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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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那车是在穆惜芮来了之后突然停进去的,位置挺偏,又离得近,加之自身紧张,不心就在倒车的时候碰了上去。
穆惜芮这会儿有点尴尬,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内空间一下变得闭塞窘迫,她红着脸,先憋下了解释的话,:“我去看看。”
“坐着。”何遇早一步解了安全带,丢给她两个字便开门下车。
穆惜芮趴在车窗框上反身去看,他走到蓝色私家车旁边,俯身朝车内瞧了眼,直起腰,掏出个本子,签字笔在上面刷刷动几下,撕下张纸来,用雨刮器压住。
很快重新走回来,到她这边:“人没在,我留了电话,现在先过去赵恒那边。”
讲了个长句。
穆惜芮仰头望他,懵懂发问:“你留的是我的还是你的?”
何遇看她一眼,冷笑下:“我为什么会记得你的电话?”
是哦。
穆惜芮点了点头,又道:“那到时候车主找你你再给我?”
何遇没好,也没拒绝,直接掠过了,单手插兜,俯视她:“你能不能行?”
穆惜芮一下没会过意来,表情茫然。
他朝车内的车载电脑抬了下下巴:“时间不早了,不行就车。”
原来是问她能不能开车。
穆惜芮平常挺佛系,但就是想在何遇面前证明自己,尤其刚刚才丢了个大脸,她更急着找补,于是也当下也没有去想,明明他会开车,为什么还要车。
“我行的,这是意外。”她解释,“我来的时候开得挺好的,何遇叔叔你上车吧。”
着转身去给他开副驾的车门。
她今天穿了短上衣搭百褶裙的套装,没大动作时,上衣衣摆刚好盖着裙腰。此刻为了推另一侧车门,半截身子折叠拉伸出去,上衣衣摆也跟着往上提,露出白皙光洁的后腰。
何遇太阳穴直跳,往上抬了抬目光,沉着嗓子叫她:“穆惜芮。”
当事人浑然未觉,手搭在副驾车门拉手上,听见声音娇娇软软应了一句。为了看他,上身还回过来一点,衣摆提得更高,侧腰画了道纤细弧线,延伸进上衣里,若隐若现地,一直到达某个不可探测的隐秘区域。
何遇喉头微动,伸手进去,按着侧边开关关上了点车窗,命令她:“坐好。”
穆惜芮懵着:“诶?”
何遇有点烦躁,快步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掌心抵着她发顶,将她按回座椅里,语气冷硬:“赶紧走。”
他的情绪总是变化无常,穆惜芮时常搞不明白,也懒得去纠结了,只要他没不理自己就行。她鼓着腮帮子吹了口气,理理自己被弄乱的刘海,端正坐好,系安全带出发。
这一次路途很顺利,克服了在他面前的紧张,穆惜芮车也开得平稳,只不过何遇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别的原因,没有再睡觉,睁着眼睛坐到了目的地。
他们到得不算早,包厢里已经凑了桌麻将,见他们进来,不约而同放了牌,起身招呼。
主要是和何遇招呼,但他性子冷淡,跟谁都不了两句,胜在旁边还跟了个穆惜芮,都是熟人,很快聊作一团,不存在冷场可能性。
中间隔着辈分和年龄差,有些话题只能适可而止,没一会儿便觉得,聊天不如字牌。
穆惜芮从跟着父母舅舅混局,耳濡目染加后天实操,早练出一手精湛牌艺,对这提议当然满口答应。
人其实是完全够凑一桌的,可还是特意留了个位置出来,给独坐在一旁的冷清神仙。
“遇哥。”郑文走过去,请神,“来牌不?字牌,你的场。”
何遇正低着眼懒散滑手机,闻声抬了下眼皮,兴致缺缺:“你们摸吧。”
言毕关了手机,合眼假寐。
郑文摸了摸鼻子,没敢再扰他,走回去转述了下神仙的意思,这桌牌就没再开起来。
无他,只是这字牌局本就是为了邀请他加入“群聊”才谋划的,主角不来,也没了必要。
穆惜芮回头看着沙发上静默的身影,无端想起那句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夜无雨,人却是挺低迷的。
回了老家依旧独身一人的他,明天也有要去祭拜的人吗?
这个问题不大不甚至无关紧要,却像根刺似的扎在她嗓子里,一直梗到饭局终了。
喻丞舟到后半段的时候就离场了,被托付去找走得更早的葛允兮。
担心朋友是一个原因,穆惜芮也有点想支开他。
只是没想到,送走亲舅舅还有后来人。
她算是个辈,差不多是今晚来参加饭局的这些人带着玩大的,喻丞舟不在,就都自觉担任起舅舅的角色,关心她的安全问题。
“不用了王叔叔,我舅舅一会儿要来的,我等他。”
类似的话记不清重复到第几遍,穆惜芮累了,觉得还是先离开包厢比较好。
她走得极慢,数着步子在走廊上移动,但也仔细留着神听身后的动静,以便能在何遇从洗手间出来的第一时间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离开。
“穆。”走完一半路程,有人叫她。
这声音不是期盼中的那道,跟上来的人也的确不是:“你舅舅刚刚电话给我了,他找到了葛,得送她。”
那就不会回来找她了。
穆惜芮对这结果挺满意。
但赵恒很快就出了让她不满意的后半句:“我送你回家。”
“诶?”穆惜芮连忙摆手,“不用的,我开了车。”
赵恒:“那你送我兜兜风,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把我带到你家楼下,我再车回来。”
反正就是坚定了要送她,“我答应你舅舅了,安全送你到家。”
穆惜芮心里着急拒绝,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不自主迈急了些,等再回神时,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她收回往下迈出去的那一步,定住不动:“我接何遇叔叔来的,得把他送回去。”
赵恒站在她下方一级台阶上,体贴入微:“我这上面有房间,已经安排他住下了。”
“他住这?”穆惜芮不相信地又确认了一遍。
“是啊。”被那双大眼睛望着,赵恒不由自主地解释了下,“我看遇哥挺累的,他也不喜欢闹腾,就提前出来给他安排房间了。”
所以不是去洗手间。
那怎么不告诉她一声?
一句:我今晚不跟你一起走。
或者:不用等我了。
那么难吗?
穆惜芮站在楼梯口,半截脚掌悬空,人也像是被扯成两半,神思飞上半空不着地,心却重重往下沉。
好像没什么必要。
在场那么多人,有谁是他过招呼的?
朋友尚且如此,她又有什么立场,应该得到他的特意通知。
她没有。
他一定也不知道,如果他不,她会在这里等他一晚上。
“穆?”
呼唤声从下方来,却直接将她飘忽的神思拍进体内,和心脏接轨。
神体陡然相合,有点不协调,穆惜芮重心不稳,腾空的半截脚掌擦着台阶下滑,她却本能地想稳住上身,脚踝就这么被一上一下两股力道折成近九十度。
“哎哟。”比她先一步喊出来的是赵恒,他手忙脚乱托住她,“你怎么样?”
穆惜芮想不要紧,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赵恒的脸在视线里模糊,只能从话音里断出他应当是挺担心:“是不是很痛?要不要看医生?”
是挺痛的。
但也没痛到那一步。而且应该找什么医生?
没记错的话,医院现在还没专治单相思和矫情病的科室吧。
她抬起手背蹭了下眼睛,视线清晰了些:“还好。”
她穿着短裙,赵恒不太方便仔细低头去看她的脚,只能扶着她:“我背你吧?”
穆惜芮一愣,连忙拒绝:“不用赵恒叔叔,我能走的。”
赵恒看着她长大,知道姑娘怕痛得很,时候个吊瓶都要哭哭啼啼喊什么让美少女战士把护士抓走,现在直接把脚腕折了,怎么可能没事。
强撑罢了。
“你不用见外,我比起你亲舅舅就跟你少了点血缘关系,这几年没怎么见可能生疏了,”他试着用忆往昔的办法消解姑娘的尴尬,“但你时候我可没少抱。”
穆惜芮本来没觉得尴尬,她只是不想添麻烦,加之穿着短裙不方便。但他这么一,她反倒有些尴尬了,没由来的,又想到何遇之前告诫她的话。
——不论我们怎么对你,都不是你真正的亲叔叔。
赵恒哪知道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看她站着不动,有点没奈何:“这儿除了我就只剩下你何遇叔叔了,你总不能指着把他叫下来背你回去。”
又,“比起他,你跟我总熟悉点吧?”
如果人的身体有开关,“何遇”两个字必然是穆惜芮体内最敏感的那个,稍一提及就会触发条件反射,她压根没听见他后半句,只是下意识地问:“为什么不能?”
刚一问完,出走的脑子就回来了。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无厘头了。
赵恒似乎也这么认为,让她逗笑了:“你是真跟他不熟啊?”
一副看不谙世事天真白兔的眼神,“让你何遇叔叔背人?别他这会儿睡了有起床气,就算醒着,你敢去跟他提,他不把你丢出去我名字就倒着写。”
他背朝她,半蹲下,“还是我来吧。”
穆惜芮仍然没动,她并不是怀疑他的话,更没有逆反劲作祟。
只是——
“还没走?”
身后响起的淡漠嗓音似丝线,轻轻一勾,她的视线就朝着声源转了过去。
男人出现在楼梯口,面容冷峻,外套搭在臂弯里,黑色衬衣也不像往常严整,解了颗扣子,领口微敞,喉结凸起块,随吐露的字音稍稍滚动:“干什么呢?”
兴师问罪的语气。
赵恒听见声音站了起来,也回头:“遇哥你还没睡啊?”
像是反应过来他刚刚的问题,解释,“穆把脚崴了,我送她回去。”
何遇冷着眼上下扫穆惜芮一遍,眉头微拧:“平地也能崴脚?”
又嫌弃她。
穆惜芮觉得委屈,初看见他时眼里亮起那抹光也灭了,她低着点脑袋,闷闷嘟哝一句:“要你管。”
“什么?”何遇走近了一步,站在和她平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穆惜芮咬着嘴唇不话。
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赵恒对他们俩的脾气可太了解了,一个娇气软包一个铁直没耐心,掐起来简直是秒秒钟的事情,到时候遭殃的还得是他。
于是想插进去当和事佬:“不是......”
一件黑色外套从眼前划过,划断他的话音,直接罩在姑娘头顶。
他有点懵,当事人也挺懵,扯着外套从头顶上扒拉下来,抬眼望外套的主人。
“围腰上。”何遇简略抛给她几个字,下台阶。
穆惜芮呆呆定在那儿,目光随着他转过去。
他停在她身前一级台阶远的位置,笔挺阔背稍稍俯下去一些,嗓音冷硬,从前面传来:“上来。”
穆惜芮没反应过来,又或者是不敢相信,看了眼旁边的赵恒,后者也忙着惊讶,没时间搭理她,她只能自己求证:“你、你要背我吗?”
何遇挺不耐烦地“嗯”了声。
大概是让赵恒洗了脑,穆惜芮居然下意识地想退缩:“这、不合适吧?”
“?”
何遇顿了下,慢条斯理直起腰:“怎么?”
他回身垂眸,盯她,“是还得请驾?”
语气凉凉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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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穆惜芮:呜呜呜他又拿这个噎我
桔子粟:至少他没叫你车神。
穆惜芮:......
-感谢鱼丸的地雷!
今天鼓起勇气看一眼评论区,终于有人来了,桔子粟感动得老泪纵横
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