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点是一种扑克牌游戏。游戏过程中发牌手给每名玩家发牌，在不超过十三点的前提下，玩家根据手中牌上的点数决定要不要牌, 最后谁的点数大谁赢。哦对了, J、Q、K都代表半点, 其他的牌面上数字则代表相应的点数。”

    大厅里林之校悄悄凑到秦酥耳边心介绍着十三点的玩法，到最后他稍微犹豫了下，又补充了句：“秦酥你要心啊, 方邈玩这个游戏可是从来没输过的。”

    听了林之校的提醒, 透过昏暗的光线秦酥偏头看了看方邈，只见他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角勾起胜券在握的笑。

    坐在其他位置的男人们也撩着眼皮，翘起嘴角，纷纷嘲讽看着她。

    秦酥很平静，红酒的力道似乎下去了很多, 她现在思绪还算清晰。十三点这个游戏秦酥从就看着爸爸玩，她甚至还记得——

    红木方桌上父亲将几个商业伙伴赢得连连叫苦，事后他把她叫到身旁, 伸出手笑着指向牌面：“酥酥呀, 不要瞧这个游戏，它的规则看似简单，其实里面蕴藏着十分有趣的博弈心理。”

    也是从那时起, 她没事就拽着父亲和她切磋牌技，虽然比不上父亲, 但是应对方邈，她倒觉得应该也没问题。

    姑娘稍稍敛了眉眼，而后从容看向方邈, “发牌吧，一局定输赢，你要是输了的话，我要舒子琪给我当众道歉。”

    “！”

    四周围满了人，听了秦酥的话，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林之校讷讷看向他身旁的姑娘，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得勇气，竟敢跟方邈出这种话。

    意料之中的，长桌上又是一阵嘲讽之声，舒子琪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凝向秦酥。

    秦酥恍若未觉，她淡淡望着方邈，此刻方邈挑了挑眉，似乎从未想过他会输这局游戏。方邈调子轻佻：“行——啊。”

    游戏开始，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两个人，本以为是一场极其激烈而汹涌的内心战，可是身影单薄的姑娘面上风轻云淡，在加了一次牌之后就喊了停，而后她清澈眸子静静睨向对手，像是娴熟高超的猎手，举止从容而优雅。

    方邈脸色颇为难看，额角竟渗出几颗冷汗。玩这个游戏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是承受压力那方。他不甘落后，再次边压着牌面，边掀起一角，最终又看了眼牌的点数，才喊出“不加”二字。

    牌被掀开，秦酥手中的点数正好是十三点，而方邈的是十二点五......

    “......”

    万籁俱寂，长桌上的所有男人纷纷傻了眼，舒子琪也一脸不敢置信。

    只见姑娘缓缓站起身，垂头看向方邈：“你输了。”

    “你可以走了。”方邈死死盯着秦酥手边的牌，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舒子琪听了，眼中尽是急切，她慌乱的晃了晃方邈的胳膊，“方邈，我的剧本......”

    方邈没有搭理她。

    刚才的赌约似乎就像一阵风，吹过便被所有人遗忘。秦酥又看了方邈两秒，而后抬起头注视远方，略作思忖。虽乘胜追击更加解气，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能让她走已经实属不易。

    秦酥抿着唇，拉开椅子，便准备离开。可是这时，之前坐在对面的男人忽然站起来，走到秦酥面前，伸出长臂拦住她的去路：“秦姐，赢了游戏就要走了？”

    秦酥看向这人，男人五官紧凑，一双狭长的眼睛亮，正聚光望着秦酥，一脸的桀骜不驯。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染成黄色，单耳上还带着一只黑曜石耳钉，在幽幻的灯光里闪着光。

    “不然呢？”秦酥开口问了句。

    男人双手插进裤兜，而后低头一笑，再次抬起时才：“秦姐，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交个朋友呗。”

    着，又有男人加入进来，紧跟着：“就是就是，我们算玩真心话大冒险，秦姐也一起吧。”

    秦酥还没话，肩膀一疼，她已经被眼前的男人一手按进椅子里。

    男人用力将酒杯一蹲，侧身凑近秦酥耳边着规则：“一会儿酒瓶口对准谁，谁就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秦姐，为自己祈祷吧。”

    没给秦酥开口的机会，长桌中央的酒瓶已经转了起来，四周响起男人们痞里痞气的叫嚣声。

    “呜～”

    “真心话！真心话！真心话！”

    第一局酒瓶口便对准了秦酥，随即响起欢呼。

    林之校此刻已经焦急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机，却没有等到黎朗的消息。他想要替秦酥句话，可是刚要开口，就被黄头发的男人一记目光震慑住，话立马咽了回去。

    秦酥静静坐着，没有动作。

    可是男人们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姑娘全然抵触的情绪，喊声惊天动地，甚至有人吹了口哨。

    “秦姐，你初吻是什么时候啊？”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坏。秦姐，你的第一次是跟谁啊？不会还没有过吧？”

    “......”

    数十个大男人肆意笑着闹着，令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已经觉得不妥，人群越聚越多，之前还坐在大厅另外一边的卡座的科研室的成员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奈何人群太密集，他们无法看清里面被围着的人到底是谁。

    “哎呀，你们不要这个样子。”忽然舒子琪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她咬着嘴唇，眼中升起对秦酥的担忧。

    秦酥望她一眼，心中一个念头升起，这么久了，她还真是越来越伪善。

    不出秦酥的意料，舒子琪佯装求情：“不要真心话了吧，秦酥你还是选大冒险吧。”

    “哦！”

    又是一阵尖叫，男人们兴致更高，刚才那个黄毛再次走到秦酥身边，他坐在桌子上，端起秦酥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这样吧秦姐，你在现场找个男人，亲他一口，这轮就算完成了。”

    “！”

    秦酥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睨向男人，这个要求比那些污言秽语更让她觉得恶心。

    姑娘第一次见到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就像年少时有些同学形容的，她未曾见过的，现在却深有同感的，误入混混的场景。

    眼前这群人不就是流氓吗？！

    此时舒子琪的声音又恰好响了起来：“秦酥，你不会还在想着季川吧。可是季川只是把你当妹妹呀！”

    “！”

    舒子琪故作吃惊，她捂住了嘴巴。

    这句话像是一个引子，开了一道堤坝，似洪水倾泻一般，所有恶意纷至沓来——

    “噗嗤，秦酥你这是在等着亲季家少爷呢？”

    “别等了，人家连大明星白雪苋都不喜欢，能喜欢你？！”

    “就是啊，是妹妹，其实就是变相拒绝嘛......”

    “哈哈哈，别自作多情了！”

    “......”

    “季川”两个字像是绵密的针，一针一针扎入秦酥的心脏。

    是呀，他们的对，这么多天不就是她在自作多情吗？季川不喜欢她。把她当妹妹都是好听的吧？

    她就是季川的拖油瓶，只会给他添麻烦，只会让他为难。

    秦酥的心脏传来阵阵疼痛，眼眶控制不住的温热。她挺着脊背，藏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又松开。

    昏暗的光影里，姑娘的身影单薄又无助，她被数十个男人围在中央，脸色苍白，唇瓣紧紧抿着。

    男人们又催促起来——

    “哎呀秦酥，你干什么呢？装什么装啊？”

    “就是，这么扭捏作态的，也太放不开了吧？”

    “游戏而已，秦姐不会从来没有玩过这个吧？”

    “哈哈哈哈哈......”

    “......”

    粗鄙的话环绕在耳边，秦酥身体已经发颤。

    此刻舒子琪嘴角勾着得意的笑，方邈也半撑着胳膊事不关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人群被围得密不透风，林之校急的眼睛都红了，却看不到有任何人来的迹象。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黎朗的意思？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秦酥？！

    而这边在人群外，CSAIL科研室的众人终于弄清了被围在里面的人是谁。

    听着难听的话语，他们脸色纷纷难看起来。魏明哲和祁阳带着人急切的往人群里面挤，可是看热闹的人生嫌位置不够靠前，死活不给他们一丝向前的缝隙。

    恰在这时，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狼狈的跑了进来。

    那人在大厅门口停住，漆黑似墨的眸子里带着极其罕见的慌乱。在看清眼前积聚的人群时，少年眼中结起寒冰。

    CSAIL科研室的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回头正撞上季川。

    魏明哲脸色微青，讷讷喊：“川儿......”

    季川恍若未闻，他一步一步朝人群走，黎朗沉默跟在身后。

    还看热闹的人群被一双冰冷的手强硬扒开，正算回头斥责，却在看清来人时，到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谁能想到那人竟是季家少爷——季川！

    刚才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默默的，有序的让开一条路。少年清冷俊朗的脸庞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愈加沉冷而深不可测。

    “......”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而在垓心，黄色头发的男生还不知道外围发生了什么。他插着兜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手里还轻轻晃动着酒杯里的威士忌，“秦姐，我发发善心，让你亲一口？”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起哄。

    黄发男人得意极了，“秦姐，考虑的怎——！”

    后面几个字还没出口，众人就见一向儒雅斯文的季家少爷从人群中走进，没给男人反应的机会，便伸出长腿照着他后背猛地踹了过去，动作狠厉又乖张。

    黄毛被季川踹得腹部重重撞在桌角上，疼得倏然冒了一身冷汗。

    “哎呦，他.妈的谁——！”

    他转头便迎上少年凌厉阴狠的目光。少年阴恻恻睨下来，他眼尾染了靡丽的红，像是开在黄泉的曼陀罗，妖冶而嗜血。

    黄毛动作僵住，一时反应不过来，身体却本能的抖成筛子。

    此时长桌上坐着的男人笑意纷纷僵在脸上，谁都没想到季川会来。

    惊惧——蔓延。

    方邈防备站起，将惊骇的舒子琪遮挡在身后。

    万籁俱寂。

    季川处理完一切之后，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姑娘。

    姑娘染了一身的酒气，此刻苍白指尖握着桌沿，孤零零站着。光影晃动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眼眶通红，呆呆望向他时，眼中慌乱无助的厉害。

    季川心头猛然一坠，撕裂感铺天盖地涌来。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自责与心疼同时袭来，得季川措手不及。他眼眶微微红了。

    “酥酥。”少年薄唇微动。

    他凝着眼前的姑娘，无比温柔的缓慢的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可是在即将触摸姑娘柔软的发时，却被她倏然躲开。

    季川动作僵住。

    眼前的姑娘后退一步，敏感而脆弱的保护着自己。

    季川心脏疼得不能呼吸。

    秦酥从来没有想过季川会来。

    他来做什么？是做哥哥的救场吗？

    秦酥眼眶更红，她期望他来，可是却不是这种方式。

    想至此，秦酥错开目光，努力平复了很久，才压下心中的委屈。她再看向季川时，挤出一抹笑：“季川......哥哥，你来啦？”

    季川目光蓦地滞住，她喊他，哥哥。

    “哇，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啊，我被人欺负了，都没见我亲哥这么为我出过头。”

    “是呀，想要这么个哥哥。”

    人群里传来声的议论。

    秦酥听来，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状态近乎崩掉，如果她能看到此刻自己的表情，她就会发现她的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可是她倔强的看向季川，尽量用轻快的语气：“我们只是在玩游戏，啊，就是......就是我输了，需要亲别人一下。”

    她掰着手指，更加尴尬：“你不用太担心，我......我能应付的了。”

    少年低着眉眼，静静听着她的话。

    她刚完，他便开了口：“嗯，亲吧。”

    秦酥一怔，抬头猛然看向季川：“什么？”

    在场所有的人也一头雾水。

    于是秦酥就见，灯影明灭间，天上的月亮似乎朝她走过来。

    清疏的少年离她近了一步，他矮下身凑到她身边，指了指自己好看的侧脸，倏忽垂眸轻笑，冰冰凉的调子再次悠然响起——

    “嗯，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