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是他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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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邱此话一出,细碎的议论声变大了,那些闹着死谏的大臣脸上写满了愤怒,恨不能把这身为百官之首却不与百官齐心的丞相生撕了。

    连太子的脸色都稍稍一怔,盯着他的目光变得谨慎。

    虽他两人两年前撕破脸之后便尴尬了不少,到底是辅佐了这么多年的储君,褚邱倒是想放下,可心里过不去,明里暗里还是给人帮衬着。太子也察觉到了,没明着再提以前的事,就当翻篇了。

    今日褚邱闹这么一出,太子心里不安生,这种时候这种话,这是要跟百官为敌啊?

    褚邱却给了他一个目光算是安抚,随即又回过头对着秦衡道:“陛下想御驾亲征,这是好事。方才那位大人要锻炼太子殿下,老臣恰巧以为让太子监国也是历练,有何不可?”

    整个大殿中都是倒吸凉气的嘶声,丞相还真敢。

    薛继听了半天,却是笑了。这是个老狐狸,这么一就是给圣上铺了两条路,一是御驾亲征,那么太子监国其中利益不必大家都知道。

    二是消念头,那他褚邱一人一句话胜过百官跪谏,又是名垂青史的好噱头。

    薛继能看透的事,朝中的聪明人也都看透了,个个儿神情凝重,目光直直落在秦衡身上,就等着这位万岁爷做出选择。

    秦衡鹰似的目光将褚邱这老狐狸看得透彻,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攥紧成拳,随时便要暴怒一般。

    正当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秦衡一人,可秦衡却怎么也不肯开口。张甫见状,嗤笑了一声:“丞相此言有私心啊。”

    褚邱也笑了,摊了摊手似是坦坦荡荡一般:“能出来的算什么私心?老臣可从来不欺瞒圣上。”

    张甫不与他纠缠,转向对着秦衡劝道:“陛下,臣与尚书省中书省几位大人商议数日,皆以为陛下御驾亲征并非不可。”

    这也就是在朝堂上,下边的人才不敢放肆,若是秦衡不在,此时下边早已喊起来了!

    百官茶饭不思跑到紫宸殿外跪谏,你们几个当朝重臣躲在屋里饮茶,是商议,结果就是合起伙来与百官作对!

    秦衡终于露了笑意,目光扫过殿上众人,低笑了一声。“诸位,还有什么意见?一并提了。若是没有朕就拟制下诏了,朕要御驾亲征!”

    张甫急忙又道:“陛下且慢,陛下御驾亲征并非不可,但臣斗胆请陛下立诏为证,不以天子之威肆意调动兵马,行军布阵仍由主帅决策!”

    话到这儿,急红了眼的百官才稍稍歇了口气。要真如此,也不算太荒唐。

    薛继眼前一亮,抬头看了看这位尚书令,心中暗叹,倒也没白商议,此举还算是明智。

    秦衡似是怔了一下,随即大笑,直道:“准了!你来拟诏!”

    ——

    散朝之后,百官各自回衙门办公,褚邱与太子走在一道,嘴上狠狠骂了一句:“好事儿都给他抢了,他张甫有圣上撑腰就这么嚣张!”

    太子面色好似波澜不惊,可眼底深处露出了嘲讽的意味。“丞相,让孤监国?这是想害我呢。”

    “嘶——”褚邱急了,硬是要跟人讲道理:“老臣不为了你至于跟百官作对吗?我的太子爷啊你心里成日里想的都是什么!”

    太子看了看四下绕开他走的官员,瞪了人一眼:“人多口杂,出去再!”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太子才放松了警惕,狠狠盯着身旁的老狐狸:“丞相,父皇早已经开始忌惮孤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这时候把我推出去?稍有差池等他回来就是我倒下的日子了!”

    褚邱也看了看他,眼中的意味愈发不明不白。“那要是他回不来呢?”

    要是他回不来,这就是你的天下了。

    太子心里一直埋着的警惕终于生根发芽还渐渐枝繁叶茂,他猜不透褚邱想做什么,可直觉告诉他,必定是冒险的事。他抗拒,他胆怯,又有一丝丝期待。

    “通敌大罪万不能沾。”

    褚邱笑了:“太子多虑了,老臣真八面玲珑也通不到胡戎去,老臣是……让他回不到紫宸殿的龙椅上。”

    太子眼中渐渐露出了惊恐,盯着这人的脸,声音有些发抖。“你有话直言,到底想怎么样?”

    褚邱却止住了,勾了勾嘴角,道:“您不需要知道,只要您想,老臣来办。”

    ——

    傍晚时,安王府;

    自粮草调出去那一日起,户部上上下下终于松了口气,到傍晚也能准点回家了。

    只是安王让人来捎了话,请陈渝和薛继两人到府上议事,两人对看一眼,这便来了。

    “坐吧,上茶。”安王看着优哉游哉的,不像是有大事的模样。

    陈渝接了茶就放在一边,挑眉问道:“主子傍晚还请臣过来,不是为了喝茶吧?”

    “子良知我。”这话倒像是安王的口头禅了,时不时便要叹一句,生怕旁人不知。“今日父皇召了我和三弟去御书房。”

    陈渝稍稍皱眉:“御驾亲征?”

    安王轻笑:“正是……”

    薛继不太清楚这个,可陈渝在朝中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能猜到是什么事,陈渝一惊,试探着问:“您接下了?”

    安王摇了摇头:“父皇只是提起,还没做决定。我就是想等你来问问你啊,这该不该接?”

    薛继还听得云里雾里,没忍住发问了:“接,接什么?”

    陈渝看了看他,终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随驾出征啊。”

    完便陷入沉思,显然这对陈渝来也是一个难题。

    薛继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毛就能猜到,这是不想安王随驾。

    明明是立功的事,有什么可犹豫?想想又明白了,能让陈渝担忧的一是安王的前程二是安王的安慰,随驾出征必定立功,可皇子不同于天子,天子可以不立于危墙之下,可以坐镇后方,可皇子想立功就必须上战场,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他怎么敢放心。

    果然,陈渝犹豫了好一会,长长叹了口气:“臣是担忧主子遇险,战场上刀剑无眼啊……”

    安王张了张嘴,原是想安慰他没事,可想起心底的顾虑,又把话吞了回去。

    薛继又看不懂了,王爷虽不如陛下被护的稳妥,但也是有护卫围着的。

    安王虽然没上过战场,可也是从习过武的,不至于因为个仗就惧成这样啊?

    安王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沉思了许久,抬了抬眼皮子:“我是担忧褚邱。”

    陈渝一愣,转头看了看薛继,却发现薛继也正茫然。“丞相……怎么了?”

    安王皱了眉毛,继续道:“他轻易不冒险,今日把监国、执政这种随时犯忌讳的话摆到明面上,我怕他是做了手脚,等着鱼儿上钩啊。”

    陈渝和薛继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看向了安王,等他继续下去。

    安王似是开始自言自语了:“通敌?不对,他不敢。那他还能做什么?他想要什么?”

    听了安王的疑虑,陈渝是定主意反对他随驾了,可安王一面隐隐担忧,一面又放不下难得的军功,本来他就占了个长子。

    若是再立军功,在朝中威望必定大有提升,他怎么可能放得下这好时机,若是他松手了,那就是给宁王添了助力啊!

    薛继暗道这两人这时候倒是优柔寡断起来了,从踏进斗争那一刻起不已经是豪赌了吗?

    “王爷,臣知道让王爷随驾出征是冒险,可臣还是斗胆劝王爷接下。”薛继稍稍低了头,恭恭敬敬道:“宁王已经占了个好出身,又是幼子受圣上宠爱,若是王爷连战功都让给他,王爷还拿什么与他争?”

    倒是安王有些诧异,薛继在他门下也有几年了,鲜少有这么挑明了话的时候。他还是犹豫着,看了看陈渝:“子良……”

    陈渝心中也在挣扎,平时常常转着的扳指也按下了,攥着手抿着唇思量着。

    “主子若是要赌一把,那就赌吧,朝中之事臣必定仔细盯着,为主子安顿后方。”

    次日朝堂上,张甫拿出了拟好的圣旨,高声宣读,令兵部准备出征事宜,又令太子监国丞相、尚书令等辅佐,京中由兵马司镇守,如有大事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由圣上处置。

    秦衡看着太子的眼神里掺杂了太多情绪,原来还想警示几句顺带震慑褚邱,可看着太子与先皇后有九成相似的样貌,怎么也不出口了。

    “充儿,你可得替朕好好守着长安。”

    太子心中也复杂,底下头掩饰着眼中的挣扎,应道:“儿臣遵旨。”

    圣上宠溺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中百官早已习惯,等秦衡再苦口婆心吩咐完几位辅政的大臣,宁王秦胥稍稍动了动肩膀,似乎要出列了。

    安王眼尖,看见另一边宁王动肩膀就知道他想抢这军功,于是心中一紧,直接往外跨了一步,抢在他前面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随父皇一同出征,为国安定北方,望父皇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