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捧着手机, 眼也不眨的盯着被放大的游戏画面。

    人的脸几乎占据了屏幕的三分之一。

    如果夏愿意的话，甚至还可以数清楚人有多少根睫毛。

    画面里。

    人正乖乖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菜肴, 尤其是在那碗牛奶上额外看了好几秒。

    显然。

    人已经对这碗牛奶产生了好奇。

    夏有些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屏幕, 不想第一时间错过人的表情变化。

    上次人吃到西红柿炒鸡蛋时的反应和表情，夏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回味无穷。

    ——唯一可惜的是, 游戏没法进行截图保存。

    要不然，他就可以把人两眼发光的表情截图下来保存，时不时拿出来看几眼。

    *

    它坐下来后，面无表情的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似乎对于它来，眼前这些美味佳肴与其他‘食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已经决定不杀死神秘人。

    但它还是要给神秘人一个教训，让对方知道如此不重视自己的代价。

    这样神秘人明天只会拿出更好的东西来讨好自己。

    人矜持拿起勺子，用极轻的力道触碰了一下这碗水的表面。

    向来谨慎仔细的它，早已注意到这碗水的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奇怪的膜，看起来薄如蝉翼。

    勺子落下了几寸，表面的奶层立刻形成褶皱下陷。

    人故作矜持冰冷的表情微微一顿，眼里露出了一丝茫然。

    这水，怎会如此奇怪。

    人有些迟疑起来, 尤其是那层水表面的膜竟然粘在勺子底部。

    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吃。

    它想着。

    但奇怪的是，它却闻到了比刚才更加浓郁的香味。

    ——勾引着它的味蕾。

    它试着吃了一口，口腔里瞬间爆发出浓郁的香味, 绵柔而厚重。

    漆黑的眸子瞬间又亮起了灯泡。

    这东西——竟比闻起来还要好喝？！

    它甚至觉得比过了眼前这些美味佳肴和米饭。

    夏看着人闪闪发亮的眼神，差点笑出声，下一秒又赶紧克制住。

    原本因为这一天遭遇而变得沉重的心情，都随着人刚才的表现消失殆尽。

    夏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养一个游戏人的感觉，似乎……好像真的很不错。

    *

    人按耐住想要喝下一口的念头, 认真凝视着这碗水，涌出强烈的好奇。

    这东西，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制作的。

    味道不会像普通水那样清淡无味，更不会像其他黑色的水，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神秘人的能量，似乎比它想象的还要更加强大。

    不过，这也让它更加兴奋起来。

    等杀死神秘人，这一切都将会是它的。

    人微微低头，遮住眼底几乎控制不住的兴奋疯狂。

    几秒后它才抬起头，再次恢复了平静。

    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但此时，它却以极其郑重的姿态，拿起勺子慢慢喝了一口水，享受每一口带来的美妙感受。

    它从未想过，原来食物可以这样慢慢品，带来比杀戮更加有意思的愉悦感。

    等到喝完后，人心里竟然不受控制涌出些许遗憾，似乎没有喝够。

    忽的，它愣住了。

    刚刚……它竟然会产生‘遗憾’的情绪。

    它难得茫然了一瞬。

    似乎从有意识开始，它的内心已经被扭曲与疯狂污染。

    如果每个生命用一幅画来展现内在。

    那么它的画，只会是由深沉冰冷的黑暗组成，上面填满了毫无秩序且混乱的线条。

    每个线条扭曲带着疯狂，甚至想要越过画的边缘，去将所能见到的都一同毁灭，拉入更深处的黑。

    但是，它发现自己并不抵触这种陌生的情绪出现在画卷上，相反还有一种别样新奇的感觉。

    接着，它的目光又落到那碗米饭和菜肴上，忽的发现那碗米饭似乎比前几次要多了不少。

    是神秘人故意这样的么。

    这个饭碗容量只有这么大，神秘人大约是怕装不下，甚至还压了压米饭，上面清晰可见像是勺子按压过的痕迹。

    它施舍般的想着。

    或许看在这碗米饭比平时多的份上，暂且放过那个神秘人。

    *

    夏津津有味人吃饭吃菜。

    大约是因为米饭多填了一勺的原因，盘子里的菜肴已经被人吃光了，但米饭却剩下了半碗的样子。

    人停下干饭的举动，默默看着碗里剩下的米饭，露出迟疑的表情。

    夏见状几乎恨不得想钻进手机里提醒人，其实汤也是可以喝的。

    尤其是把汤倒进米饭里，那滋味简直是绝了。

    但事实上，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人看着剩下的米饭，又看了眼盘子里浅浅的汤。

    过了好一会儿，就好像真的和夏心有灵犀般，人在安静几秒后，突然将盘子里的汤倒进米饭里，搅拌了一下。

    它试着吃了一口，呆了几秒。

    ——似乎开了新的世界大门。

    *

    它从未想过，汤竟然还可以倒进米饭里，变成新的不一样的口味。

    这和那些‘食物’不太一样。

    以‘食物’制作成的菜，是没有办法喝汤的，因为水已经被污染成了及其危险的东西。

    从前它因为太饿，试着将近乎作呕的汤全部喝光。

    然后就躺了一天才好起来。

    第二天它就冲出去把那些‘食物’杀光了一大片，哪怕因此付出受伤的代价，又躺了好几天，好在屋子里已经有足够的‘食物’，不需要再出去找了。

    而随着时间过去。

    它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那些‘食物’的踪影了。

    大约是死光了吧。

    人一脸冷漠，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汤饭。

    果真很好吃。

    它心情愉悦的想着。

    *

    夏捧着手机，津津有味看着人吃光了汤泡饭，不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有意思。

    而且，看着人吃的这么香，搞得他也想吃西红柿炒鸡蛋了。

    要不，明天花钱点一份厨房菜？

    夏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消了这个想法，毕竟厨房每天都人满为患，比起自己，那些研究员才是最需要厨房的人。

    最多也就几天就会从基地离开，到那时候再吃也不迟。

    游戏里。

    它在吃完饭后，因处于自身洁癖使然的原因，哪怕一天已经很疲惫了，也依然不能阻止它洗碗收拾桌子。

    等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回桌子上后。

    它站在那里定定看了几秒，又转身去了厨房。

    它需要在今晚将‘食物’处理好。

    否则第二天，‘食物’会把屋子弄乱。

    它做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千百次了，几乎闭眼就可以轻易将刀子捅入‘食物’最薄弱的鳞片部位，然后将内脏挖出来。

    ‘食物’充满怨恨的眼神似乎在盯着它，换做是以往，它会将‘食物’的眼睛抠出来捏碎，这样会给它带来极致的兴奋，灵魂都在颤栗。

    但这一次，因心情愉悦的原因，它决定好心帮‘食物’保留完整的眼球。

    它用刀神奇的将眼球部位完好割下来，眼球背部接连着神经和血管。

    忽的，血管和神经蠕动了几下，滴落着黑红色的血，在洗碗池里开出糜烂的水墨画。

    怪味弥漫开来。

    它的眸光沉下来，像是化不开的浓雾，它慢慢凑近‘食物’，声音带着不出的诡异：“我……要生气了，我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瞬间，眼球血液停止滴落，诡异的眼珠子动了动，像是在恐惧，却又拼命抑制住想要发抖的情绪，努力装死。

    它这才满意的笑了，直接将眼球包括内脏全部都扔进垃圾桶里。

    只留下‘食物’的身体。

    处理好后，它将食物剁碎成好几块并煮熟放在了盘子里，并放进冰箱里储存起来。

    夏只能通过玻璃窗看见人在厨房里忙碌着，游戏里传来咚咚咚剁肉的声音。

    四周安静无声。

    人背影仍旧看起来很纤细，腰部的衣服有些宽松。

    夏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怎么还是这么瘦，看来明天还得再多添一勺饭才行。

    争取一个月内把人养胖至少五斤。

    就在这时，游戏界面弹出了新的文字框。

    【恭喜玩家完成今日支线任务——[衣食住行·吃]第三环节，奖励您+3恋爱值。】

    【今天又是在用心呵护人身心健康的一天呢。】

    夏心里一跳，确认并不是错觉后，难掩激动点开了商城。

    上面显示着恋爱值为+6.

    这意味着，他之前的计划是可行的，给人吃饭的任务可以在一天内刷至少两次。

    这样一来，他每天可以获得+6恋爱值，而购买食物一次可能需要-3恋爱值，但是能支撑至少三顿。

    算下来的话，夏的恋爱值会以每天缓慢的速度上涨，而不用担心被消耗光了。

    晚上九点。

    实验间的所有研究员还在忙碌着，所有病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这时，田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坐到夏身边。

    夏这才意识到田教授的靠近，第一时间按耐住了想要退出游戏的念头。

    田教授下意识瞥了眼夏的手机，有些诧异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玩这种很久以前才流行的笑游戏。”

    毕竟在现如今手机发展迅猛的今天，年轻人多数只会玩最新出的游戏，很少会选择这样的老游戏。

    夏自然的将游戏退出后台，对田教授解释道：“坐着也没什么事，不如玩会儿游戏发时间。”

    田教授笑了笑，“的也是。”

    夏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田教授，你是找我有什么事？”

    田教授点头，将手里拿着的好几叠检测单给夏看，并解释道：“这是每个病人在三个时内，每隔一分钟的脑电波浮动。”

    经过田教授的描述，夏大概看懂了上面的内容，他认真看了几页，表情渐渐认真起来。

    他快速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每隔一时，所有人的脑电波会达到最高峰值。

    田教授问：“他们在梦里一定在这个时间段遭遇了某种刺激，这种峰值已经达到及其不可思议的地步。“

    “一个时……”夏喃喃自语着。

    当时在黑雾弥漫时，那个怪物就每隔一时出现开始杀人。

    但在梦里，怪物在没有锁链的前提下，仍然会每隔一时出现在走廊，也许它会对所有人展开追击，导致所有人精神恐惧达到最高阈值。

    田教授道：“不仅仅是这样，你再看这里，这高峰值持续了至少五分钟才缓慢下降。”

    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显然这意味着过了五分钟后，那个怪物就会消失不见，所有人才开始慢慢平息下来。

    这是个对于夏来非常有用的信息。

    田教授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个，他又指了指其中一张纸，道：“不过，其中一个住户的脑电波，在半时内出现了极其不稳定的状态，这意味着他在梦里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他顿了顿语气，用及其凝重的表情道：“或者是，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

    “这个住户是谁？”夏道。

    田教授翻出这个住户的照片给夏看，“对方叫曹杰，年龄23，他也是你们四楼分尸案里，唯一没有受伤，但心理创伤最严重的一个人。”

    夏看了眼照片，立刻就从记忆里找出了相对应的记忆。

    这个人，就是当时因过于恐惧害怕，而选择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的住户。

    事后，对方显然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和愧疚，再加上恐惧，确实有可能会出现较为严重的心理创伤。

    出于谨慎，夏问：“如果他一直保持这种起伏不定的状态持续两天，那会出现什么后果？”

    田教授不假思索道：“那只会出现两种可能性，第一，他会在梦里直接疯掉，第二，在梦里直接意识崩溃出现脑死亡。”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那就是死于噩梦里。

    但谁也不知道，现实中的人，是否也会真正死亡。

    一阵沉默过后，田教授道：“对于黑雾，我们已经加快了进度，相信最多一晚上，结果就会出来了，你今晚记住千万别睡觉。”

    夏点头，“我知道。”

    随后，夏在值警的搀扶下返回了房间，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在床上，又登陆了游戏。

    值警：“……”

    这个叫夏的人，对游戏似乎爱得太深沉，但更诡异的是，他对于这种情况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了。

    他想。

    大约是，已经麻木了吧。

    夏滑动了一下游戏视角，没有在客厅和厨房看见人，但是可以通过耳机隐约听到屋内似乎有什么声响。

    夏遵循着声音，很快发现人正待在卫生间，认真对着镜子刷牙，脸上的水渍让刘海软塌下来，粘在它的额头上，看起来有一种让人想要怜惜的错觉。

    游戏里。人擦干净脸返回卧室，关灯直接躺下睡觉。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夏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登陆虚拟厨房，又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放在锅里。

    因为人现在还没完全睡着，他不好回收盘子，也因此锅里还放着菜肴，腾不出空间来煮牛奶。

    看来只能等明天晚上再给人热牛奶了。

    人躺下后，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它破天荒的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的味道。

    沉沉的眸子里像是酝酿着一种叫做期待的情绪。

    它在想。

    明天醒来时，会不会看见它爱喝的水摆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