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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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影视剧里,失忆者因为看到关键人物而恢复记忆的例子比比皆是,甚至成为了一个经典桥段。

    只是爱绮没想到会轮到自己身上。

    在恢复记忆的期间,她在自己的识海中回顾了这个世界的导入剧情。

    爱绮曾经在导入中所遭受的,现在也一个不拉地再次体验了一番。

    不过有剧情自动净化的成分在,自动剔除当时她和系统交流、演戏的场外部分,像是演完的成品电影。

    所以也可以认为是,她所感受的一切,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爱绮的命运的起初。

    ……

    降生在偏僻山村的她,父母都因天灾去世。而逐渐显露的异能力和村民的愚昧,被村民当做是某种许愿的东西,以满足他们的贪欲。

    最开始还会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像是在供奉神明般有模有样。

    他们并不知道爱绮异能力的范围限制和使用规则,只知道这东西时灵时不灵,过多的失望转移在爱绮身上,人们对她没有了敬意,便把她囚禁在柴房腾出来的屋中。

    每天像是养宠物般投喂吃食,定期让那些老妇清洁身体,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对爱绮够好了。

    “那个骗人的杂种!我们能剩口饭给她已经够好心了!”

    “我想着已经许愿不要下雨,才没有收谷子的,结果她连暴风雨都不能驱走啊!害我损失那么多!可是上次不就实现了么?”

    “是了,明明她愿意的话,我丈夫的腿也不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截肢了……”

    “不懂感恩的坏东西!”

    年幼的爱绮因为什么都不懂,而不知道自己所受的待遇并非正常。

    偏偏无知是这时候最好的武器,没有人告诉她黑暗中会有危险、会有鬼怪,所以她待在没有窗户的柴房里竟一点也不害怕。

    里面倒是有一盏要坏不坏的灯,有时能亮起来,就是昏黄昏黄的,有时坏了,她也无所谓。

    她一直少言寡语,没有多余的爱好——也没有那个机会。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趁着柴房那不牢固的门被风推开一个缝,然后就可以看到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们。

    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活泼又快乐,当他们在唱着童谣时,爱绮也会偷偷哼唱。

    看着他们有输有赢时,爱绮也会跟着声惊呼。

    什么时候可以加入他们呢?

    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大声唱出来呢?

    ……啊,也许到时候就可以了。

    可是到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她在昏暗中掰着手指数着,一天又过了一天。

    七根手指够七天,就是一周,可是两周便是十四天,十根手指就不够用了。

    她的疑惑又多了一个。

    积攒着那些不明白,终于在有一天一个男人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让她催生出新芽的花朵,带着她走出了这的一方天地,给她启蒙,教她读书写字,带着她认识外面的世界——

    突然有一天,爱绮在他面前流下眼泪。

    孩子的玩闹声音固然大,可伤心哭泣的动静更是惊天阵地。

    她却没有哭出声音来,竭尽全力咬住下嘴唇,发出像是病弱的幼猫般的嘤咛。

    “爱绮。”京极夏彦用手帕为她抹去泪珠,“为什么在哭?”

    爱绮不出来,因为哽咽束缚住了舌头。

    “很伤心吧,很害怕吧。”京极怀抱着她,用宽大的手掌支撑她脆弱的脊背,偶尔拍几下,像是在代替她真正早死的父亲,“在有了知识过后,突然明白以往所遭受的是多么的不公……”

    也许是被她的悲伤所感染,连院子里养得一条黑猫都跑过来蹭蹭她。

    京极夏彦知道爱绮有着非一般孩童的智慧,再加上之前的遭遇,要更加地沉默、冷静。

    但他还是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总是为她选上好看的衣装,为她添置各种孩童的玩具。

    爱绮最喜欢的便是那个金绣线菊花纹路的手鞠球,和怎么也摔不倒的达摩不倒翁。

    不倒翁故意做的生气的怒颜,像是在和推它的人怒目相对,爱绮就总是要用食指把它死死地戳倒在地上,这样就是她赢了。她的孩子气便在这时候最常显现。

    她的新世界是京极夏彦建造的,也理所当然的,她愿意为京极夏彦做任何事。

    京极大概也正有此意,在这方面就从没有瞒过她。

    在让京极夏彦在她身上降下【凭物落?发鬼】的某一天,京极拿给她一张照片。

    照片背面写得绫辻行人,应该就是画面中主人公的名字。

    “爱绮,你要记住他,他将是我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爱绮的思维已然和他同调,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答案:“辻,真是个合适的名字。”

    “他的异能力也很合适。”京极夏彦为她解释绫辻行人的Another,“就像是天生的对手,命中注定。”

    “也是你的命中注定,爱绮。你生来就是要降服他,让他心甘情愿地与我们共同沉沦。”

    “父亲的愿望,我一定会实现的。”

    她将照片收入怀中,手指用力了些。

    再后来,就没有了。

    ——那场使得擂钵街形成的爆炸,将他们分离。

    爆炸的光亮冲击到眼前也不过是一眨眼,却儿戏地把她和她的父亲分离了这么多年。

    ……

    爱绮过完记忆之后,并没有直接醒来。

    她坐在自己的识海里——此刻的她并没有穿着森鸥外喜好的洋服,而是正统和服。

    若仔细看花纹和款式,就知道这套是某一次新年时京极夏彦送给她的新衣。

    系统化作黑猫在她身边转,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爱绮却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受到外界的扰。

    只有她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就是入戏了。

    沉浸式回顾过于真实,和京极夏彦的以往一幕接一幕越来越清晰。

    越是清晰,越是让她忍不住和后来在港口黑手党的生活相比,就越是有更多的情绪饱含在胸口,结、缠绕,从心脏迸发出来直至全身,无法挣脱。

    父亲的愿望……

    她失约了。

    不应该的,本不应该的……!

    正是因为她,导致了父亲的死亡!

    “她在哭。”中岛敦轻柔地为床上的少女擦拭眼泪,“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无法悔过啊。

    这一次,她终于能够回答了。

    下一秒,爱绮睁开眼睛,眼底里是中岛敦从未见过的悲伤,在那一瞬间,她的情绪被传递到了中岛敦的心中,让本就担心的他也莫名蓄起泪水。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爱绮有些陌生,以至于让他也有点受伤。

    “大姐?你要去哪里?”

    “别碰我!”

    向来是温柔的大姐,这样大声地吼着他,一边还甩开了他的手向外跑去。

    外面的人正在争执着什么,他们围着一张办公桌站成一圈。

    “我们大姐并不叫这个名字。”织田作,“你肯定搞错了。”

    “管她是森茉莉还是京极爱绮……”绫辻行人用食指戳着照片,“侦探的直觉告诉我就是同一个人!”

    与谢野晶子:“直觉不算数。”

    “好吧,你们看耳朵,一个人耳朵的轮廓是不会变的。”

    “的确如此。”国木田独步更是谨慎,“但实在是太巧了。而且照片的清晰度并不是最好的,容易有误判吧?”

    绫辻行人:“等等,你们到底是接的谁的委托啊,难道不是帮我找人么?”

    在电脑面前埋头苦干的辻村深月粗鲁地插进这场辩论:“查到了!森茉莉并不是森鸥外亲生的!在x年x月才登记上户籍——”

    “等等,大姐!你要去哪里?”

    嗯?

    在场的人像是被按了暂定键,好像有什么论题之外的话混进来了?

    织田作之助反应是最快的,他一个转身,就看到了苏醒的爱绮往门外跑去的背影。

    本能地想要去捉住她的手,她却像是早有预感,在被捉住之前看了织田作一眼,后者迟疑了一瞬,错失留下她的好机会。

    与谢野跟了几步,又还是回来了,她满头雾水:“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绫辻行人抓住织田作的手臂:“刚刚为什么不留下她?我是为了救人啊,你在干什么?”

    “不是,我。”织田作愣愣地看着爱绮消失的拐角,“她刚才回头看我的时候,好像咲乐。”

    他没有继续的是,以前他把孩子们寄养在咖喱店的二楼,因为身份原因也不能每天都去看望他们,看望也只能留堪堪几个时。

    每次他自己要走了的时候,咲乐就会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向他。

    她是很乖的孩子,不会因为分离而大声哭泣,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不舍和思念,她将眼泪挽留住、锁在双眼中,仿佛这样就能让织田作放心走。

    爱绮的眼神,和这个一模一样。

    有一瞬织田作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他忍不住想大姐为何会晕倒,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让醒来的她突然这样。

    所以他一边迟疑,又一边心软。

    “我的失误。”回过神来,织田作跟呆在原地的人,“总之,等我先去把大姐找回来,也许她跟你有什么误会,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莫名躺枪的绫辻:“见都没见过,我和她能有什么误会?你刚刚是在人身攻击么?”

    晶子补刀:“反正是看到你才晕倒的。”

    绫辻行人:“……”

    中岛敦本来要一起去,没想到辻村深月又接到了什么消息,她兴奋地跟绫辻行人:“坂口前辈的许可下来了!我会明让太宰治赶往武装侦探社,到时候织田先生再把人找回来,这件案子就结了。”

    “你太宰治?太宰先生?”就这么个转头询问的功夫,中岛敦就没来得及跟上织田作。

    爱绮走出侦探社的大门后没有走电梯,而是楼梯,在消防通道看到织田作之助已经走出去后,她才出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很快,看似是一直在往前走,其实余光在量附近的街道。

    不一样了。

    擂钵街爆炸前,父亲带着她来横滨暂住,谁也没想到那天下午会刚好路过擂钵街的前生街道。

    她现在有些混乱,失忆前后的内容老是穿插在一起。

    两个记忆相隔了十几年,不可能没有改变。

    “到擂钵街的路是……”

    眼前一会儿是十几年的旧街道,一会儿是现在新建设的街道,爱绮走着走着,有时拐弯了才发现本以为的路已经被堵上了。

    一股压抑的冲动,驱使她去往和父亲最后一面的地方。

    她老是迎着风而走,眼里的泪还没滴落就被风吹不见了。

    等到终于踏上了擂钵街的土地,爱绮心里满是茫然。

    酸涩的双眼所容纳的景物,都是那么的陌生,她找不到当时和父亲一起走在这里的、任何熟悉的一花一草。

    擂钵街贫瘠的土地上最多的就是狗尾巴草和蒲公英。

    当风来过,蒲公英也被它吹散,卷上天空再飞向遥遥的远方时,爱绮觉得自己好像也跟它们一起走了。脚明明还实在地踩在地上,却又是如此的飘摇不定。

    ……一切都不可挽回。

    ——

    等织田作和太宰治找到爱绮时,她已经待在那很久很久。

    她应该还有理智,清楚擂钵街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后只是跑到擂钵街边缘人烟稀少的高地,仿佛在眺望下面的景色。

    太宰治朝织田作了个手势,后者意会,便心地往后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关于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太宰治知道的也不多。

    接到织田作的电话时,他正坐上异能特务科的车,因为安吾有个外务需要他帮帮忙。

    然后就听见好友茉莉突然晕倒,醒来的时候还很伤心的跑丢了。

    太宰:“??”

    怎么回事,这还是他认识的森茉莉吗?

    但心跳莫名地有些快,就像是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他不放过任何一个预感,马上就借机甩开了特务科的监视人员和织田作会和。

    终于在这里找到她。

    太宰治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走到爱绮的身边:“茉莉。”

    爱绮转头看他。

    “是谁欺负你了么。”哪怕有过织田作的明,太宰知道并没有谁欺负她,可是看到她发红的眼下和脆弱的神情,他还是沉下了脸,“哭成这样子。”

    爱绮缓缓摇头:“没有谁,是我的问题。”

    “太宰。”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做错事了。”

    “没关系,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太宰想要宽慰她,“起来茉莉一直都这么完美,我们以前还总是感叹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这次你也不要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不是!”她先激动地反驳,反应过来自己吼了他,又抗拒地远离几步,“不可能的……永远也挽回不了……”

    “都是我一人的错,不然父亲也不会……”

    “父亲?森先生?他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才不是我的父亲!”

    糟糕。

    好像——

    太宰蓦地回想起几年前的晚上,他和中也要是茉莉恢复记忆了该怎么办,最后也没聊出个所以然。

    因为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等到真正发生的时候就缺乏理智去应对。

    他看见爱绮周身的能力再一次波动,想要靠近她:“不要使用异能力,茉莉!”

    殊不知他这样反而是火上浇油,爱绮捂住耳朵:“不要叫我茉莉!我不是她!”

    “为什么——我这么无能,不,我不可以——”她语无伦次,“我是父亲的女儿,我可以做到……我要改变这一切。”

    太宰本能感到不妙。

    此时也顾不上是否会伤到她,太宰拿出对待敌人的全力想要去控制住她——

    至少碰到皮肤或头发,可以先抑制住异能反噬,可他越是想要这样,爱绮就越是抗拒。

    “放开我!”

    “冷静下来!!”

    当太宰强行把她推入自己的怀中、再在把她的双手别到她背后控制住时,太宰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的气场有着不安的波动。

    可以无效所有异能力的人间失格的无;

    和可以制定万物规则的诚如神之所的有;

    无形之中互相矛盾的异能相撞,磁场开始紊乱,空间开始扭曲。

    因听到争吵,不放心而回来看看情况的织田作之助,刚好目睹了这一幕——

    那是让人估摸不清大的神秘立体方块,恐怕比三层楼还要高,只凭肉眼也看不出何等材质的构造,只能让人联想到异能力的产物。

    它在空中徐徐上升,遮住了黄昏的最后一分太阳。

    再低头一看,不管是森茉莉,还是太宰治,都没了踪影。

    ……

    ——【世界二:欺诈横滨,通关完成。】

    作者有话要:看!是不是结束地很突然!【被不要担心,还有后日谈,就是讲这个特异点。

    原定后日谈主要角色是猪们,你们想不想加一个乱步?

    后日谈一点都不虐请放心,反而是会比较好玩那种。

    ——

    第二个世界叫欺诈横滨,代表爱绮走的剧情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连自己也被骗了。

    (指和京极的计划相比背道而驰,完全跑偏。)

    第三个世界叫炽热东京,一看就跟火有关系,大家可以开脑洞嘿嘿。

    ——

    识海中被忽略的系统:“恭喜主人!记忆恢复,原本异能力使用权也恢复啦!”

    发鬼直接被诚如神之所秒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