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温柔包容
恰是凤凰长鸣,芙蓉泣露,香雪交融。
这是婚后皇后娘娘首次没能从床榻爬起来目送陛下出门。
池蘅人模人样地去上早朝,【凤仪宫】,清和腿软脚软地伏在枕被,雪背绷直,脸颊粉意未消。
她叹息两声,不知是懊恼自己昨夜的失态,还是‘引狼入室’,嗔怪某人的偷袭。
但不得不,坦白心事后她一身轻松,堵在心口的大石被搬开,她笑了笑,眼尾微湿。
她不是多好的人,然而阿池愿意迁就她,包容她,给她满满的爱和期待。
曾几何时只有她劝解阿池的份,如今反过来她被她反覆安慰疼宠,这滋味甚好。
清和细细回味一番,心房升起勇往无前的胆魄。
有阿池在,她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在成为更好的自己之前,先容许她羞一羞罢。
她的脸儿埋在被衾下,雪白的身子梅花点缀,后颈都是粉的。
池蘅端坐在御座,听着底下人对航海一事畅所欲言。
佑朝想要国富民强,想要开启盛世,光在陆地上称雄远远不够,要做海上的霸主,开通一条通往四方的黄金航路。
此事她早有筹谋,甚而暗中有了人选,不过此刻她竟有些走神。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婉婉,心道:原来姐姐看起来坚韧,竟也有脆弱不堪一击的时候。
由此推论,一个人的强大不是强大,人生在世总要有亲情、爱情、友情作为支撑,缺了一角,都会成为不可忽视的缺陷。
人如此,国也一样。
士农工商,不能重士轻农,重农轻商。
四肢健全人才能精神焕发,健康长寿,国家有了安定的土壤,接下来就要稳扎稳,仁心与野心并进。
十二旒遮挡当今陛下的视线,金殿群臣唾沫齐飞,户部尚书喷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喷吏部尚书,好端端的金銮殿闹得和菜市场没两样。
喷来喷去,对谁负责督建大船、主持海上贸易一事仍没个定论。
关系到各自的利益,没法让步。
朝臣争得脸红脖子粗,嘴皮子得都要起皮了才注意到陛下今日格外的安静,登时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寻回斯文。
池蘅见了差点笑出来,她为帝近一载,见过不少喷得狗血淋头的滑稽场景。
她轻抚衣袖,不紧不慢地将诸般事宜安排下去。
朝堂有朝堂的风云变幻,后院也有后院的惊喜波澜。
池蘅努力当好开国女帝,身居高处不动声色地选择扶农兴商,耐着性子为开疆辟土做准备。
五月,帝师府,萧少夫人顺顺利利生下七斤重的女娃娃。
生产后的第三日,中宫赐下厚礼。
午后,皇后娘娘低调驾临萧家,如愿见到出生不久裹在襁褓的阿桢。
容令倚坐在床榻,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欢喜,眉眼悬着无法言的韵味,看到一派端庄的皇后娘娘,她大着胆子笑出来:“娘娘,娘娘莫要愣着,抱抱阿桢,阿桢她喜欢你。”
“喜欢本宫?”
清和被池蘅一顿开解后,已经不再思虑子嗣一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益,左右阿池最爱她。
这份深沉不移的爱充盈她的内心,她眉目舒展,在容令主动提起要她抱抱娃娃时,平静的心湖泛起紧张的涟漪。
她惯来从容,也不知容令是怎么看出她紧张的,笑意愈深,鼓励道:“娘娘抱抱她,阿桢很喜欢你,她很乖的。”
按理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瘦猴子,可阿令家的阿桢倒是生得秀气。
容令亲手把乖女儿送到皇后怀里,清和赶忙回忆抱孩子的姿势,心谨慎地接过萧阿桢。
的粉团子有点重量,软软的,肌肤吹弹可破。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怎么样?臣妇这女儿,不错罢?”
容令相当得意:“这孩子与娘娘有缘,若非娘娘赠药我还不知怎么苦恼呢。娘娘,你看阿桢,是不是很可爱?”
清和柔柔一笑,赞同道:“确实可爱。”
不吵不闹,在襁褓里睡得香,离了亲娘的怀抱在生人怀里也睡得踏实。
带着一股奶香,脸蛋软嘟嘟的,看着就想拿手指戳一戳,可清和怕戳坏家伙,只好忍着。
萧家得了一个女儿,萧崇至有了嫡孙,大摆流水席庆贺三天。
回宫,清和满脑子还是的奶娃娃。
人立在荷塘前吹风,宫人送来一碟子鱼食,她好心情地随手撒了一把,短短几日,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
她终于寻回那份安稳自在,阳光照在她身上,远瞧着,恍若仙子降世。
“陛下……”
池蘅手臂微抬,宋大监乖乖噤声。
隔着有一段距离看了许久,池蘅放下心来:姐姐总算不再为子嗣生忧,她心里欢畅,快步赶过去:“婉婉!”
清和闻声回眸,笑着冲她摆手,容色倾城。
帝后并肩站在观鱼台,风吹衣摆,金织的玄色衣袍亲吻着明艳凤袍,她柔声道:“阿令生了个女儿,名阿桢,我今日抱她来着。
“的一团,软软的,我想心肠再冷硬的人见了都愿意抱她一抱。”
“真有那么好?”池蘅捏着她指腹,一手揽了皇后那段柳腰:“深宫苦闷,姐姐若喜欢不妨常喊容氏带孩子进宫。”
清和瞥她一眼:“不要。”
“为何不要?”
她别扭不。
池蘅看了眼宫人,柳琴柳瑟识趣地退避三舍,她搂紧清和,要她整个身子都挨着自己,轻咬她耳垂:“不会还醋着罢?”
年轻的皇后娘娘耳垂刹那着了火,两两相对,池蘅轻啄她的唇:“可以醋。”
她“可以醋”,清和反而觉得自己性,不自在地推开她:“谁醋了?”
自那晚失态她便多了个心口不一的毛病,明明醋得厉害,偏不承认。
“我醋了还不行?”池蘅睨她,故意凶巴巴道:“不准你抱萧家的娃娃,不准你多看萧少夫人一眼。”
清和噗嗤笑软在她怀:“好啊阿池,你又在取笑我!”
有些事开了倒是成了寻常,不会再心生难堪。
池蘅为她的改变感到欣喜,果然不愧是她爱慕的婉婉,跌倒了,爬起来,会拥有更令人动容的风姿。
搂着她了好些情话,直听得清和整个人快要冒烟。
她拿指头轻戳女帝陛下的脸蛋儿,池蘅笑着横抱她,一路走进【明承殿】往龙床轻柔一抛,身子压下去:“姐姐,喂你奶.包吃。”
夏天悄然而至。
容令得了皇后娘娘口谕,皇宫自然而然为她大开方便之门,萧少夫人一月总有三四回抱着女儿踏入【凤仪宫】。
池蘅每回来都有意避开萧家母女。
她的所作所为清和都看在眼里,为她的细心体贴感动:“去请陛下来,就本宫邀她共进午膳。”
宫人速去传话,没多会,女帝陛下欢欢喜喜而来。
容令抱着孩子同陛下行礼,池蘅喊“起”后一眼看到襁褓里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娃娃。
阿桢见了她伸着手嘴里咿咿呀呀。
“陛下抱抱她罢。”
池蘅猛地抬眸,清和被她看得暗生羞赧,指尖捻磨着指尖,她柔声道:“阿桢看起来很想让陛下抱。”
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尝试走出第一步,沸腾的醋意,疯狂的偏执,在日日夜夜的亲昵宽慰里露出颓势。
她试着做出改变,试着在爱里增添温柔的包容。
想和阿池长长久久的心终于占了上风。
她含笑以对,是发自真心的,池蘅提起的心放下来,容令与有荣焉地将孩子交给皇后娘娘。
孩子经了两人的手落到当今陛下怀里,清和浅笑嫣然。
那些病态的,不安的,嫉妒的,惶恐的,狰狞的,她相信终有一日,阿池会为她温柔拂去。
等朝臣醒悟过来,陛下已经在【凤仪宫】住了半年,二月十九大婚,现下七月底,可不是半年嘛。
独宠的架势令群臣心惊。
督促帝王开枝散叶乃臣子之责,旧事重提,一封封“恭请陛下广选秀郎”的奏折飞入御书房。
清和依偎在心上人怀抱,瞧着折子上大义凛然的辞,素手挑弄女帝下巴:“陛下以为呢?”
池蘅笑着抱紧她,一手捏着御笔:“无需理会便是。”
皇后娘娘但笑不语。
半月转瞬过去,清和前后耗费八年时间编修的《幼儿医经》正式完工。
《医经》先是过了师父棠九的手,后交由姜煋、薛泠审阅,最后太医院百名太医围读讨论七日。
八月二十四,此本专门针对救治婴幼儿的医书通行天下,惠泽四方。
嘴上着不喜孩子的人愣是用了五年心血集结整理了近千种药方,手抚过那本厚厚的医术,池蘅真不知何是好。
她郑重道:“朕,替天下的幼儿谢谢皇后了。”
清和受不了她一本正经,勾了她脖子:“我过,会好好坐稳这位子……”
可八年前天下还在赵氏父子掌控之中,你身中寒毒自身都难保,在那个境地尚且想着病中难捱的婴儿,这份心,又岂是单单为了稳坐凤位?
池蘅心中对她又敬又爱。
她算是发现了,和婉婉在一起,这人总能给她惊喜。
“你不喜欢吗?”
“喜欢,朕喜欢极了。”
清和指节卷着她发丝,倏尔想起一事,附耳轻声道:“阿池,我发现你藏在枕下的‘轻雪膏’了。”
嘶!
万千的爱意被揉碎,池蘅满面羞红,眼睛闪烁惊人的光,似难为情,又似跃跃欲试,她犹犹豫豫道:“然后呢?要、要试试吗?”
她色胆包天,清和笑吟吟的:“你知道‘轻雪膏’的方子出自谁之手么?”
“不会、不会是姐姐罢?”
“为何不能是我?”她着实会吊人胃口,完这句不再多言,池蘅被她吊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看她心痒痒的,清和含笑推开她:“陛下且忙罢,本宫先走一步。”
她走就走,池蘅想留人都不行。
“陛下,太医院院首大人求见。”
有朝臣请见,池蘅快速收敛摇曳的春心:“宣。”
《幼儿医经》的广传使得民间百姓都在传扬皇后娘娘的功德。
朝中大臣家里也有爱之如宝的孙儿,皇后为国为民其心仁善,人都要脸,前脚得了对方恩惠,哪能后脚教唆陛下往后宫添一群花枝招展的‘野男人’?
这不是平白碍娘娘的眼么!
朝臣极有眼力地消停下来。
于清和而言,能得一时的清静,也足矣。
日落黄昏,料理好政务得了空闲的池蘅踏风而来,从身后拥住美人雪做的身子:“姐姐制出那‘轻雪膏’,是不是老早就想欺负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