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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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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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白炽灯寂静地亮了几秒,光影里响起男人低平的嗓音:“嗯。”

    没什么情绪,“和阿黄手感差不多。”

    穆惜芮:“......”

    她坐直身体,两腿抻着,瞧了眼他手里的水杯:“何遇叔叔。”

    何遇抬眼看她。

    “你水凉了吧?”突然间朝他伸出手,体贴地,“我帮你换一杯。”

    何遇:“不用。”

    “那怎么行。”她两手并用,趁他没注意直接拿走水杯,站起来,以一种俯视地姿态瞅着他,“我这个年纪喝点凉的没关系,但你不可以。”

    语重心长的,“你得服老。”

    何遇:“......”

    话音一落,她就抱着杯子快步往洗手间去,没有多一秒的停留,就好像,刚孤身捅了□□老巢,这会儿被一群人追着,慢一步就会被揪住暴一顿。

    捣蛋鬼的心,白兔的胆。

    何遇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侧面窗玻璃,反着光,映出他的脸。

    不太清晰的,勾了点嘴角。

    -

    穆惜芮在洗手间里安抚好自己的胆,端着空杯子走回病床前,无事发生似的,又重新调了杯温水,插好吸管给他。

    看了眼时间,问:“何遇叔叔,我给你买了洗漱用品,你要不要刷牙洗脸?”

    何遇停顿了下,嗯了一声。

    她转身去拆了支新牙刷,用热水泡一遍,挤好牙膏后走过去,递给他。

    他接了牙刷,却没有马上动,抬眸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穆惜芮见那牙刷都到他手里了他又停下来,惯性思维上脑,解释:“这牙膏是柠檬味的,你喜欢的清爽气,不腻口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看牙刷两秒,又盯她:“你这下就没别的事?”

    穆惜芮摇头,头偏过去后停住,脑子灵光一闪,反应过来:“欧有的!”

    何遇的下颚微不可见地放松了点。

    下一秒,一个盆子骤然伸到眼前,女声体贴入微,“我给你接着,你好吐泡泡。”

    “……”

    何遇闭了闭眼,耐着性子:“盆放桌上。”

    又道,“你去给我点热水。”

    “热水在这。”她往地上一指,又,“桌板上这个高度你不方便,扯到伤口就麻烦了。而且你要在这吃饭办公的,别混在一块搞脏了。”

    还挺讲究。

    何遇:“那你捧着就不怕脏了?”

    穆惜芮两眼弯弯,回答毫不犹豫:“我不嫌弃你呀。”

    何遇眼睫一颤,目光滑下来,落在牙膏上,停了两秒。他没再什么,安静刷牙。

    他刷完牙,穆惜芮用湿巾擦干净手,拆了条一次性毛巾泡进热水里。

    她蹲下去,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手按着毛巾吸满热水,认真地揉了几下,提起来拧干。

    水嘀哩哗啦往下滴,夹杂着何遇的声音一起响起:“你也是这么照顾你舅舅的?”

    穆惜芮停了下:“没有,我都是被照顾的那个。”

    她抬起头,递毛巾给他,“我从来没这么照顾过别人。”

    何遇顿了顿,接过来。

    温热毛巾覆在脸上时,听见斜下方响起她的声音,慷慨大方:“第一次给你啦。”

    “……”

    大概是只能单手活动的缘故,何遇这次洗脸比平常慢了很多,等穆惜芮端着盆子去倒水了,他才从脸上揭下毛巾,一言不发。

    -

    穆惜芮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何遇还没休息,他低眼靠坐在床头,手里攥着那条早该躺进垃圾篓的毛巾,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发现是垃圾篓离得有点远,用脚尖抵着推到床边:“何遇叔叔,给。”

    听见她的声音,何遇抬起眼,目光过了一会儿才聚焦:“什么?”

    “毛巾。”她朝他手里扬了扬下巴,“可以扔了。”

    等他扔了毛巾,她又踢着垃圾篓移开,在床边坐下:“何遇叔叔,你清明还会去南城吗?”

    没有对她为什么知道这事表现出兴趣,他很平淡地应了声。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呀?”

    “不确定。”

    “那怎么过去呢?飞机?高铁?还是自己开车?”

    “再。”

    没问出一点有用的,穆惜芮也没立刻气馁,暗示性地:“我也要去。”

    何遇:“嗯。”

    嗯?

    就这个反应?

    暗示失败,穆惜芮只好改变策略,由暗转明,主动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吧?”

    何遇抬眼看过来,这会儿倒是回答得很肯定:“不行。”

    “为什么?”穆惜芮不理解,“反正我们俩起点和终点都是一样的,你就当拼车的嘛。”

    何遇:“我不拼车。”

    穆惜芮:“……”

    太无情了。

    “你今晚睡哪?”安静了一会儿,何遇看向她,忽然开口。

    穆惜芮稍稍低头,目光粘在地板上,腮帮子鼓着,生闷气:“我不睡。”

    她等了大概半分钟,还没听见动静,有点撑不下去了,不由得抬起点脑袋,偷偷往床上瞧。

    男人阖目躺着,手搭在被子上,安静无声。

    这就睡了?

    不管她了?

    穆惜芮不太愿意相信,倾了倾上身,凑近他些,轻声喊了句:“何遇叔叔?”

    回复她的,是平淡的呼吸声。

    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不回复只是懒得搭理她罢了。

    懒得搭理她的无聊把戏,或者,压根没看出她的脾气。

    她乐观惯了,完全没想到他同意她留下只是出于警察和长辈的双重责任感,同她开的那两句玩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他一贯的交际方式。

    凭这两点就认为他会地迁就自己一下,穆惜芮意识到,她真的是非常幼稚。

    墙上挂钟指向午夜,穆惜芮叹了口气,起身替他摇下床板,然后关了灯,借着手机的光摸到旁边的空病床上,躺下。

    床帘拉着,将病房一分为二,但这二的本质,其实是一。

    他们俩就睡在一个房间里。

    “!”

    穆惜芮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呼吸也不自觉地绷紧了,怎么躺怎么不自在,索性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

    微信亮起一堆红点,最顶端是姚随的消息,她点进去,除了第一条是文字外,后面都是语音。

    姚妈名不虚传。

    闲着也是闲着,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连上,点击语音播放。

    耳机上次进洗衣机里滚了一遍,她一直没想起来买新的,偶尔翻出来用用似乎也没异常,她就没多留意,默认耳机一开就能自动连。

    指尖轻点语音白条,振奋的男低音旋即响起,在寂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

    “周五下午来看爸爸篮球联赛——”

    穆惜芮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关掉语音,偏头去看旁边,帘子那头漆黑寂静,似乎并没有被这动静扰。

    她松了口气,重新开手机,一条条语音转文字,看到第三条的时候,屏幕上弹出充电提醒,充电器放在何遇床边椅子上的包里,她懒得去拿也怕吵了他,索性关了手机,闭眼睛睡觉。

    最后一点荧光也灭了,暗无声息,病房里一片宁静,时钟滴答走动着,渐渐掺杂进呼吸声,平稳轻浅。

    何遇睁开眼。

    床帘后面彻底没异动了,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被子翻动声,没什么意识,被子滑下来也全然不知。

    何遇单手撑着床板起身,慢慢绕过床帘后走到她的床边,拎起地上的被角放回床上,然后停了下来。

    她的姿势还和在他办公室那会儿差不多,身体侧躺着,头发蒙住脸,枕头挤出去半截,被子当抱枕,手脚并用地压着。

    白天蹦跶闹腾,晚上睡着了也不老实。

    但他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同,他只有一条手臂能活动,要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压制她四只生龙活虎的爪子,得找个合适的下手点。

    默然观望了一会儿,何遇动手移开她压在被子上的那条腿,用被子盖上。

    感应似的,姑娘翻了翻身,被子上那条胳膊顺势抬起,他俯下身,握着被子提起来一点儿,准备趁这个机会给她盖上。

    ——啪。

    一声脆响,巴掌突兀扇下来,何遇没有防备,脸侧了侧。

    灼热感从脸颊上蔓延开,他缓慢地偏回头,盯着床上的人。

    姑娘仍然闭着眼,手朝半空伸着,语气很凶:“臭老狗!”

    何遇拧了下眉头。

    听见她高傲的声音,带着点震惊:“你居然还敢本公主?”

    “......”

    -

    穆惜芮第二天是以蛹状醒来的,身体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但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相反,还很欣慰。

    她从就有个毛病,睡觉不安稳,床头睡床尾醒三百六十度大转盘旋转还是好的,有时候能直接换个房间。

    不过看今早的情况,昨晚她应该挺老实,不仅没瞎跑乱动弹,还知道怕冷给自己盖被子,自然也不太可能在何遇面前出洋相。

    她想着挣脱被子下了床,愉快地去洗漱完,而后走到床帘边,心地扒拉着一个角落,探头过去望何遇。

    他已经醒了,半倚半坐,大概是听见她的动静,抬眸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穆惜芮忽然觉得身体凉飕飕的。

    她有点茫然。

    没记错的话,昨晚睡前那场对话,受伤受气的是她吧,她都通过一晚上的睡眠更换心情了,他没理由计较呀。

    所以他是有起床气?

    大部分人在睡觉问题上都有点毛病这一点,穆惜芮再清楚不过了,她很体谅也很包容。

    于是主动走过去,笑眯眯地问好:“早呀何遇叔叔,我帮你准备东西洗漱吧?”

    得到一句冷淡的回复:“洗过了。”

    她有点惊讶,他居然就自己下床了,而且她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又想到他去洗手间必然要路过她的床,不由得有些不安:“何遇叔叔,你今早起来,没看见什么奇怪的吧?”

    何遇这回看了过来:“你指什么?”

    停了下,缓声咬字,像是在叫她,“公主殿下。”

    “!”

    穆惜芮瞪大了双眼,梦中的某些片段在脑海中忽闪而过。

    她忐忑不安:“我、我还,什么了吗?”

    何遇淡淡嗯了声。

    穆惜芮绷紧呼吸。

    “你叫了我一声。”他转动着手里的笔,语气漫不经心的,“父皇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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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穆惜芮: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当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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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天失眠了,好不容易睡着,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晚上去喝酒,开喝那会儿想着到时候个电话让何遇来接我,然后我就放心大胆地喝去了。米酒果酒啤酒混着干,越喝越清醒,突然反应过来,我现实生活里压根没这款亲戚朋友啊,我没得啊

    我就悲伤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