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
“这件婚事, 就这样吧。”季姜盛一锤定音。
他眼光毒辣,早就对李家父子上门催婚感到蹊跷,顾铎揭开了李家父子用来掩盖真相的温情面纱, 他也拿到了证据。
他抬起手机,上面一张张, 都是合同和契约书, 落款都是李玄和秦家人。
“你故意泄露独眼的消息给我,让我以为你背后的盟友是独眼,哪儿知道, 你早就倒向了秦越。”
他收回手机,冷冷地看着地上捂住胸口的李玄,招手:“宽伯,送客。”
李玄一口气接不上, 瞬间晕倒在李玉成的胸前。
李家父子两人黯然退场。
季姜莱双眼瞪大, 不敢相信,这事儿竟然这么容易。
“爸, 你真把婚事给退了?”
顾铎告辞后,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看看季姜盛,又望望外面顾铎的背影。
季姜昀也站起身,拍了拍妹子的肩膀:“醒醒,真的退了。”
这下,季姜莱终于有了一丝激动,一把将季姜盛抱住:“爸,还是你最好。”
季姜昀也跟着开心。
雨过天晴, 妹这下算是挣脱束缚了。
他张开手臂,等着季姜莱也给他一个拥抱, 哪儿知道季姜莱松开季姜盛后,回过身跑出了门外。
只听外面一声声的顾铎,难道,她下一个拥抱的,是顾铎?
季姜昀放下手臂,脸上写满尴尬。
算了。
“爸,你不该让妹难受这么久的。”
季姜昀脸上没有责备,也没有怨恨,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时至今日,他忽然有些明白季姜盛的想法了。
李家仰赖季姜家多年,从来都是唯季姜盛马首是瞻,称兄道弟,但也利益分明。
像李家父子那样,凡是讲一个利字,反而最好动,也最好控制。
妹之前那样的性子,落到别的人家去,都没办法预料下一步。
唯有李家,知根知底,把控在季姜盛手中多时。
要不是突然倒向了秦越,妹嫁过去,不论感情的话,会过得很好的。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季姜盛的身上,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
“一时难受,比一辈子难受好。”
季姜莱的性子烈,受不得刺激,要找个温柔意的男人也简单,可没办法保证,这男人心地单纯,没有所图。
到时候,她会一辈子伤心。
季姜昀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但,你不能一辈子管着她,帮她算计好一切。”
季姜盛也同时转过了身,坐在了沙发上,雪茄的烟火味弥漫开来:“是啊,她自己的路,也该自己走了。”
父子俩对望一眼,季姜昀看到,季姜盛额角的鬓发,白了不少,眼角的纹路也加深了。
他心里酸酸的,有些发胀。
在这一眼中,他心里堵着的一些东西,如同雪茄上盘旋着的青烟,散尽在了空气中。
与此同时。
季姜家门外。
走到车旁的顾铎被季姜莱从后方一把抱住。
天色有些黑了,他回过头,她软糯带着欢喜的眼神,上扬的嘴角,比天上最亮的星子还要夺人眼球。
他没有扯开她,任由她趴在身上。
刚才,他行走在这条路上时,记忆有一阵子和时候重合了。
那时,也是在黑暗中,他慢慢地走在这条路上,去向一个未知,又令人恐惧的地方。
季姜家。
现在——
同样是黑暗中,他又从这条路上走出来了。
心里头浮起一丝如同梦中的缥缈不实之感。
但,这一刻,见到季姜莱的微笑,那里面,似乎有温暖和光亮,驱逐了他周身的所有黑暗。
那一丝丝的虚无,也被驱散。
他忽然闻见了一股甜腻的零食味儿。
低头,季姜莱从兜里掏出几块奶糖,拨开糖纸,正往自己的嘴里塞。
一面絮絮叨叨:“刚出院,还怕李家的大戏要很久,抓了点糖过来,要不然低血糖。”
见到顾铎的眼神胶着在这几颗奶糖上,吸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后,季姜莱鼓着腮帮子,问他:“你要不要来一颗?”
顾铎沉默了。
他从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
她莞尔一笑,自顾自给他剥开了一颗,往他的嘴边塞。
却被顾铎躲过去,她在后面叫了起来:“哎,尝一尝啊你。”
星子闪烁,云彩被晕染出朦胧的光泽。
两人各自的微笑,照亮了彼此的黑暗。
一时间,风云震荡,秦氏从遥不可及的地方跌落,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顾氏集团。
而这顾氏集团的执行董事,则是年轻有为的顾铎。
消息早就传开,顾铎也是秦宇坤嫡亲的外孙。
至于秦越,他已经被检出精神病,正在精神病院接受保守治疗。
秦家的话事人也换成了单秦。
季姜氏也趁着这次商界震荡,整肃内部,挖出不少的商业间谍,大多是秦越安插进来的,季姜盛雷霆手腕,斩草除根,公司内部又为之焕然一新。
坊间更是传闻,李氏突然垮台跟季姜盛不无关系。
李玉成本来是和季姜盛的女儿定亲,哪里知道勾搭上了自己的秘书,搞得季姜盛极为光火,饶是如此,还是给了李家面子,没有当场戳破,哪里知道,李家非但不感恩,还把季姜家名下的慈善产业拍卖填窟窿,更是把商业间谍往人家季姜氏内部送。
惹得季姜盛翻脸,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一时间,八卦消息全是在传季姜莱和李玉成情变的消息。照片上,季姜莱美得娇俏可人,纯真绝美,竟与从前传言的恶毒完全不似。出席了一次宴会后,季姜家被围地水泄不通,连方静雅都感叹,季姜莱现在行情太好,根本不愁嫁。
只可惜,这么美好的千金姐,却被某位富豪捷足先登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失所望。
人家前脚解除婚约,后脚就有人提亲,季姜莱父母也点头答应了。
这下子,水泄不通就变成了门可罗雀。
季姜莱却撑着下巴,摇晃着脑袋,颇有些飘飘欲仙。
许给她梳头,她也要求颇多:“不能梳昨天那种,昨天那种太奢华了,前天的,顾铎也见过了,你重新想一个发型。”
梳好发型,换上裙子,走路时,她简直就像是行走在云端上。
这还是恶毒女配的人生吗?
顾铎的电话让她安心下来。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今天,唐儒开车,带顾铎和季姜莱去往一个特殊的地方。
实在的,要不是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季姜莱只会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
“你的手怎么有点抖?”
她攀在他手臂上的手确实在发抖。
他来家里提亲了,老爸也答应了。
鬼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的,反正确确实实发生了。
而这,是他提亲之后第三次见她。
第一次去吃了个饭,第二次两人去滑雪了,她实在对运动不感冒,这一次,他就把她约出来走走。
这算是——
乏善可陈的恋爱环节。
但她简直爱死了。
这个环节里,她会悄咪咪地捏捏顾铎的手掌,他的手要比自己的大得多了,她还会悄咪咪地闻闻他滑雪服的味道,唔,有一种松树的清香,她不上来,雪地里,尤其地冷冽,却又香得令人上头,她还为了闻那味道摔倒了——
她抓着顾铎的手臂,有点得意:“我爸是不让我跟你太亲近的。我这是冒着被他骂的风险,跟你手拉手呢,当然会抖的。”
她还振振有词了。
顾铎伸出左手,顺着她的手臂,扯下她的手套:“还是冰的。”
他拧了拧眉头,天气冷,她还穿的这么单薄,索性一只手抓住她的两个手,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捂着,另一只手接过她的包包,放在了座位的另一侧。
这个动作就导致季姜莱只能靠在顾铎的肩膀上。
她假装镇定自若,心里早就尖叫了起来。
妈呀,这大衣的味道也是松针味儿,太特么的好闻了吧。
“爸为什么不让你跟我太亲近?”
顾铎并没有放过盲点,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季姜莱的脑袋左转右转,终于在顾铎的逼视下,支支吾吾:“他老人家不放心嘛,要多观察。”
实际上,她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季姜盛从没出口一些什么,只是方静雅交代了几句,剩下的都是她瞎掰的。
观察,她当然要观察了。
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结局。
季姜莱捂在他大衣里的手又扯动了一下。
哪知道下一句,顾铎就将她的去路彻底堵死。
“哦,是吗?”他语气凉凉的,“我跟咱爸商量了,下个月就结婚,明天开始定制婚纱,商量结婚的事宜。”
他还特意加重了咱爸两个字。
季姜莱一脸懵:“不会吧,我都没听过。”
她还真是想不通,上一桩婚事不顺利,她爸怎么又这么心大,连观察都不观察了,直接就板上钉钉了?
他知道顾铎是男主的事儿……
也不像啊。
这消息就像是一记甜蜜重击,把她敲得晕晕乎乎,半晌没反应过来。
站在某个房子里,靠在门上,她迷糊道:“这是哪儿?”
顾铎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吩咐着工人往里面搬了东西进来,指点着:“往这面墙上挂。”
她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是墙上挂的东西,她是看清楚了。
那不是明日美术馆里拍回来顾铎的那副画儿嘛。
她之前送给他,他现在摆这儿了?
季姜莱上前观赏一番,这客厅挺大的,但是装潢有些旧,这画挂上去反而有几分怀旧的味道。
顾铎递给她一个沾满了颜料的画刷:“甩一下。”
“甩?朝哪儿?”
他指了指那副画:“朝这儿甩,用力。”
她眼睛又是溜圆的:“哈,为什么……”
但她的手臂好像比脑子反应快得多,也许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啪啪,两下,彩色的墨点往上一排,全部印在了旧画布上。
顾铎点头:“还不错。”
季姜莱也跟着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些深色墨点总是过于沉默,多了一排彩色的点往上洋,画面好像变了种风格。
季姜莱玩起了兴头,要求起来:“能不能再甩一次?”
“不行。”
她追在顾铎脚步后头:“就一次,一次就好。”
“不行。”
两人撞在一起,她懵懂地抬头看他。
双眼雾蒙蒙的,如同惹人怜爱的路。
顾铎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嘴唇。
柔软地叫人心口发疼,恨不得把她揉进心口。
一股脑地疼宠着。
季姜莱心口砰砰地跳,又像是陷入了一张巨大的梦网中,人晕晕的,他浓烈的气息闯入,她一时退无可退。
她揪着他的领口,身体软软地伏在了他的胸口。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屋内有些嘈杂,唐儒靠在墙角抽着烟,冬日,他同时呼出一口冷气和烟气,冷气快速消散,烟雾却弥漫在眼前,眼角微微有些发红。
嗨。
怪吵闹的。
他转过身去,灭掉了那根烟头。
身后,几树腊梅,顶着寒冬,树梢上结出几枚的花骨朵,透着一股暗暗的香味。
总有一两颗种子,钻出冰封大地,生长出峥嵘头角。
而生命中,也总有一处透骨暗香,叫人避无可避,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