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日晚, 季川从美国归来。

    秦酥跟着CSAIL科研室所有人一起去清澜机场接机。

    傍晚六点钟，夜凉如水，月色似钩。

    同一航班的人早已走个干净, 秦酥他们却依旧没看到季川和教授何洪智。

    一行人从机场走出, 站在门口。

    风呼啸而来, 所有人都冻得裹紧了衣服。

    “明哲哥，你是不是记错航班了？”

    “是啊，不行给组长个电话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 魏明哲动作僵硬的从衣服兜里摸索出手机。

    手机冰冷的光线照在他脸上, 魏明哲皱着眉似喃喃自语般：“对呀，川儿发过来的就是这趟航班，就是这个时间啊。难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吗？”

    夜空渐渐黯淡，很快变得深蓝，气温又陡降了几度。

    风吹乱了秦酥的头发，冷意浸透四肢百骸, 她微微了个寒颤。

    忽然，祁阳走到她身边，低头问：“冷吗？”

    秦酥穿着长款羽绒服, 戴着棉线帽子, 脖子上还系着浅灰色的围脖，只一双清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此刻正偏着头，透过玻璃窗望向机场内。

    听到祁阳这么问, 秦酥摇了摇头，没话, 手里的天鹅绒盒子微微发凉。

    今天是圣诞节，清澜整座城市湮没在节日的喜庆里。可是秦酥也没有忘记，今天, 也是季川的生日。

    “你们是季川少爷的朋友吧？”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机场门前，从车里走下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黑西服，微倾着身，得体扫量秦酥他们一眼，恭谨问。

    CSAIL科研室所有人都呆住，灯光里泛着光芒的豪车，车里走出来的涵养极好的司机，一切就像影视剧里演的一样，没想到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我刚刚没有听清，他是‘季川少爷’？”

    有人不敢置信的问。

    秦酥也怔住，她并不记得李然阿姨和季叔叔有什么产业，那时在团圆吃饭的时候，爸爸特意提起带季叔叔经商，还被他们婉言谢绝了的。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魏明哲推了推眼镜，显然有些防备：“我们是，请问你是？”

    男人噙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季川少爷让我接你们去季府。”

    “‘季府’？”

    魏明哲重复了一遍，来清澜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魏明哲比以往都谨慎，又问：“这么川儿已经回国了？”

    “是的。”

    男人微低了下头，他一直做着请他们坐进车子的动作，这让大伙儿都没了主意。

    祁阳忽然笑了声，“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这么多人呢，难道他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听了祁阳的话，众人稍微犹豫了下，纷纷坐进车子。

    清冷的冬夜里，车子朝季府方向奔驰而去。

    *

    车子疾驰两个时，晚上八点，终于到达司机所的季府。

    这里已是清澜郊区，四处都是独栋别墅。

    车门开，众人从车中下来。

    秦酥抬头朝前面望去，入眼就见一座百年老宅屹立于耀目灯影里。

    老宅大门紧闭，门口蹲两尊石狮子，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题着两个遒劲大字——季府。

    好一派威严景象。

    秦酥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身边已有人震惊开了口——

    “我的妈呀，你们确定这里不是名胜古迹吗？咱们组长住这里？！”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这片别墅区是围绕这里建的，像是为了保护它似的。”

    “啊，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和朋友来过这边，当时还呢，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别墅？当时还以为是富人们嗜好独特，压根没敢靠近。不过现在才知道这片富人区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着着就又都沉默下来，此刻他们内心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已经不再是用震惊可以形容的。

    沉默间，秦酥就见门从里面开。

    倘若门外的景象萧索肃穆，那么当大门敞开的那刻，满园极尽的奢华像是关不住般，直接闯进秦酥他们的视线。

    古香古色的亭台楼榭，金碧辉煌的璀璨光影，随着视线往前挪动，大厅里，便是衣香鬓影的觥筹交错。

    听到响动，厅内众人视线纷纷朝门外看来，在看清来人后又纷纷收回。

    “！”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没人敢动，人生二十多年的世界似乎发生了天崩地裂的转变，此刻的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

    “请进吧。”

    司机走在前面，引着秦酥他们走了进来。

    大厅里尽是穿着奢侈礼服的达官贵胄，几家名流媒体扛着摄影机忙碌采访，还有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行至其中。

    眼前的一切令人眼花缭乱，致使他们这群穿常服的普通大学生显得格格不入。

    魏明哲忽然拽住司机的衣袖，问：“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川儿在哪里？”

    男人闻言，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温柔落在秦酥身上，：“季川少爷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会儿就会出现的，请大家耐心等待片刻。”

    完，男人转身离开，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众人。

    “哎，我跟你们过多少遍了，音乐放的时机不对，灯光位置也不对，我要的感觉你们怎么就是get不到呢？你知不知道今天对我来很重要！？”

    秦酥转回身就见白雪苋着电话从她身边走过。

    白雪苋穿着银色长裙，衬得身材玲珑凹凸。她长波浪披肩，露出天鹅颈，在人群中依旧高挑亮眼。

    秦酥静静看着白雪苋的背影，她似乎在筹备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秦酥他们。

    “台里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我们台长还怀疑是假的呢。”

    这边有几个媒体人正在聊天，秦酥偏头朝他们看去，就听到——

    “我们情况跟你们差不多。我接到采访任务的时候才知道季府的来历。听季家发源于唐，家族世代做官，曾经官至副宰，算得上国内真真正正的且独一份的钟鸣鼎食之家。”

    “季家的渊源固然深厚，你们知道更厉害的是什么吗？”话的中年男人停顿了下，才接着：“就现代，他们季家也是为咱们国家立过赫赫战功的，是堪称开国元勋的存在。”

    “除了你们的，我们台长还了，季家产业渗透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经不是现在所谓的富商富豪所能比拟的了。今天是季家首次以公开继承人的方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吧？”

    “......”

    几个记者神色里流露着无限的倾慕向往，仍在议论着，秦酥他们听着，面面相觑。

    忽然季府大门再次开，秦酥偏头遥遥望去，一对璧人朝里面款款走来。

    那人越走越近，秦酥这才看清，穿着黑色长裙面容精致的女人竟是舒子琪。

    舒子琪旁边傍着的男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穿一身黑西装，身材健美结实，五官深邃混血，坚定的视线扫向众人，行至一处便从容寒暄，举止之间处处透露着成功人士自带的骄傲。

    “这人就是方邈。”

    秦酥正看得出神，祁阳忽然在她耳边帮忙介绍。

    就是那个京圈太子爷方邈？

    秦酥再朝他们看过去的时候，舒子琪和方邈已经被记者围了起来。

    她脸上容光焕发，那场视频风波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祁阳又：“方邈好像真想和舒子琪结婚的，他把手上的资源全给了她。”

    闻言，秦酥视线在舒子琪和方邈脸上跳动了下，那上面确实全是幸福。

    秦酥平静收回目光：“嗯，挺好的，她也算求仁得仁了。”

    秦酥刚完，那边采访就结束了。舒子琪挽着方邈的手直直走了过来。

    舒子琪上下量了秦酥一遍，挽着方邈的手更紧了，她略带嫌弃的问：“秦酥，你怎么穿这个样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完她又扫了一眼整个CSAIL科研室的成员，脸上的鄙弃之色更重。

    秦酥：“......”

    她这意思是，这里她来得，他们来不得吗？

    秦酥没来得及开口，舒子琪已经抱着方邈撒起了娇，“方邈，怎么你朋友什么人都邀请啊？”

    “......”

    舒子琪这话完，整个科研室的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在这一派尽是上流名媛的晚会上，他们这个装束确实格格不入。

    方邈扫了秦酥他们一眼，笑着安抚舒子琪：“我还没跟你，我这个朋友你应该也认——”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伴随着一声惊呼，众人视线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颀长英俊的少年搀扶着一位白发妇人缓缓走来。

    之前分布在各处的媒体见此，纷纷蜂拥而至，将一老一少围在了中央。

    秦酥遥遥望着那人，少年周身笼着骄矜，清冷绝尘的五官在刺眼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除了季川还会是谁？

    秦酥眼眶微微发烫，为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他回来了，平安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

    在看到季川的那刻，舒子琪怔了下，脸色瞬间苍白，她扯着方邈问：“你的朋友，是季川？”

    方邈双手插兜，面露喜色，“嗯，就是他。起来将来他就是我的少东家了，以后生意场上的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来照顾呢。”

    完，他忽然低头看看舒子琪：“我知道之前你和他闹得不愉快，一会儿你跟他好好道个歉，他们是大度和善的人，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舒子琪：“......”

    “天啊，所以咱们组长就是刚才他们口中所的，季家未来的继承人！？”

    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眼前一切的CSAIL科研室成员已经纷纷傻了，从没想过他们朝夕相处的组长竟有如此令人震撼的身份。

    魏明哲故作淡定的瞥了他们一眼，“早就跟你们了，你们偏不信。”

    “以前就觉得咱们组长气质超群，还有种浓厚的书卷气，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家能培养出这么好的人物儿，现在明白了。”

    “......”

    秦酥静静听着他们的议论，没话。

    那边季川沉稳而坚定的望向镜头，从容应答着媒体的各种问题。他身上似乎笼着一团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如秦酥初次见到他时那样。

    秦酥还在呆呆看着季川，忽然祁阳在她耳边了句：“秦酥，我退出了。”

    我的守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秦酥怔愣了下，她不解偏头看向祁阳，祁阳也噙着笑望着她。

    秦酥：“什么？”

    祁阳未答，此时科研室有人：“组长是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吗？！”

    秦酥：“！”

    望了要问祁阳的话，秦酥迅速的看向季川的方向。

    只见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竟已消散，季川穿着一身藏蓝色西装，少年脖颈修长，喉结性感，他视线淡然望向这边，行至半空与秦酥的相撞。

    秦酥：“。”

    秦酥此刻大脑已经完全宕机，只傻傻站在原地。

    季川走过来，走到秦酥面前。他身上似乎光芒万丈，他敛着眉眼笑起来，那笑好看的没边。

    镁光灯闪烁，少年恍若未察，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秦酥的头发，清凉好听的调子响了起来——

    “今天是我的生日，孩儿，你有礼物要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