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力装作平静, 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却泛着苍白，极力克制住想要抓住扶手的念头。

    神秘人……会如何回答？

    它忽然有些后悔刚刚问出的话，因为那双筷子已经停顿在半空中许久。

    人眼眸暗了暗, 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问道：“这个问题是不能回答，还是没办法用筷子表达出答案？”

    它想弄清楚神秘人为何拒绝它的回应，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抵触它，还是因为另有其因所导致的。

    夏看着屏幕上方的文字，表情更加纠结了。

    人眼眸深深注视着半空中的筷子, 像是要透过空气看见神秘人的身影。

    漆黑眼眸深处的黑暗，似乎化作看不见的力量想要缠绕住神秘人，试图在神秘人身上留下属于它的力量痕迹。

    但它失败了。

    这些隐晦到无法察觉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神秘人的痕迹, 更没办法将力量缠绕在对方身上。

    明明……神秘人就站在那里。

    它为何还是失败了。

    人神色茫然，不惜又一次凝聚出更加隐蔽的黑雾丝线，顺着那双筷子悄悄往上游动, 最后仍然一无所获。

    就好像神秘人根本不在房间内。

    可这双筷子明明……

    人忽然怔住，半响后陡然露出深深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以及不出的惊慌。

    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人死死盯着那双筷子，声音微微颤抖嘶哑，“你……根本不在这里，对吗。”

    也只有这样, 才能解释它以生命力量凝聚出的黑雾，为什么没办法缠绕住神秘人的原因。

    这些黑雾丝线, 哪怕连‘神’都能缠绕住, 又怎么可能对神秘人无效。

    要知道。

    神秘人就站在屋里, 它甚至以神秘人手中的筷子作为媒介, 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缠绕住对方。

    但它还是失败了。

    不仅如此, 人以生命作为代价的丝线一旦被抽出，必须要在最短时间找到所缠绕的对象，不然半个月后就会消散在空中。

    人心神震动，原本还能忽略的副作用如潮水般涌来，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大脑像是被看不见的针密密麻麻的刺着，意识渐渐被心底深处的疯狂勾起，却又被理智死死压制住。

    它不想在神秘人面前暴露出不堪的一面。

    夏看见人脸色明显露出震惊和紧张的表情，手甚至死死抓住扶手，指关节青白到有些触目惊心。

    接着，人紧盯着筷子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夏不知为何心里重重跳了好几下，不出的紧张与一丝不安悄然弥漫开来。

    人了什么？

    与此同时，屏幕上方立刻显现出同步文字。

    【你……根本不在这里，对吗。】

    夏心中预感成真，食指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心脏扑通狂跳个不停。

    既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

    人……怎么这么聪明，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猜出了真相。

    屏幕里。

    筷子因失去操控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同样也狠狠敲击在人心上，

    人瞳孔一缩，再也无法掩饰此刻的慌张与不安，站起来踉跄的跑过去，却又因脚腕使不上力气狠狠倒了下去。

    眼看快要摔在地板上时，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扶住了人的身体，力道隐隐有些微晃。

    人猛地抬起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发红，透着不出的惊喜与复杂，声音颤抖，“我以为你……走了。”

    天知道它那一刻的心情，有多么绝望和恐慌。

    它太害怕失去神秘人了。

    纵然已经做好会用一辈子时间，直到世界末日也都会持之以恒的去寻找神秘人。

    可它无法想象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没有神秘人陪伴的感觉该有多么孤独而绝望。

    夏能看见人脸上的恐慌与害怕，再加上屏幕上弹出的文字，心中更是狠狠震了一下，又涌出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与莫名的悸动。

    他不忍心看着人这么难过伤心，先是将人扶回沙发那里坐下来，又轻轻捏了捏人的脸，这一次却没有再松开。

    人既然已经猜到结果了，那他还不如将真相与人和盘托出。

    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的话……不定他还能与人见面，再向它好好道个歉。

    *

    人任由夏搀扶到沙发上，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到脸颊被神秘人轻轻掐住。

    人眼睛瞬间瞪大，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神秘人……为什么又对它做了亲密举动？

    它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却渐渐发觉神秘人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松开，就好像……在暗示着它什么。

    人死死压制着呼吸，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猜想，直到过去了几十秒时间，神秘人仍然没有松开手。

    人深吸了口气后才开口试探性道：“我能摸摸你吗？”

    它又问出了和上次相同的话。

    人心中狂跳不止，生怕又出现像上次一样的情况，可又忍不住心生出一丝希冀。

    神秘人从来都不会在这些事上开玩笑，对方很可能已经看出它所想表达的意思。

    四周仍然静悄悄的。

    人仿佛听见心跳震动着耳膜，发出咚咚的的声响，时间在这一刻被放慢。

    没人知道它用尽了多少勇气，才总算伸出了手，指尖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冰凉，看起来毫无血色。

    一点点的^

    人的指尖很快触摸到一股奇怪的空气，没有形状也没有温度。

    它指尖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到身上每一处，整个人似乎都变得燥热又僵硬，以及充斥在心里的莫名激动与满足。

    就好像在绝望死海游了几十年的人，在最后一刻突然抓住了生路那般激动。

    人喉结滚了滚，目光紧盯着半空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的空气，双手顺着这团空气往上摸，却又在距离脸颊大约十厘米的位置摸了个空。

    人顷刻间呆住，心脏骤然紧缩成一团，本能又在四周摸了摸。

    除了脸上那团空气之外，四周根本不存在任何看不见的人。

    它什么都没有摸到。

    原来神秘人——真的不存在。

    对方从未真正出现在房间里，就连之前所猜测的隐形能力，根本不成立。

    它突然有一种极其受伤，却又震惊的情绪。

    神秘人骗了它。

    可仔细回想与神秘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又让它心底的愤怒消失殆尽。

    它连恨都恨不起来，只觉得难过又不敢相信。

    神秘人为何骗它。

    神秘人从未真的坐在凳子上陪它吃饭，也从未真的用手抚摸它的头，而是由一个看不见的空气所代劳的。

    尽管这团空气是神秘人所控制的。

    它想到这里时，又陡然生出新的念头。

    ——神秘人此刻在哪里？

    对方既然能时刻回应它，明对方是可以看见这边所发生的的一切，也能看见它给予的回应。

    这么，神秘人或许从未想过拒绝它，因为这团空气根本不是神秘人真正的身体。

    想到这里，人眼底陡然冒出一丝光芒，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可彻底清晰明了。

    原来是这样……

    *

    夏紧张又担忧的看着屏幕，发现人脸色从最开始的紧张，最后又变得震惊和不安，再接着又露出疑惑，最后又莫名露出惊喜的表情。

    接二连三的表情变化，让夏很难猜出人的心理活动，又担心人是不是吓傻了，只能借用刚出的文字沟通模式，给人发了个信息。

    很快，屏幕上立刻出现金色泡泡，里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问号。

    【？】

    人极其聪明，立刻意识到神秘人可能是在担心它，所以才会用问号来询问它还好么。

    它心中一暖，对自己刚才的猜想越发笃定，神秘人之前拒绝它的亲近，并非是抵触与厌恶，而是因为另一个理由。

    一个它差点被忽略的理由。

    人深吸了口气，对着半空中的筷子问道：“你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真正出现过，对吗。”

    它不等神秘人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前拒绝我，是因为你害怕我吓到，对不对？”

    是的。

    神秘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过它，也没有嫌弃或者是抵触它的触摸。

    人已经猜出了缘由。

    对方只是……害怕它被吓到。

    人想起前几次神秘人假装坐在那里陪着它吃饭，陪着它聊天，那些都建立在善意谎言之下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怕吓到它。

    人在意识到这点之前，就已经原谅神秘人欺骗它的事了。

    不管是欺骗，还是利用，亦或者是让它去做任何危险到危及生命的事，它都甘之如饴。

    更别提是这些欺骗，并非是恶意的，里面包含着神秘人对它……的体贴与担忧。

    它又怎么可能会生气。

    它只会让心底暗藏的念头不断滋生，任由这种疯狂却又偏执的念头不断化作细线，试图再次缠绕在神秘人身上。

    可神秘人并不在这里。

    人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心跳的越来越快，眼底的涌动的黑雾越发激动起来。

    既然神秘人的能力与隐藏无关。

    这也意味着……

    神秘人此刻就藏在某个地方。

    它只要找到神秘人，就能看见神秘人的模样，看见对方每一个表情，更可以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度，还可以与对方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

    之前所担忧的烦恼，全都消失殆尽。

    因为，神秘人就在某个地方……真正存在着。

    人眼眸越发明亮而炽热。

    迟早有一天，它会与神秘人真正见面的。

    *

    【你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真正出现过，对吗。】

    【你之前拒绝我，是因为你害怕我吓到，对不对？】

    看着屏幕弹出的文字框，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惊诧于人的聪明，意外人此刻的冷静，愧于人明明被骗，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还猜出了他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人怎么会这么善良又聪明。

    夏心中酸酸涨涨的，心底最后一点担忧彻底消失，立刻操控筷子上下晃了晃。

    ——是。

    他从未出现在这间房里。

    ——是。

    他之前躲开人的手，是担心吓到它，又怕它意识到被骗而伤心。

    他有些后悔。

    如果当时能对人实话就好了。

    但夏又很清楚，那时候他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现在这个程度，未必能像现在这样接受这种事。

    换做是夏，也很难接受家里出现的陌生人，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身体，完全只是一团看不见的空气。

    他一定会感到忌惮，甚至不惜连夜搬家。

    *

    游戏里。

    人看着筷子上下晃动，被压抑在心底的不可的念头，以及才意识到自己对神秘人竟然抱有这种感情的心，像是被星火燎原般燃烧起来。

    它死死攥着拳头，眼里却满是希冀与怕被拒绝的不安，像是祈求神明般卑微道：“我……能见见你吗？”

    夏眼皮一跳，差点又一次将手机摔地上，大脑瞬间空白又震惊。

    人刚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