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25 男演员们白天拍戏……
突然的进组通告让陆成钦一点准备都没有。
为了偿还颁奖典礼那天的消失, 红姐给陆成钦接了部古装剧给一20出头的关系户生做配。
陆成钦知道红姐的意思,无非羞辱。
而羞辱,是最廉价的报复, 伤不了陆成钦分毫。
好在这部古装的片酬开得极高, 够他在三环内买栋别墅。
不过进组后他才知道,关系户的片酬比他还要多两个零。
陆成钦这下懂得了, 当红并不是名利熏心的产物,当红两个字就是真金白银。
钱款进自己账户的瞬间, 他的身子似乎被一双手往下一拉。
他不爱拍古装剧,发胶头套让他很不自在, 好像头皮成日地被人揪起。
这时候他手机震了震,是简宁发来的一张照片, 碧波见底的湖水, 树影在湖面上疏松晃动,时而闪灭,树杈上的一朵待放的花苞沾着万点猩红, 吐萼只在刹那间。
简宁家乡的照片,绿水清波,很是清雅。
陆成钦仰面倒在躺椅上看着简宁发来的这些照片。
剧组的生活压抑失控, 男演员们白天拍戏,晚上寻欢作乐, 这是常态。
压抑并不是身体上的不自由,而是精神上的绑架,但他没有抱怨的借口, 因为他赚着天价酬劳。
陆成钦时常觉得,他和古时的ji女并无区别,用钱, 买他的身。
他曾以为一生都不会幸福,直到简宁出现。
解救他,至少在简宁面前,他是个软乎的人。
他敲屏幕,“很美,可惜我看不到。”
简宁回复他:“你有权利去世界的任何角落。”
陆成钦苦涩笑笑,他并没有这样的权利,他的权利仅限于国贸的那间公寓里。
他做人的基本权利,仅限于在简宁面前。
简安今年过年不能回家,因为剧组走不开,也请不了假。
简宁不信。
她问:“什么剧组?”
简安:“要保密。”
“我不会乱,你告诉我,是什么剧组。”
简宁明显的不相信,她怀疑是那个男人不放简安走,对于金主与金丝雀的故事她不是没听过。
但控制欲如此强烈的金主,简宁还是头一次听。
即使是有钱人,难道都不回家过年吗?
简安语气坚定:“姐,对不起,我真的回不去。”
电话那头的简宁顿然无声,她并不想戳穿。
她妥协:“好,照顾自己。”
简安隔了一会儿,对简宁:“我之前拍戏挣了点钱,姐,我给你,你,给妈。”
“你自己为什么不给。”
简安沉默了,简宁叹息,“对不起,姐。”
电话那端很久没有回声,简安以为是电波不平稳,简宁最后缓缓开口。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要好好的。”
简安用力笑了一下,让姐姐听到。
挂了电话。
过年,只有简宁一个人回家。
这次回家,同样是简宁与继父的第一次见面。
还没进家门,她就听闻到不少左邻右舍对这位继父的称赞。
只是这种称赞是带有恭维的味道在。
妈妈嫁的男人叫宋黎明,是个处级领导,他早年丧妻,独自一人拉扯女儿宋佳佳长大,宋佳佳在镇的派出所上班,一家子都是公务员。
隔壁的蔡大妈拉着简宁的手,一个劲感慨道:“也不知道红玉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噢,你和你妹妹以后一定要对这家好,听见没?”
简宁愣了愣,她礼貌地微笑,稍稍用力挣脱开这股腻人的热情。
好像,他们理所当然成了一家人,而自己是中途加入的,她应该无私奉献对这家人好。
简宁刚像开门,发现钥匙孔的图腾与自己手上这把钥匙并不相配。
她意识到,原来换锁了。
呵,这是给谁的下马威呢?
于是她像个初来乍到的客人似的,用力敲门。
客厅里有电视郭冬临品的声音,一定有人,也一定听到了敲门声。
可,无人开门。
直到简宁敲了五分钟后,门才被慢悠悠的开,是一张陌生的脸孔,秀气中带着一丝刻薄与精明。
她手上还抓着一把瓜子,穿着大红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扮成一个红透了的西红柿。
她音量提高了好几个度,热情,虚伪。
“哎呀,这是阿姨家的简宁吧,我一看就晓得了。”
妈妈从厨房喜气洋洋地带着跑过来,简宁看见妈妈洋溢着一脸幸福与激动,先前的委屈与不高兴也就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缓缓笑了笑,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哎,哎,快进来,赶紧把东西放下来。”
简宁拎着行李箱进门,看见那位宋黎明正端着一盘清蒸鲤鱼从厨房出来,男人身着的深蓝毛衣衬得人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浓眉大眼很精神,看起来是个厚道人的长相,只不过这份厚道里有强烈的算计。
简宁手上动作稍稍一顿,她不失体面地弯了弯腰,为表对长辈的尊重,她平淡地:“宋叔叔,您好。”
宋黎明憨厚地笑,眼纹挤成了鱼尾,却也是一种年龄赋予的味道,看来上天待他不薄,难怪妈妈也被他迷住。
他话不是很利索,兴许是紧张了,向简宁介绍:“这位是你的佳佳姐,她在派出所上班,去年才考上的公务员,我听你妈妈了,你在x院读书,运气真不错啊。你佳佳姐以前在T大读的中文系,学的专业是T大的一本专业,你们两个学霸应该有共同语言哈哈哈。”
T大是当地的二本专业,虽也不差,但宋黎明非要把一本专业给加上,也显得太过显摆了。
敢情自己寒窗苦读十载,全靠运气?真会话呀。
简宁笑得很勉强,点了点头就算问候过,其实宋黎明刚才的大学,简宁听都没听过。
宋黎明不冷不淡地又提了嘴:“对了,你的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呢,咱们家的不点总不能落队啊!”
简宁以为这是继父的关心,心里一暖,幸好没忘了简安。
“她在北京,平时工作挺忙的,今年过年不能回来了,她让我向大家问好。”
宋黎明眯起了眼睛,开始一番推敲,“什么工作呢?就算国家元首也得回家过年啊,我听简安以前学习不太好,她能在北京找到工作,也挺不容易的,这其中也付出了不少吧?”
简宁就算笨蛋到家,也能听得懂此中深意,她笑了笑,接着宋黎明的话继续:“是啊,正是因为不容易,所以要倍加珍惜刚刚找到的工作。”
宋黎明眼神一空,随之缓缓笑,和简宁的这次交谈中,他意识到简宁这个女孩的不简单。
“那佳佳也要向简安学习了,你看你当初从T大毕业还自己能力不行,不愿意留在T市呢!”,
宋黎明故作指责,眼里却是对亲生女儿佳佳的宠爱。
佳佳:“哎哟,我这是深谋远虑好吧,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嘛,T大虽也算是名校,但也不能和x院这种双一流相提并论,我折腾什么啊?当然是回老家工作咯,还能照顾家是吧?”
T大,名校?没听过。
简宁看着眼前父女嘴脸,忍住笑意,这两个人不去相声可惜了。
“佳佳太懂事了,宁宁你要跟着学,知道吗?我听你宋叔了,每年公务员考试都招新闻专业的,你过几年毕业就考咱们乡政府的宣传部,多好的是伐?”
简宁无奈,看了眼妈妈,劝慰道:“我有我的算,妈妈。”
妈妈笑了笑,放下菜后,手指擦了擦围裙,“也是,你从就有主意,我也不过你。”
简宁想把行李箱送回房间,却被宋佳佳捷足先登,推开房门,里面的摆设装饰全部变了样,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房间。
宋黎明站在简宁身后,满脸歉疚:“不好意思啦宁宁,你佳佳姐看你不常回来,正好她东西也多,就把你和安安的房间通并成一间了,正好她过几年结婚嘛,住大点的屋子也方便。”
呵。
正好,正好。
正好她现在还很想人呢。
简宁知道这对父女就想看她出丑样,她才不呢。
即使现在脸上表情再怎样难看,转过头来时也装成平淡温和的乖乖女模样。
“当然没问题,家里还有一间房间可以住下我,那我妹妹住哪?”,这个问题属实难倒了宋黎明。
简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宋黎明呀了一声,:“这不是安安还没回来嘛,回来时候我再想想办法,肯定有地方住。”
“噢,原来如此。”,简宁笑得很夸张,挤出一个挺瘆人的微笑,“那我真是替安安谢过宋叔叔了。”
其实房间也还好,主要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就喜欢手扫卫生擦地什么的,所以房间很干净,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简宁从衣柜里想找被子和床单铺床,刚一开柜门,就发现床单、枕头、被子都整齐地排放。
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也许妈妈,她料到了。
为了那个男人,她做出了某一程度上的妥协。
即使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委屈,即使自己再怎么看不惯那对父女的自私专横。
她都没有想哭。
只是看到这一摞崭新的被褥时,她眼底一红,妈妈和这对父女相处时,得忍多少委屈啊?
简宁铺好床算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等挂好最后一件大衣时,她看到有一个很厚的信封横躺在行李箱的隔层里。
开后,她看见是一沓钞票。
粗略数下,至少5万。
她呆愣坐在地上,怎么也想不起这笔钱的来源,简安给妈带的钱一共3万块,但是简安明明是从银行卡上转来的。
那这笔钱哪来的?
简宁想了会儿,真想抽自己,还能有谁会给她这么多钱。
她当即给陆成钦了过去,对方关机。
电话不通,她只能发短信。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
——“钱,我会还给你,我给你欠条。”
编辑了好久,最终还是都删除掉,只发过去一句话:“成钦,我看到了,谢谢你。”
她望着并没有回复的空白短信栏,甜蜜失笑。
这算是他发的新年红包了,简宁偷偷地想,笑容总是溜不走。
这时候,妈妈推门进来了,简宁用行李箱里散放的几本书遮了遮那个信封。
简宁对妈妈粲然一笑,可妈妈的眼神却心虚的躲闪,温吞的样子让她不安心。
“怎么了?”
妈妈绞着的手指像是解不开的绳结,她眼神躲避着简宁,终于了一件让简宁无法理解的事实。
“宁宁,你在北京过得好吗?”
简宁仍是在笑,心里想着陆成钦回答:“挺好的。”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子女向来报喜不报忧,更何况家里情况成这个样子,简宁又如何能够对母亲敞开心扉呢?
但幸好,她有陆成钦了。
“好,好,那就好,我之前凑了点学费,但还差两千…”
简宁以为妈妈只是在内疚学费的事情,她豁然一笑,安慰妈妈:“没关系的,我们学校学费不算高,几千块钱,兼职一个月就回来了,在北京只要你有本事,就饿不死人。”
妈妈听后并没有抒怀,反而更加沉郁,她接着:“宁宁,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这间房子我已经过户给了你宋叔叔。”
简宁头脑发懵,像是被人用高尔夫球杆猛烈一击,她仔细地看着妈妈,语调急促转弯:“妈,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
简宁张着嘴巴却一句话都不出口,她像是哑巴被人欺负,只是啊啊的唤着口型,却发不出声来。
即使竭力控制情绪,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是我爸留给我们的房子,你拿来送给别的男人?”
妈妈压低声音,皱了皱眉头,用眼神呵斥她:“别的这么难听,什么送不送的,还有你别这么大声,他们能听到的,会不高兴的。”
“妈,你是不是没有产权意识?你知不知道这个房子过给他以后,就名下就没有一套房产了,你现在就相当于是在寄人篱下了?”
“我当然知道,只是他也有道理,我把房子给他,那我手头没有房产,这样买商品房首付只要付三成,你宋叔叔名下已经有房产了,你明白吗?”
简宁快疯了,她反问:“你哪有钱买商品房?那是要贷款的。”
妈妈脸上居然有一股幸福感,低低笑着:“你宋叔叔了,钱他出。”
“那房产证名字写谁的?”
妈妈似乎毫不在意,耸耸肩:“都行,写我的,写他的,或者写我们三个的。”
简宁讽笑,“哪三个?”
“我,你宋叔,还有你宋叔女儿。”
简宁挑了挑眉,似乎是明白的样子,声音拉长:“这样子。”
原来是这样,我们仨的意思就是你的新家庭,而我和简安是旧亲眷了。
简宁腿瘫软下来,一动也不能动,当面对命运的不公与曲折时她没有绝望过,她相信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扭转,即使处于社会的底层时,她也没有怨天尤人,她一直坚信世界会变的。
但当面对亲人的背弃,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但她吝啬得连眼泪都没有。
或许很多事情,已经被老天写好了结局,她们不过粉墨登台照腔做戏。
“我知道,你恨我,简安也恨我,所以她不回来,简安这孩子从就不学好,还当演员,她怎么当演员啊,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关系,老老实实的嫁个人多好,现在也不知道在外面成啥样了,我管不了她…”
简宁断她,“简安过得很好,我妹妹很有出息,她不像你的那样,也不像外面那个男人的那样,世界上不止公务员这一份工作,她拍戏挣到了钱,还托我把钱带给你。”
她弯腰从行李箱里把厚厚的信封,拍在茶哥床上。
妈妈拿起信封,从开口瞄了眼,她惊叹,又不敢相信。
“从哪里挣来的这么多?”
简宁语塞,从哪里挣来的这么多?
她要怎么回答,是她从陆成钦那里挣来的吗?
“宁宁,你是不是见到你妹妹了,她现在做什么工作?你跟妈妈实话。”
简宁“蹭”地一下站起来,她强压下心中地那份怒意,“我了她是演员,一时挣的钱就可以使普通人的年薪。”
话虽如此,她却心虚地发抖。
虽然站起身,背着妈妈,简宁也能感觉到妈妈那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果你们在外面背着我做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就别认我这个妈,我在镇子上还有什么脸面?”,妈妈一怒之下将桌边的热水壶推到,银白色的水银像是匍匐的鱼,泛着银白色的光。
脸面脸面脸面,又有谁真心关心过简安现如今的状态,她是怎么走到那个男人身边的?
简宁低头看着可怜的鱼,似乎在看自己。
她失控地蹲下试图捡起水银碎片,却被热水掺杂着水银异样的气味而想呕吐,她这下才想起水银本身是有毒的。
眼泪一瞬间充盈眼眶,无法忍让地着流下来,“脸面?你为了所谓脸面,都把我爸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拱手他人了,还有什么脸面?”
妈妈站起来,低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这摞钞票,她得上半年的班才能挣来的钱。
她发着抖,将钞票一把抓出来,用力朝她脸上去,就像是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滚,你给我滚。”
这是妈妈生平第一次对简宁重话,简宁在她心中一直是成绩好又听话,在外面给她挣足了脸面的孩。
可如今,却对她大呼直叫,声声怨恨,连连不满。
简宁的右侧脸颊被甩出一道生硬的红印,她眼里发红,又哭又笑。
好像疯子。
“好啊。”,简宁蹲下来收拾东西,又把衣柜里的衣服全被扔回到行李箱里。
最后,她看着满地撒的钞票,反常一笑,再次蹲下身捡起,放回原来的信封里,带走。
当简宁走到大院门口时,妈妈在二楼的阳台上,朝她的背影又是一通警告:
“简宁,你敢走了以后就别回来。”
简宁身形稍愣,回过头来仰头看正站在二楼憋红了脸的妈妈,站在妈妈身侧的宋佳佳正对她有意无意地挑眉。
而宋黎明则是搂着妈妈的肩膀劝慰着:“别跟孩子置气,她还呢。”
左邻右舍出来看戏,这时刚刚还紧握简宁手的蔡大妈,又同样热情无比的凑上来:“红玉啊,你也别生气了,你家老大你还不清楚吗,从仗着成绩好把我们院子里的谁放在眼里了?当初你生她的时候多累哦,我们都这孩子不能要吧,我们明白你做妈的,总是心疼孩子的,你也别气坏了身子,就让她走,看她能在北京混成什么样回来,不是我啊,她过几年也是回来嫁人的命!”
简宁此人,即使五雷轰顶也从不形于色,冬天的太阳照得人刺眼无比,她不明白自己的家门为什么她连回都不能回。
她长叹一口气,眼神从落寞转瞬回到坚定,阔步离开。
反正她现在手里有钱,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简宁真切的意识到了,钱,能救万物。
最重要的是,钱可以扭转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