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等到反应过来时,五条悟已经把自己瞬移到了其他地方，一个绝对看不到爱绮的地方，唯有身边似乎还在上升的热度还在提醒他这里是京都。

    ……要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莫名的讨厌。

    讨厌她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

    按照往常这时候他肯定还在东京咒术高专里，在教室里磨时间走个过场就放学了。

    察觉到那股许久未见的气息,五条悟第一反击就是瞬移到京都来,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的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面。

    无所事事地在京都逛逛，他还围观了好几个电视台播报异常天气的现场，就这样晃到了快半夜的时候。

    人比白天少了很多，那群自视甚高的纯血咒术师才不会二十四时守在这里，五条悟挑了个空档潜入,正大光明走到爱绮身边。

    也不知道加茂脑子怎么想的，都这样了还让人睡榻榻米,难道古代人没权利享受现代智慧的成果吗。

    要是他的话，直接就地建一个vip病房好吧，又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他盘腿坐下来,用六眼观察爱绮的状态。

    向外散发的力量比之前弱了些——但也只是一丁点,但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所以与其她的痛苦在减弱,还不如是她在有意控制来的恰当。

    但那样会更难受的。

    “悟。”她虚弱地睁开双眼，显然已经习惯了新一轮的折磨，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暗示着她仍然备受磨难。

    沉默半晌,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是的，跟之前又完全变了两样，好像长成大人了似的，你现在多大啦？”

    五条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对不起？”

    “那个时候？”爱绮愣了愣,才从混乱的记忆里翻找出来，“啊，下意识就……”

    “我白天的时候看起来真狼狈啊，不是么？明明也算是悟的长辈，却不能保持仪容和风度，在发现你的那一瞬间便觉得太过羞愧了。”

    五条悟：“你认为那是丑态？可我看加茂家的人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呢。”

    “他们是关心我的安危，就像是病人面对医生那样。”

    五条悟又问：“那我于你呢？”

    “对不起，我撒谎了。”爱绮再次道歉，她终于实话，“我只是觉得好像又错过了很多……”

    “上一次你还是个孩子呢，现在却奔着青年成长了。”

    “也不是自大地认为悟一直在等我，就当做是我自作多情也好。”

    见五条悟没有回应，她的声音减弱：“啊，我又在自自话。”

    气氛僵硬是必然的，因为这飞逝而过的几年时光，于其中一人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就像睡着、再起床一样，而剩下的那个则是实实的度过了每一秒。

    是啊，像素猪场的猪立绘都改皮肤了，长大了不，还学会戴墨镜了。

    但于前者来也并非有多美妙，她正在极力抗拒对方因时间变化而袭来的陌生感，仿佛这样就能维护两人错开的裂缝。

    ——又在忍。

    当年察觉她的力量一直在沉睡后，五条悟再也没来过。

    爱绮的躯壳是在正常成长的，现在连他都对爱绮愈发成熟的面孔感到生分。

    可她从一开始就忍着，最多也就感叹两句，仿佛多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一样。

    是害怕他生气吗？

    “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痛？”五条悟鬼使神差地转移了话题。

    她低头，拿出贴在肌肤的项链，散发着富贵气息。

    “因为这个能够稳定灵魂的咒具——我的力量太强、躯壳太弱，要是等我自行融合的话好像得等几十年，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找能有所帮助的方法。”

    “原理大概就是稳定灵魂的同时将我的体质也升格，粗暴来讲就是加速了融合的这一过程。”

    五条悟：“所以疼痛感也是成倍的。”

    “嗯。”

    “有多痛啊？”

    爱绮有点恍惚。

    就好像回到初次见面时，年幼的他因天性而探索别人的隐秘，直接大胆地抛出疑问，无所顾忌。

    ——“你是谁啊？是加茂家的人吗？为什么在这里，真寒酸啊。”

    ——“有多痛啊？”

    ……稍微感觉到安心了呢。

    原来他的内核、他的本质一直都没有变。

    这个发现让她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倒也能像样地笑了：“让我想想——”

    “可能就像火焰燃烧自己那样痛唷？”

    “骗人吧，我又不是孩了诶。怎么会有人傻到烧自己。”

    五条悟半点不信，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跨过雷区。

    不论从哪方面都是在忍的爱绮：……算了，我忍。

    她眨眨眼睛：“可是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爱绮能感知到这句话落下之后，五条悟从一开始就仿佛猫咪一样炸起的毛被捋顺下去。

    哄好了，妥。

    ……

    之后的一阵子，五条悟隔三差五都来看看她。

    毕竟他现在还在高专上学，可能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最强起来很牛掰，那还不是到处跑祓除咒灵，怎么压榨怎么来，甚至有007的预兆。

    他只能挑事情比较少的时候，提前早退去看爱绮。

    没有相亲，也没有和夏油杰吵架，真要定性的话，更像是卧床多年的老祖宗突然醒了，他这个辈抽空去陪床——当然，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哪怕空白了几年的时光，爱绮对他的爱从未变过。

    在爱绮身边五条悟是自由的，而爱绮也需要他的陪伴，他们从未互相提过帮助或请求，却并非是冷漠，只是于无言之中找到的一个平衡，重启少年时的秘密。

    ——这就是五条悟早退事件的真相。

    夏油杰：“你至少把事情也清楚一点，不然就不要怪我们多想咯。”

    一般都是五条悟损别人的份儿，倒是很少看见他无能狂怒的样子——虽然有点表演夸张的成分在，抓紧时间迫害一下也够回本了。

    家入硝子再次体贴的提示：“我们一般以我有个朋友……这样的句子开头。”

    五条悟看明白了，挚友在一定情况下时会转职成损友。

    当然不可能向他们全盘托出，但是要叫他承认错误……还不如让他再去轰几个特级咒灵。

    五条悟双手插兜望天，润色再码拼凑出一个简陋的辞，更多的时间则是拿来服自己的自尊。

    夏油杰心有灵犀：“都给你台阶下了，还要心理准备这久？”

    五条悟：“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夏油杰：“想清楚你的立场，谨言慎行。”

    “切，你个男的懂什么。”五条悟惯例嘴炮，“我找硝子参谋又不找你，你顶多算个观众。”

    硝子想了想，决定重复一遍：“想清楚你的立场，谨言慎行。”

    五条悟：“……”

    最后他还是了：“就是没忍住了很过分的话，把一个……算是长辈的女性吧，把她惹哭了，大概就是这样。”

    ……哇哦，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是信息度爆表呢。

    把长辈都哭了。

    连五条悟自觉都很过分。

    那得是多杀人诛心的话啊。

    而且五条悟的长辈得是往御三家上靠吧，再加上他刚才的辞，难道是加茂家的哪位长老级别人物？

    夏油杰和硝子脑子里默默浮现出一个老奶奶流泪的一幕，男默女泪。

    夏油杰判定：“真是人渣啊。”

    硝子默契点头。

    被他们谴责的眼神看着，五条悟更加不自在了：“所以不是问你们怎么道歉吗！”

    “虽然我觉得除了土下座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硝子分析道，“不过肯定要物质补偿，比如赔礼。你又不缺钱，这个好解决，那个奶奶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一提起爱绮，五条悟就不免回忆起昨天的那一幕，导致他都没发现硝子刚才没憋住的奶奶一词。

    哪怕把身体与灵魂融合的时间压缩，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而将几十年压缩成一个月，该有的疼痛一天的份都不会少，可见是什么非人的折磨。

    以上是爱绮对外的法。毕竟要是来的太容易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因为一般都不会被珍惜，她还是要拿拿乔的。

    在他人来看，就是从最开始一刻都不停的痛苦变成间歇性的阵痛。

    真实的情况为：咸鱼瘫够了就演一下意思意思。

    五条悟来的时间很随机，有时他来了爱绮还能自如地跟他聊聊天，有时却像是那天一样蜷缩着发抖。

    最近一连三回都是后面的情况。

    每一次看见她难熬的样子，五条悟就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被消耗，心烦意乱的时候也变更多。

    爱绮当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聊天，他就静静坐在她身旁。

    于是在昨天晚上再看见她这样时，量变促成质变，五条悟觉得有什么事情变了——

    一点都不有趣了。

    明明最开始还是因为她很有趣才一直来见她来着……

    毕竟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让爱绮痛苦，正面情感被完全消磨，如果她此后会一直这样的话，五条悟觉得永远也有趣不起来。

    并且——

    在耐心被全部消耗的瞬间，五条悟听见自己这么：

    “我啊，夫人。”

    他第一次这么称呼爱绮，仿佛拉开了距离。

    “完全复活真的有必要么？起来，你不也是偷了人家的身体嘛，结果为了达到目的还这么痛苦，可不像是你们的作风。”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复活呢。”

    本因为不想让五条悟看到自己扭曲表情，而背对着他的爱绮僵硬了一瞬。

    啊，糟糕。

    一切看在眼里的五条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好像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像是逃避似的，他思考刚才为什么会这么。

    比如为什么是你们？

    很明显嘛，这次完全复活是加茂家全权参与的，看那些每天出入的咒术界高层就能知道。

    他对信息一直都很敏感，早就发现这次醒来之后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以前爱绮的复活是意外，至于加茂家么，也是一如既往地虚伪。

    他们留下她也不过是眼馋那份力量。但她的排斥反应被人看在眼里，也深知目前没有好办法能解决，只能慢慢研究。

    索性就装作很欢迎尊敬她的样子，好吃好喝供着，把老祖宗给哄开心了，不定关键时刻能指哪哪。

    据五条悟所知，爱绮确实是帮他们烧了不少特级咒灵，或者是用火焰保护辈人身安全。

    同时加茂消息把控很严，基本上只有御三家知道有这么个事，多的细节就连禅院和五条也不清楚……啊，他自己是个例外。

    而外界咒术师更是无从知起，还以为是他们家族固有的保护术式。

    但现在，加茂正尝试把意外变成必然。

    爱绮能戴上那条咒物项链，肯定是和加茂谈好了的。

    ……而她刚好错过的这几年，恰恰又是五条悟态度变化最大的几年。

    步入高专以后，忙活的事情变多，少不了要和御三家和高层的人周旋。

    五条悟常常因察觉到他们腐朽丑陋的人心而倍感恶心，却又要顾忌他们如同大树的根系般的连带关系，哪怕是最强也抵不过连续的精神攻击。

    高层的人忌惮他，又要仰仗他的力量，还想将他以兽类一般驯服。

    五条悟很不屑，但仍然得为了大局妥协。

    刚好爱绮完全复活的事也和那些烂橘子有关系……

    可以他其实是过大的压力、加上本就不好的状态和情绪导致的无意识发泄。

    但无论如何，出来注定会伤害到别人。

    提醒他思绪回笼的是一声哽咽。

    爱绮还是背对着他，可竟然一点形象都不顾，把脸埋进枕头里，就像是无法自控时那般脆弱，好似要逃避着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在五条悟面前哭泣。

    “对不起，悟。对不起……”

    “我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无论要遭受多么的痛苦，无论要以多么卑劣的手段。”她的声音很颤抖，也有些闷闷的，却让人觉得是如此易碎，“我都要活下去……”

    她想要唤醒沉睡的刀剑付丧神，告诉他们没有违背约定。

    她想要活到燃族人觉醒的那一天，再看一眼曾经的故乡。

    这就是她一直在坚持的理由。

    五条悟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之间隔得好远，以至于不敢伸手。

    “同时也是我的罪孽……我必须要去解决，才能赎罪。”

    “悟，我很抱歉——”

    “对不起。”五条悟蓦地。

    他不想再听到她抱歉了，在他的记忆里，爱绮每一次道歉都不是真的为了承认错误。

    因为错的从来都不是她，她只是一直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在爱绮转身诧异的目光中，五条悟移开视线又一次：“对不起，爱绮。”

    “没关系，没关系。”她低头喃喃，用手指擦去泪水，重复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反而像在催眠自己。

    “只要悟理解我就好，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乖孩子。”

    ……不，他才不想要这种回答。

    明明刚才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过于轻松地原谅他饶过他。

    ——这叫溺爱。

    不知为何她要去赎罪，也不知为何她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五条悟平生第一次升起想要了解她的想法。

    无形之中，他也正在把爱绮之于自己从意外变为必然。

    作者有话要：爱绮：我哭了我装的

    没错，这几章是dk悟专场，下一只猪是杰哥。

    按照惯例，咒术师都很疯批，经历过育儿失败的爱绮当然在溺爱这方面不是一般的疯批。

    又爆字数了orz，阴谋诡计就放到下章讲吧，断在这氛围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