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形来看, 交易所长得像一颗被压扁的烂番茄，门口延伸部分乍一看会令人联想到从番茄伤口扭动着钻出来的白蛆，颇具后现代主义意味。

    每位进入交易所的兽人都需要记录身份信息。身份登记处倒是很普通, 一整排单向透视玻璃房，接待的是智脑终端。这么看来, 撇开糟糕的造型，交易所其实也只是正经的场所吧。

    若无严肃的纷争问题，交易所无权公布交易者的私人信息，一定程度上保证私密性。不过海楼动用特殊渠道, 直接隐去兜兜和他的真实信息。

    兜兜好奇地看着人类处理这一切，每每见到一处新奇事物都想伸手去摸一摸拍一拍，被海楼直接牵住手拘在身边。兜兜甩了甩手, 无聊地了一个哈欠。

    “现在要去哪里喵？”

    “我们去速转区。”

    进入交易所内部，兜兜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观察是片面的, 这里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场所。所谓速转区是一片独立的立方形空间, 由数十个被涂成不同色块的房间组成, 远远看去，就像一整块硕大的魔方。

    房间不是固定的, 每当有人进入房间, 魔方的核心轴就会旋转，所有房间的相对位置便会随之发生变动。这些变动是随机的, 意味着不会有两个房间能长久地相邻, 而同一访客也很难两次进入同一房间。

    海楼解释这些设计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交易的私密性, 同时不限制交易双方的灵活度。愿意私下交易药剂或是以身试药的兽人往往会选择这个区, 颇有些随缘随意的洒脱感。

    海楼支付两万星币临时租用一间房。看见划走的星币数字, 兜兜的眼睛都瞪直了。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的植物精华油一份卖五千真的够养他的人类吗？该不会忙活这么久他还只是一只穷猫吧？不会吧不会吧……

    海楼察觉到兜兜的异样, 略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他笑着安慰道：“只是押付金而已，最终会根据交易情况扣费的，最低只需要支付一千星币的租金，最高不会超过两万星币，包含交易税。”

    兜兜心翼翼地问道：“那要是别喵的药剂连一万星币都没卖到呢？比如就卖了五千星币什么的……”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五。

    海楼伸手握住那个颤巍巍的“五”。

    “一般而言，私下收售的和精神力或是信息素相关的药剂售价普遍在十万星币以上，上不封顶。”

    言下之意，普通兽兽只要随便卖出一份药剂就是大赚，根本不愁无法回本。

    兜兜忧愁地耷拉脑袋，将头顶抵在海楼的胸口，咚咚撞了两下。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五千星币太便宜了喵？”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失落。

    海楼看着他，得极其认真。

    “若你觉得如此定价更好，我会遵从你的意见。你无需烦心庶务，只需从心而为即好，我自然会陪着你。”

    兜兜歪头枕在海楼的肩颈处，嘀嘀咕咕不知在懊恼什么。

    “若你不开心，那我们就提高定价。”海楼摸了一把兜兜的脑袋，“一份五十万怎么样？若想再提价，新药剂在初期推广时会有难度，不过也不是大问题，我们可以和药厂合作。”

    听海楼一口气将报价直接提高百倍，兜兜吓得直摇头。

    “那还是不要了喵。”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

    “本来就是为了推出好东西嘛，如果可以分享给更多兽兽当然会更好啦。喵还记得直播间的第一位客户，唔，好像是叫贝克贝兄弟吧，他们就生活在边缘星，据每天都要很辛苦地捡垃圾。他们如果要攒五十万星币应该很难很难吧。”

    “是的，使用药剂辅助蕴养精神力和信息素向来是富足区的惯例，哪怕是衣食无忧的阶层通常也需积蓄一段时间方能购买足量的药剂。”海楼并没有对兜兜隐瞒并不美好的那部分现状。

    兜兜撇撇嘴，叹气道：“那好吧，那我们只要不亏本就好了。或者我们可以努努力把……嗯，那叫什么，成本？对，我们可以把成本降下来喵，这样就既可以赚钱又可以不用卖那么贵，就可以有更多兽兽来买喵的东西了。”

    “好。”海楼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兜兜。他没出口的是，若是药剂配合兜兜独特的精神力愈疗法，不定真的可以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对此，他很期待。

    谈话间，房间的指示灯亮起，意味着已经有顾客上门。兜兜立刻从海楼身上弹了起来，一秒进入战斗模式，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

    虽然现在一份药剂只能卖五千星币，但是为了更加宏大的饲养人类的目标，喵一定要努力奋斗。可以先从目标开始，就比如先……先把今天的租房费用赚回来吧喵！

    旋即，机械门自动张开，吐进来一只高大的兽人。从气息上判断，那是某只Alpha雄性，兜兜还嗅见一股强烈的属于新鲜竹笋的春天气息。这么看来，对方很有可能是熊猫管家的同族呢。要知道，熊猫（尽管帝国并没有如此细致的分类）是犬狼熊獾大族中数量最为庞大的一只，几乎可以帝国的大熊猫满地爬，这和古地球时期的情况正好相反。

    意识到来兽很可能就是大熊猫时，兜兜的精神更加抖擞，看向对方的眼睛几乎就像是在发射电光，吓得那头人高马大的大熊猫兽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崴了脚。

    “那个，有啥问题吗？”

    大熊猫兽兽摸着后脑勺，狐疑地量着房间另一头坐着的两人。他虽然体格健硕，但意外地长着一双略带孩子气的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前方时显得有几分憨气。

    这只Alpha雄性精神力等级并不高，但也本能地感受到海楼和兜兜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来自强者的气息，这令他有些许不安。熊猫兽人警惕地又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是侧着身体站在门边，似乎算随时扭身就逃。

    Alpha兽人不像Beta，平时能够长久地保持人形而并不会显化部分兽形，因此眼前的大熊猫兽兽没有熊猫管家那般可爱的大脑壳和毛烘烘的短尾巴，这令兜兜对他的兴趣减了许多。

    “没什么问题喵，”兜兜冲着大熊猫兽兽招招手，努力挤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露出锋利的虎牙，“你快过来，喵这里有好东西给你哦。”

    听起来更加可怕了好吧！

    大熊猫兽兽再次犹疑，脚步不定地前后挪动，但不知想到什么，终归还是一咬牙，勇敢地跨步上前。

    “我想要买能安抚精神力的药剂，最好是比较温和的，对Omega友好的那种。可以接受新药，我这里有签好的协议。”

    大熊猫兽兽瓮声瓮气地着，将写有免责协议的数据盘用力拍在玻璃几上。

    “有有有！”

    兜兜连忙应着，热情地招呼大熊猫兽兽坐下，同时让海楼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绿色药剂。

    “这是喵的全新力作，名叫无敌植物药油，可以一次性缓解任何关于精神力和信息素相关的问题哦。虽然我们还没来得及对Omega测试，但喵觉得应该没问题。你要是一口气多买几瓶，长期服用，效果一定更好。”

    大熊猫兽兽一脸怀疑地量兜兜。当听见药剂的名字时，他心里就开始鼓，听见药剂居然可以同时针对精神力和信息素的问题就更觉不靠谱了。而当他瞥见展示屏幕上显示的单价数字时，大熊猫兽兽终于不再犹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口冲。

    他一边疾步快走一边不满地抱怨道：“你们要是不想诚心买药就别来交易所，这不是存心逗我玩吗，还耽误事儿。”

    大熊猫兽兽的灵敏度简直和他圆滚滚的腰身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兜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海楼眼疾手快暂停房间的出入功能。

    兜兜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好不容易上钩的大鱼这是要跑！

    他歘的一下纵身跃上玻璃几，踩着桌面朝门口的大熊猫兽兽扑去，直接揪住对方的衣领，利索的一个过肩摔，将笨重的兽人放倒在地，然后一屁股压在对方的背上禁止他挣扎。

    一切仿佛只在眨眼之间。

    海楼一动未动，依旧淡定地坐在原地。

    大熊猫兽兽眼冒金星，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还无法从自己居然会被柔弱的Omega轻易掀翻这个现实中回过神来。

    兜兜也对自己瞬间爆发出的巨大能量感到震惊。自从变成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使用这具身体的力量了。他不禁抬头去看海楼。

    海楼不紧不慢地起身，手中拿着那只装有绿色药油的药剂瓶。他来到兜兜身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兜兜顺着海楼的动作蹭了蹭他宽厚的掌心，乖巧地起身松开对大熊猫兽兽的钳制。

    大熊猫兽兽并未动弹，仿佛已沉浸在人生的走马灯之中，脸上一片安详。

    “所以，要不要试一试我们这款新药剂？”

    海楼沉着声音话是总是显得很温柔，语气中充满蛊惑。

    “您心系的Omega使用新药剂后不定会像我们的代言人这样康健优秀。”

    代言人这个概念还是兜兜灌输给海楼的。此时听见他提到自己，猫咪忍不住骄傲地挺起胸脯。

    没错，喵就是如此优秀，哪怕是徒手翻一头熊也不在话下，根本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熊猫兽兽终于认清事实，意识到自己是碰上了古怪的强买强卖者。他别过脑袋，艰难地接过海楼手中的药剂，口中犹自嘴硬地咕哝着：“可是你们只卖五千星币，谁知道是不是有问题啊，要是我亲爱的吃出问题怎么办，他可是娇弱的Ome……”

    提到“Omega”这个词时，大熊猫兽兽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满脸兴奋的兜兜，忍不住吓出一个嗝，将什么娇弱啊无力啊之类的废话吞咽回去。

    “不是你的Omega尝试也没关系啊！”兜兜激动地挥舞爪子，极力推销自己的产品，“你看看你，年纪轻轻就黑眼圈这么重，你也很需要这款药剂啊！买它，不要犹豫，就买它！只要五千星币，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

    他双掌紧握，手臂用力，骨头嘎吱作响。

    大熊猫兽兽又了一连串嗝，最终忍辱负重地支付一万星币，买下两瓶强盗药剂。

    *

    作者有话要：

    兜兜：客熊，我观你印堂发黑，黑眼圈都出眼眶了，你这是重度熬夜患者啊，快来买我的药剂吧，买，买大瓶的！

    客熊：……我是大熊猫！黑眼圈是天生的！！！你这是强买强卖，我要上法制栏目去高发你这奸商！

    记者：友情提醒，上一个出镜揭发的不愿透露醒目的某卷金丝熊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呢，请谨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