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安格外安静, 坐在沙发角落里，宽大的校服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看起来瘦到有些触目惊心。

    赵安安似乎只有在使用能力，或者是生气时，才会显露出死时的模样。

    特警队长还记得赵安安的校服沾染着大面积的鲜血的模样，让人立刻就能看出她生前遭遇了什么。

    而现在。

    姑娘正低垂着头，看起来完完全全就像是个不爱话的好学生。

    谁都看不出她已经死了。

    特警队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郑重向姑娘道谢一次才行。

    他没有贸然靠近姑娘，而是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声音下意识放低：“那天谢谢你救了我们。”

    姑娘茫然抬起头, 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书籍。

    特警队长以为吓到了姑娘，连忙后退了几步，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道谢, 那些被你救下来的人, 现在都得到了救治，我代他们向你道谢。”

    姑娘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是在和她话。

    最重要的是，对方在感谢她。

    赵安安能感知到对方的话, 都是发自内心的，而非是表面上的客气。

    她有些无所适从，冷着脸回答：“不用。”

    语气同样冷冰冰的，就像是根本不在意对方的道谢。

    特警队长并未因姑娘的态度而生气，主动又往后退了几步，留给赵安安一个独立空间。

    赵安安渐渐放松下来, 无意识的抚摸着书籍封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时不时看向夏, 欲言又止。

    夏看出这一点，主动站起来，“我们去四楼？”

    赵安安抿了抿嘴，抱着书籍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四楼，特警队长等人全都留在三楼，没有上前扰偷听。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那就是保护夏的安全，而不是来探情况的。

    四楼402房间，是赵安安生前和死后所居住的地方，如今的她，仍然住在那间狭的杂物间里。

    哪怕奶奶和爸爸妈妈，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她非即骂，像是恨不得把她死。

    可她依然喜欢呆在杂物间里，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安全舒适。

    客厅和主卧就算再怎么好，她也不想多待哪怕一分钟。

    赵安安的家人正排排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盯着一片雪花的电视，像是被精彩的剧情所吸引。

    四周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吵闹和辱骂。

    过往那些记忆，似乎遥远到像是上辈子发生过似的。

    赵安安勾起嘲讽又隐藏着恨意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夏。

    “现在，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待在一起了。”

    夏从赵安安的语气中，听出她对这些人的恨意。

    换做是他，未必还能和哪怕已经变成傀儡的家人以平常心看待，甚至是朝夕相处。

    夏不会劝阻赵安安放下仇恨，但也不希望赵安安永远沉浸在仇恨之中，逐渐被污染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他沉默了几秒，对赵安安道：“这栋大楼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可以选择去其他房间休息，如果觉得不习惯的话再回来也一样。”

    赵安安倏地转过头，一脸震惊的表情像是在还能这样做？

    半响后才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哪怕其他邻居都已经死了，她仍然本能觉得那些房间是有主的。

    她不该没经过屋主人允许就随意进房间，甚至是占据房间。

    因为有的邻居对她很好，在奶奶用藤条她的时候，也是一些邻居跑出来帮忙拉扯，制止了这一场家暴。

    听着赵安安的话后，夏认真解释道：“为什么不可以？”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和现实无关，而我拥有着这个世界的全部权限。”

    他指了指周围，“你可以住所有的房间，也可以动用所有的东西。”

    姑娘听着夏的话，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迟疑，再到犹豫纠结。

    这些话，像是在她面前敞开了一个新的大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最深处悄然生根发芽。

    她呆住了。

    夏完后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你也知道的，我不怎么待在这栋大楼，你可以帮我看守这里么？”

    姑娘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尽管还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却早已尝过世间百味，自然能听出夏话里的意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这个人类……是好人。

    但这个好人和她以往碰到的好人却又不一样，对方不会因悲惨过去而怜悯她，目光里也没有所谓的高高在上，像是随手给出施舍般，让人既感激却又觉得无比刺目。

    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刻意而心的去维护她的自尊心。

    这个叫夏的人，仅仅只会用交易的方式来换取所需，让她感觉与对方的关系和地位是平等的，不会有那种平白矮了一头的感觉。

    对方是担心她不愿意接受，才会用这种方式作为交换，她从此可以心安理得住在这里，以工作的方式作为房租。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不喜欢占人便宜，从前是对此无能为力，现在她终于可以为对方做更多的事，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想到这里，赵安安又看向夏，“我可以还帮你做其他的事。”

    夏还未话，就见赵安安又文道：“你下次再进来，还会去那个通道里面吗。”

    夏不知道赵安安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对。”

    赵安安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问赵安安：“你有什么东西想让我下次带进来的吗？”

    赵安安下意识摇头。

    夏没有强劝对方，而是道：“那我下次给你带其他书籍吧？”

    赵安安迟疑了一下，“好，谢谢……”

    夏笑了笑，“不用客气。”

    事实上，被带进来的东西并非是真实的，而是另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具现出来的复制品。

    原本的东西依然还在现实里，不论是实验基地，还是夏，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赵安安紧紧抱着书籍，像是忘记了刚才才谈到一半的话题。

    她跟在夏身后往三楼走，在即将抵达三楼时，赵安安的声音忽然响起，“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夏回头。

    赵安安抿了抿嘴，道：“我的书包夹层里藏着一张饭卡，可以帮我给3班一个叫戴诗梦的人吗。”

    起这些话时，赵安安的声音很是复杂，甚至隐藏着一丝害怕被拒绝的紧张与不安。

    夏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道：“可以。”

    他虽然签了合同，要求待在实验基地一段时间，但实际上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很麻烦，夏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下来，“好，那你还有什么需要让我转告给戴同学的么。”

    赵安安沉默良久，道：“不需要了。”

    夏点点头。

    很快。

    两个时到了。

    特警队长几人仅仅只是产生了类似于头昏发胀，心情莫名压抑的副作用。

    实验到这里就可以终止了。

    事实上，短时间的精神污染，反而有利于提高抗性，对特警队长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夏立刻告别赵安安，将特警队长几人全都带回了现实世界。

    田教授等人立刻围上来，对特警队长几人进行全身检测，夏趁着这个机会，将刚才的实验告知给了田教授。

    田教授脸上看不出半点惊诧，似乎已经猜出了这一点，“那你要不要也做一个全身检测？”

    夏没有收到抗性增加的游戏提示，但为了保险起见，以及配合实验基地的检测要求，便点头同意了田教授的提议。

    大约一时，夏和特警队长几人做完了全套检测，确认夏精神和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与影响。

    至于特警队长几人，或许是因为抗性并不低的原因，仅仅只是出现了高烧和免疫力低下，以及精神上的细微影响症状。

    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夏这才放下心。

    田教授翻看着检查结果，对夏和其他研究员道：“看来，普通人只能在怪物世界呆最多一个时，否则就会出现轻度副作用症状。”

    特警队长几人经过极为苛刻的训练，抗性与身体素质，比起大多数普通人是要高出许多的。

    连他们都只能呆两个时，那么普通人如果被困两个时以上，症状很可能会更加严重。

    这个信息对于实验基地来十分重要，也让他们越发意识到抗性高的好处，以及……能力者的重要性。

    夏听到这里，皱眉道：“田教授，您觉得……是因为抗性高的原因，还是因为能力者本身也属于异变，反而比普通人更能适应怪物世界？”

    田教授也想到了这点，在沉思了足足好几秒后，才给出自己的答案，“两者或许都有，但前者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就像是李固与刘学，两人都是能力者，并且前者的执念明显比后者要更严重，但结果反而是刘学受到的影响最严重。

    刘学在各方面远超普通人，作为一名狙击手，首先就要求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按理来抗性应该比李固，甚至是夏都还要强才对。

    但这三个能力者里，反而是夏受到的副作用是最的。

    至于罗大庆和陈年两人。

    虽然也和李固一样拥有了特殊能力，但两人因大脑异变的原因，根本无法被实验基地所信任，因此被归类到了污染者的范畴里。

    换句话。

    污染者——意指认知与思维能力都产生异变，不再偏向于人类这一方的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