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酥从来没有想过, 赫然有名的CSAIL科研室招考录取结果，竟会以如此简单的形式公布。

    魏明哲缓缓开了手里的通知单。

    “这次被录取的人是——”

    像是为了营造紧张感，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惹得整间教室的人身体都跟着紧绷起来。

    秦酥觉得好笑, 虽然跟魏明哲相处的次数不多, 不过这确实像他的做事风格。

    “学长, 到底是谁呀？快点吧。”

    “是啊是啊，让我‘死’个痛快吧。”

    “......”

    议论声一茬接一茬。

    舒子琪笑着开口，声音响亮到足以穿透整间教室：“是呀学长, 你就别逗我们了。”

    舒子琪春风满面, 举止里带着某种优越感，似乎魏明哲手里拿的那张纸上肯定有她的名字。

    记者们已经把镜头对准魏明哲。

    秦酥安静看了看舒子琪的背影，才转眼看向魏明哲。

    魏明哲表情微妙，他与舒子琪对视三秒，而后沉默着低下头。

    魏明哲尽量摆正立场，宣布：“祁阳、秦酥。”

    “。”

    “！”

    现场先冷了三秒, 而后才渐渐有了声响。

    “呼，不管怎么样，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没事没事, 大不了明年再战。”

    “我刚跟朋友赌, 还以为舒子琪会被录取呢，谁知道......”

    不少目光朝舒子琪暗戳戳的看过来，舒子琪脸上已经青紫交加。

    媒体记者一时不知所措, 纷纷看向林之校。

    “酥酥，恭喜啊。”林媛凑到秦酥身边, “我是又羡慕又嫉妒呀。”

    段晴也扒过头来，略带俏皮：“酥酥，你得请我们吃饭哦。”

    秦酥刚听到魏明哲喊自己名字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真的考进CSAIL了吗？

    她真的做到了！？

    现在林媛和段晴都来给她道贺，秦酥开心的不得了。

    她点点头：“嗯！你们想吃什么都行。”

    “那能带上我吗？”

    忽然祁阳也加入聊天，他弯唇笑着，给秦酥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舒服。

    这次考试她和祁阳一起通过的，作为将来的同事，秦酥觉得请他吃一顿饭也无可厚非。

    秦酥默默看了祁阳一会儿，然后扯唇笑了：“行啊，到时候一起来。”

    “同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秦酥还在和林媛他们三个人聊天，林之校忽然开口发出质疑。

    原本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备考室里陷入寂静。

    魏明哲正在和几个学弟聊得尽兴，闻言，他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魏明哲：“请问你对于这场考试是有什么建议吗？”

    林之校环胸而立，颐指气使道：“这场考试一点也不规范。”

    魏明哲看着他，“哪里不规范？”

    林之校：“这么多考生的试卷你们仅用半个时就全部阅览完毕，这其中肯定会出现很多失误。”

    这话出口，所有人纷纷缄默，现场波云诡谲。

    秦酥抬眼看了看坐在她前面的舒子琪。舒子琪整个上半身都是紧绷的，秦酥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以她这么好强的性格，内心想必是不好过的。

    秦酥突然有些释然，想起之前她在那则人物专访里的挑衅，如今看来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明面上仍是林之校和魏明哲的交涉。

    魏明哲看向林之校的眼神里带了点好笑，“先生，想必您不太清楚我们科研室的判卷方式。”

    林之校怔愣了下。

    魏明哲接着：“我们采用智能识别技术，机器批量判卷。您今天之所以带媒体来，应该也是看中了我们科研室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名号的。”

    这话一出，林之校哑口无言。

    林之校大抵是脸上觉得难看，拿媒体撒气：“还拍个屁呀都！把机器放下放下！”

    几个记者默默放下机器。

    林之校觉得还是窝火，又叉腰看了看舒子琪：“还傻坐着干什么呐？走吧，别在这丢人了。”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舒子琪身上。

    舒子琪脊背挺得僵直，一时没动。

    秦酥抬眼看了下林之校，觉得没意思。她默然低下头把之前拿出来的文具、书籍往背包里装。

    忽然坐在前面一直一言不发的舒子琪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桌椅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

    秦酥不解抬头，瞬间撞入舒子琪凶恶的目光里。

    她恶狠狠盯着秦酥，厉声：“我要举报秦酥！”

    “......”

    现场针落可闻，林之校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明哲皱眉看着舒子琪：“什么？”

    舒子琪转回头对着魏明哲铿锵有力的阐述：“在准备考试期间，秦酥一直接受CSAIL科研室总负责人季川的补课。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季川给她透题。”

    秦酥忽然想起几天前，舒子琪在宿舍里的话——

    不会真有人以为让季川补了几天课就一定能考进科研室吧？

    那样的是她，如今这样的，又是她。

    因为抬头看舒子琪，秦酥脖子有点儿累。很多人已经朝她看过来。

    秦酥不太在意，毕竟季川给她补课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还有季川并没有参与这次的招考，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魏明哲当众解释：“舒子琪同学，为了避嫌，季川并没有参与这次招考的任何环节，所以并不存在你的透题问题。”

    “可是季川是你们科研室的人，只要他给秦酥补课，就存在不公平啊！”舒子琪很激动。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舒子琪提出来的问题是现实的，假如季川给我补课，我也能考进CSAIL啊。”

    “啊这，这意思好像是，负责历年高考出题的专家老师就不能给自家孩子补课一样。”

    “对啊，咱们不也有科研室招生的历年真题吗？那这算透题吗？”

    “她怎么不祁阳啊？这谁也怪不了吧？只能明她实力还是不够。”

    “......”

    周遭传来议论声，大家各持己见。

    魏明哲似乎也有些为难，一时之间不知什么。

    秦酥沉默听着，想了很多。

    她不否认季川的帮助于她而言是一种优势，但是能考进CSAIL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的努力。

    而现在，舒子琪是在完全否定她的努力。

    秦酥被气笑了，她缓缓从椅子里站起来。

    所有人被秦酥的举动吸引，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林媛声喊她：“酥酥，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狗急跳墙’了。”

    祁阳撩着眼皮看了林媛一眼，没阻止秦酥。

    秦酥对林媛的劝告视若无睹，盯着舒子琪平静问了句：“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舒子琪闻言，呆了片刻，才转回身。

    她脸色涨红，早已没了之前伪装的和善模样。

    “要我，取消你的考试成绩才算公平。”

    “！”

    “天，这有点儿过分了吧？”

    “......”

    秦酥瞥了她一眼，想都没想：“不可能。”

    舒子琪瞪大眼睛，嚷道：“怎么不可能？你能进CSAIL本来就是作弊了，为什么不能取消成绩？！”

    “作弊？”秦酥皱皱眉，“舒子琪，咱们两个是一个宿舍的，我有多努力你应该知道，你什么样子我也心知肚明。就算今天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拿到CSAIL科研室的录取通知。”

    祁阳托着半边脸忽然举了举手：“这我可以证明。”

    “哎，什么呢？”秦酥和祁阳的话引起林之校的不满，他皱眉呵斥道。

    秦酥挑眉睨了他一眼，还没回神，这边却已感受到了危险。

    “秦酥，叫你胡！”

    舒子琪的掌风呼啸而来。

    秦酥本能的靠后躲，膝盖顶在坚硬的课桌上，整个人向后摔去。

    祁阳早已维持不住刚才的悠闲，站起来时拖动着桌椅，发出糟心的响动。

    秦酥心里惊住，突然想起那个她要摔倒的大雪夜。

    不过这次她可能没那么好运了。

    正当秦酥准备接受事实的时候，腰间被人轻轻托住，背后那人把她捧在怀里，给了足够的安全感。

    秦酥转回头，就见到了季川。季川眸色漆黑，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无比精致的下颌线，还有抿起的唇角。

    “学长。”秦酥轻轻喊。

    季川轻应了声，却没看秦酥。他罕见而厌恶的看着舒子琪，问：“闹够了吗？”

    舒子琪伸出去的手掌悬在空中，眼中带着惊愕。

    好像对季川这个人带着天生的恐惧，她一时安静下来。

    一旁的林之校见此，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无法退缩，他上前对季川伸出手：“你就是CSAIL的总负责人吧？总听子琪提起你。”

    季川冷冷看他，没动作。

    林之校有些尴尬，悻悻收手，“这件事情必须要给个法的。”

    季川闻言，他心翼翼的把秦酥安置到自己身后，然后拿出一摞纸，递到林之校面前，“这是这次考生的排名表，舒子琪排在第四十七位。”

    秦酥被季川遮得严严实实，她抬头看着男生清隽颀长的背影，没忍住弯了唇。

    真好，每当她遇到麻烦的时候，学长总能出现在她身边。

    秦酥眨了眨眼睛，心里贪念着，要是眼前这个男人只属于她该多好呢？

    忽然秦酥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试着得到他。

    排名表被魏明哲接过去，给在座的所有人分发了一份。

    整个人工智能新生班一共60人。

    “霍，亏了有舒子琪，我才知道我的排名情况。”

    “谁不是呢？”

    “这闹事程度我还以为她考了第三名呢。”

    议论声传进舒子琪耳朵里，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掐着自己大腿两侧的肉。

    林之校看了排名表良久，最后抬起头对季川笑着：“虽然我们子琪排名并不靠前，但是这也不能明你们的招考多么公平。今天就这样吧，我们有事就先走了。”

    着，他转头对几个记者喊了句：“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子琪带回去？”

    秦酥眼见着舒子琪被几个人驾着走出了候场室，直到此刻，气氛才重新恢复了欢松。

    季川还站在秦酥前面，他背影宽阔结实，让秦酥觉得温暖。

    “秦酥，恭喜你啊。”不知什么时候徐时从外面走了进来，兴致冲冲的，他有些羞赧的继续：“开始我还挺替你紧张的，不过见你发挥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今天晚上——”

    旁边还站着祁阳、林媛和段晴。

    可是徐时的声音渐渐缥缈，因为秦酥看到季川只瞥了她一眼，然后便插着兜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像一个陌生人。

    。

    秦酥心跳漏了半拍，耳畔还是其他人话的声音，可是秦酥听不到了。

    季川怎么了？

    她已经考进科研室了，难道他一点也不开心吗？

    还有，他不是有话要对她吗？

    可是季川越走越远，即将消失在门口。

    秦酥顾不上其他，断了徐时，“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徐时正聊得尽兴，闻言一时怔住，他目光追着秦酥的背影，喊了句：“哎，秦酥学妹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呀。”

    秦酥没有回。

    祁阳朝秦酥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眼，笑意逐渐消失。

    他已经在试着改变了，还是已经晚了吗？

    ——

    候考室正挨着步行梯，秦酥追出门去，幽长的长廊和楼梯上都没有季川的踪迹。

    他真的走了？

    秦酥心中闪过一丝落寞，她眨了眨眼睛，咬着唇低下了头。

    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她跟季川的关系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酥站在原地迷茫了许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酥酥？”林媛的声音从候考室传来，越来越近。

    秦酥从某种情绪中抽身，刚想转身，手腕却忽然传来剧痛。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被拉进步行梯后面的隐蔽位置。

    男人滚热的温度猛然袭来，季川把她生生抵在了墙上。

    低凉清冷的调子缓缓响起，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我已经忍你很久了，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