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临听到这句话, 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迷茫。

    如果是现实, 为什么阿然会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还抓着他手臂喜欢他。

    如果是梦境......为什么糟蹋后的情节没有了？

    谢瑜然又扯沈晏临的衣袖, 眨巴眨巴眼眸, 不确定地问：“阿临，你有听见吗？”

    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沈晏临终于意识到, 的确是现实，她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他的卧室, 把自己强行叫醒后表白了。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真的。

    也很像谢瑜然能够干出来的事。

    “你是不是高兴傻了？”谢瑜然盯着他发怔的脸，自言自语着：“看起来好像是的, 哎，你不要这样。”

    “......”

    “你如果想听，我今后会经常的, 你不用太感动。”

    谢瑜然用满是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沈晏临估摸着自己再不开口，马上就该喜极而泣了。

    “好。”他低低应声, 撑着床沿坐起来，懒洋洋地靠在床头, 瞧见房门口堆着大包包的袋子。

    所以她是突然释怀了高中的事情, 又把衣服给送过来了？

    沈晏临收回目光, 重新落在她的脸上, 谢瑜然立马解释：“我特意送过来的！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你如果不喜欢我再买其他的，你想要的我全给你买, 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好像不止是释怀，是被注入新的灵魂了。

    “你叫我什么？”他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刚醒的沙哑。

    “阿临。”

    年少时谢瑜然也这样叫过他，不过只有在储物间救了她后短暂的三个月，初一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她的称呼又变成全名。

    后来随着他拿第一名的次数越来越多，外号更是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

    他又道：“你再叫一次。”

    “阿临。”

    “你把先前的话再一遍。”

    “我喜欢你。”谢瑜然满脸写着真诚，黑白分明的杏眼明亮澄澈，强调着：“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沈晏临心满意足，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这才问道：“怎么现在过来了？”

    谢瑜然听到这句话，露出愧疚的神色，紧紧抓着他的手，咬着下唇，眼眶都有些发红。

    她刚才在卧室回想出国两年发生的事情，无果后忍不住给洛栖迟发消息。

    谢瑜然：我出国的两年，阿临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洛栖迟：啊？你指的什么？

    谢瑜然：随便，我出国那两年你记忆中有关他的大事，全部都告诉我。

    洛栖迟：那挺多的，他爸妈不给钱出国，和家人大吵过一架。还有后来当上景顺CEO，被股东和高管集体反对。

    洛栖迟：哦对，他有次生病挺严重的，在医院躺了几天才出来，而且是过年的时候。

    ......

    洛栖迟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堆，大大的事情都全盘托出，总结下来就是沈晏临事事不如意的两年悲惨生活。

    谢瑜然：你知道阿临的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吗？

    洛栖迟：啊，七哥没有告诉你吗，你离开不久后就生病去世了。

    谢瑜然顿时如晴天霹雳般怔住。

    沈晏临自是爷爷奶奶带大，感情深厚，谢瑜然见过他们，爷爷是退伍军人，严肃古板，奶奶是江南女子，娇温柔。

    时候的沈晏临受爷爷影响多，长大后的性子有谢瑜然刺激的缘故，也是被奶奶宠出来的。

    他爷爷是在大二暑假那年得癌症去世的，谢瑜然跟着父母到意大利旅游了，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半个月后，给他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应，实在放心不下，主动上门找人。

    谢瑜然敲了许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房门才迟迟的被拉开。

    沈晏临穿着灰色睡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下巴瘦的都尖了，整个人显得特别颓废。

    他哑着嗓音道：“你怎么来了。”

    谢瑜然把准备好的那句“我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给吞回去，跟着他进到客厅，声问：“你生病了？”

    “看不出来吗？”他回答的很不耐烦，拖着懒散的身子往卧室走。

    见他确实虚弱的厉害，谢瑜然决定不计较，耐心的给他端水喂药，沈晏临烦躁的不想休息，她就坐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哄他睡觉。

    等到沈晏临终于睡着，谢瑜然准备放心离开时，听见他梦中不安的呓语，反复喃喃着“不要离开我”，眉头紧蹙，额间冒着细细的冷汗，仿佛坠入无边的梦境。

    谢瑜然下意识想摇醒他，反而被狠狠地抓住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后来沈晏临的奶奶回家告诉她，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的状态，天天晚上做噩梦，只能靠吃药。

    奶奶的精神瞧着也不是很好，但待人仍然亲切和气，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能过来看望阿临。”

    晚上老人家又留她吃饭，讲了许多沈晏临的事情，担心他的性子会变得沉闷孤僻，她是唯一来看他的朋友。

    那是谢瑜然最后一次见到沈晏临的奶奶。

    再开学时，沈晏临又是那副欠揍的死对头模样，但他做噩梦的画面深深地刻进她的脑海。

    谢瑜然无法想象他奶奶去世时，他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谢瑜然忍不住掀被子下床，跑到他的房间。

    沈晏临望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当即有些慌神，连忙拽着往自己这边揽，轻声问：“是谁跟你了什么吗？还是刚刚做噩梦了？”

    谢瑜然扑到他的怀里，埋在胸口大声哭道：“阿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呜呜呜......我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我再也不抛弃你。”

    沈晏临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好好好，你以后去哪里我都跟着，别哭了。”

    “我要带你去曼彻斯特，带你去我的学校呜呜。”

    “好好好，去。”

    “呜呜我要给你买衣服，买包包，让大家都羡慕你。”

    “我要给你买房子，特别大的那种。”

    “我要供你留学，你想去哪里，想学什么都可以。”

    ......这后面的话怎么越听越像是富婆包.养情人行为。

    沈晏临强忍住不适，应道：“好，你开心就好。”

    谢瑜然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好，明天咱们就去选房子。”

    “......”

    “你先冷静下。”沈晏临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情绪，等她终于止住眼泪后，环着腰抱到身侧。

    他往后挪挪位置，低头轻声问：“刚才怎么了？”

    谢瑜然闻言眼睛又红了，浮着层朦胧的水雾，一副又要痛哭的模样，沈晏临低头吻吻眼睛，把她往胸口摁：“没事的没事的。”

    谢瑜然调节好情绪，才睁着水雾潋滟的眼眸看着他，声道：“奶奶去世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晏临抚着她后背的手一僵，良久才低声：“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奶奶去世后的半个月，他吃不好睡不着，把自己困着走不出来，夜晚也想过找谢瑜然，告诉她这件事，结果刚开手机，便看见她朋友圈的最新动态，是在曼彻斯特美术馆的照片。

    笑得很高兴，很甜。

    他想，她过得很开心，自己就不要用这种事去扰她了。

    “我在你心里这么没良心吗？”谢瑜然瞪着他，眼神有点愤慨：“我当时以为你过得很艰难，经常给你钱啊。”

    沈晏临一愣，脱口而出：“那不是你为了向我炫耀自己很有钱吗？”

    “什么东西啊！”谢瑜然坐起来，道：“我都是节约自己的生活费给你的钱，生怕你在国内过得不好。”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你爸妈不是不让你出国吗，我以为他们连生活费都不给你了，哪能想到你会坐上景顺集团的CEO！”

    沈晏临已经有点傻了，也跟着坐起来，又问：“那你的朋友圈怎么全是吃喝玩乐的？”

    “我都是装的啊，为了让你安心收下我的钱。”谢瑜然不可思议：“我的良苦用心你竟然全都不知道！”

    她气愤的他两下，被沈晏临不管不顾的重新揽入怀里，他低声在耳畔道：“对不起，我让你等我两年再出去，你就这样走了......我不知道。”

    “我被你压迫十几年，当然只想逃。”

    “我没有压迫你。”

    “你次次考第一名！”

    “因为想和你同桌。”

    谢瑜然瞬间噎住，想到他高中就喜欢自己的事，算是合情合理，估计大学跟着也是怕会被别的猪拱。

    “行吧，我明白了。”

    谢瑜然决定原谅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和自己的心结和解。

    “你早点睡吧，我走的。”

    沈晏临：“？”

    他觉得她并不明白。

    谢瑜然掀开被子下床，低头认真找拖鞋，真的算离开卧室。

    沈晏临握住她的手腕，“你不在这里睡？”

    “我有自己的卧室，干嘛在你这里睡？”谢瑜然得理直气壮，挣脱开他的手，加快脚步离开。

    房门关上，谢瑜然微微松口气。

    她当然懂他的意思，但毕竟那晚她醉的不省人事，画面模模糊糊的，现在才刚刚恋爱呢。

    谢瑜然回到卧室，重新躺回床上，闭眼准备睡觉。

    五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推开，谢瑜然睁眼望过去，沈晏临坦然自若的迈步过来。

    “你来干嘛？”

    他慢条斯理地道：“阿然我喜欢你。”

    然后蹬掉拖鞋，堂而皇之的上了她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