叶巷青翻了油灯。

    火舌蹿起,瞬间吞没佛塔内所有脸谱。

    一点一点蔓延。

    “堂主!”

    戏童跑过来,他们拼命朝里面泼水,可好像有什么屏障似的,水始终进不了佛塔。

    火光之中,叶巷青清隽的面孔被映得通红。

    他面无表情地将戏服一件又一件扔进火海。

    E国的军官闻讯跑来,进也进不来,气得破口大骂。

    他们本是来听听申京最有名的戏子唱戏,瞧瞧这传中最仙气的声音,哪里会想到这个戏子居然闹自/焚!

    “你什么意思?给我们唱戏是你的荣幸!没让我们满意前,你有什么资格死?!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我们的枪下!!”

    砰!砰!砰!

    E国军官拔出手枪,向大火连开数枪。

    叶巷青的胸口数十个血窟窿瞬间染红整件白麻衫。

    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佛塔门口,望着远处火光漫天的城门处,没有丝毫痛苦的挣扎,任由鲜血争先恐后溢出嘴角,静待死亡的来临。

    -

    水锈去除终于初见成效,盏口颜色已经淡下来,大部分锈碱已经去除,她换酒精继续擦拭。

    叶明修负责的底座,涂抹高锰酸钾的地方也渐渐呈现出浅茶绿,他立即用草酸重复擦拭。

    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二十分钟。

    大家都为第五组捏一把汗,这可是全场最受期待的组了!

    终于,两人停下,开始对文物进行清洗。

    为了不伤到刚修补好的图纹部位,夏菱和叶明修决定用大号毛笔蘸取蒸馏水进行漂洗。

    强强联手,默契满分。

    两人很快清洗完了锈迹部分。

    由于非常担心水锈会不会再次生长,两人特意观察了五分钟,确认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才继续对其他缺口进行修补。

    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

    光显三十一年腊月初九

    “卖报纸嘞!三个铜板一份!先生,来一份报纸吗?”

    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走在申京街头,他接过报童递过来的报纸。

    “梅园失火”

    “夏菱死亡”

    两个硕大的标题并排在报纸上方。

    顾琮不敢置信,拿着报纸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他抬头望去,对面是申京曾经最奢靡的戏园,现在只剩下烧焦的残墟。

    据这场大火很是离奇。

    城门纵火的同时,园主叶巷青突然着了魔似的一把火烧光辛辛苦苦几百年历史的梅园。

    一夜之间,申京突然起了两场罕见大火,东风吹又生,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怎么救火都扑灭不了,到了第三个日夜,它突然自己消失了,仅残留下一片废墟。

    “梅园”二字的牌匾已经摔在垃圾推里,字体已经模糊不堪,原本朱红的颜色已经焦黑。

    报纸上,城门下方只剩下一堆骨灰。

    “已确认,死者为原韫堂堂主夏菱,和现任警官长池砚”

    一行字印在图片下方。

    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报纸从顾琮手中坠落,砸向地面。

    -

    此时,所有人的目都聚焦在夏菱和叶明修身上。

    其余组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要么已经完成,要么已经放弃,干脆目睹大佬的诞生。

    最后倒计时:

    5、4、3、2——

    【民国线已完成】/【Xbk已回归】

    两人同时放下手中工具。

    掐着最后一秒,华彩鎏金盏修复完毕,全场爆发出热烈掌声,所有人都激动得站起来为他们欢呼!

    五号工作台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穹顶笼罩下来,将两人与外界隔离,周遭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穹顶之外,模糊的人们手舞足蹈,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电流像是疯了一般滋拉作响,流窜在二人之间。

    无形的博弈在两人之间展开。

    “你……”

    异口同声。

    夏菱微微眯起眼,上下量叶明修,而他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任她量。

    谁也没有再话,僵持了几分钟,还是叶明修开了口:

    “欢迎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