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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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行了简单的交接之后, 陈韬在其他人的眼神催促中,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舟车劳顿, 甚是辛苦, 接风宴不如暂缓两日,如何?”

    顾瑾玉看着对方局促不安的神情,有些了然, “接风宴并不重要,各位大人无事的话,不如过段时间随我一同去拜见钦差大人?”

    见顾瑾玉不需要接风宴, 囊中羞涩的众人连忙松了口气, 对这个新来的知府大人生出了无限的好感,纷纷应道,“钦差大人这段日子在锦河附近驻扎,甚是辛劳, 知府大人理应前去拜见一番。”

    “哦?不是洪水已经退去了吗?”顾瑾玉故作不解的问道。

    一直没有话的同知郑顺上前了一步, 硬邦邦道:“洪水虽然暂时退去,但水坝并未修复,倘若再下大雨,水患依然存在,故而钦差大人算重修水坝。”

    郑顺见顾瑾玉不话, 又补上一句, “奏折已经呈给皇上了。”

    看那模样, 似乎生怕顾瑾玉捣乱。

    顾瑾玉看着一脸警惕的郑顺,毫不意外。刚一见面,他就察觉到了这位同知对他的不喜,但这番交谈之下, 顾瑾玉倒是发现了对方刚正不阿、容不得沙子、还喜欢脑补的性情。

    所以自己在这位同知大人的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听闻上一任的知府生活奢靡,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或许是把自己和上任知府划为一类。

    总归不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顾瑾玉并没有急着去证明自己,好话一万句不如去做一件实事,只要郑顺没有坏心思,顾瑾玉有信心迟早会收服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拜见钦差大人了。”顾瑾玉装作没有看到陈韬给了郑顺一胳膊肘,愉快提议,“那就明日卯时一刻,在城门口集合吧。”

    确定了时间后,顾瑾玉就开始端茶送客了。他才刚到镇南,行礼都没放好,有的事忙,实在没精力和这些官客套话浪费时间。

    所有人也都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顾瑾玉看着众人走出大门的背影,笑了笑,旋即起身出了大堂。

    毕竟是一府之主的住所,镇南的府衙占地面积并不,坐北朝南,建筑对称,四四方方,明亮宽敞。

    最前面是处理事物,公审犯人的大堂。

    随后便是日常处理政务的二堂,在二堂的左右两侧还有不少房间,是给属官备用的,万一属官们处理事物太晚,也可以随时歇息。不过这些房间在上一任的知府手里并没有发挥过作用,他自己躲懒都来不及,哪还会召唤属官彻夜处理政务呢。

    穿过二堂,再经过一道拱门,就是内院了。

    顾瑾玉脚不停歇地往后院走,一边量着雕梁画栋的建筑,一边心里惊叹。

    怪不得都前任知府生活奢靡,这内院中半年都没住人,却不显得破旧。

    归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内院的梁柱、墙壁等处全部用金粉刷过,太阳光一照,熠熠发光,端得是无比华贵。

    至于内院中的花园,因为太久没人理,杂草丛生,倒是显出了几分破败。

    总体来,顾瑾玉对未来几年的住所是满意的,稍微休整了一下,便起身出了府衙。

    在拜见钦差大人之前,他还需要了解一下此地的民生。

    可能是因为洪水刚刚退去的原因,镇南的经济还没有恢复,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就连商贩的吆喝声中都透露着一股有气无力。

    顾瑾玉没有在街上多做停留,直接往镇南最大的茶楼走去,自古消息最流通的地方,除了青楼便是茶楼了。

    顾瑾玉刚进楼,跑堂的二就上来招呼,直接把他带到了二楼,“客人来的可真是巧,楼上就剩这一个雅间了。”

    雅间的地方很大,布置也十分巧妙,不知道是不是此间的主人刻意为之,推开里面的窗户,大堂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有失意学子高谈论阔,有辛勤劳作的老农在讲地里的收成,还有过往的游商在给人炫耀着惊险的遭遇。

    顾瑾玉要了份茴香豆,慢悠悠的喝着,顺便留意着大堂里的动静。

    不出顾瑾玉所料,很快就有人开了头,“我听新来的知府今天就到了,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反正再差也不会比上一个差了。”

    “我倒是听新来这个知府脾气还不错,也没有一来就让城里的富户去拜见他,想必不是个贪得无厌的。”

    “我现在就希望这个知府懂理一些,镇南经不起折腾了,镇南的百姓也经不起折腾了。”

    “唉,也不知道固县现在如何了。”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到了固县,众人都沉默起来。

    固县因为瘟疫严重,已经封城,整个县更是只许进,不许出。外人也无从知道固县如今的情况。

    顾瑾玉听到这里,悄悄起身离开,想知道的他知道了。

    看来固县的瘟疫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

    顾瑾玉只能祈祷师父的那位养子和神医快点抵达镇南了。

    第二日卯时,众人如约到城门口集合。

    刘学政驻扎的地方距离镇南城还有二三十里的路,大家商议之后,还是决定骑马前去。

    当然做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是……府城并没有那么多的马车供众人出行。

    绕是顾瑾玉也没有想到,堂堂一府机关,竟然连四个马车都凑不齐……

    顾瑾玉对镇南的贫穷有了新的认识,怪不得昨天他不用办接风宴后,这些属官们看他的表情都和善了不少,这得有多穷啊!

    到了地方,顾瑾玉看到不少简易的茅草屋在这边驻扎,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一幅忙碌的模样。

    刘学政听闻新任知府前来拜见自己,烦躁的揉了揉头,正要撇下一句不见,就看到门帘被掀开了。

    “谁……”刘学政扭头正想骂人,看到顾瑾玉的脸后却卡了壳,语气充满震惊“顾瑾玉,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瑾玉笑眯眯的行了一礼,“下官镇南知府江季中参见钦差大人。”

    “你子……”刘学政抹了一把脸,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长叹一声,“这不是胡闹嘛!”

    可不就是胡闹吗?镇南的情况有多险峻,稍微对政事敏感的人都能瞧出来。可偏偏皇上却任命初入官场的顾瑾玉为知府,就很离谱。

    “学政大人莫非是对瑾玉有什么不满?”顾瑾玉开玩笑的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学政欲言又止,“算了,来都来了,那你准备如何做?”

    谈及正事,顾瑾玉也严肃起来,“我要先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以及遇到的问题,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是了,你既然能设计出水车那样巧夺天工的东西想必对水利也十分了解。”刘学政一脸恍然,随机便兴奋的拽着顾瑾玉来到书案前,准备细谈。

    一群跟着顾瑾玉来的属官面面相觑,这……怎么没人告诉他们知府大人和钦差大人认识啊。

    郑顺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位大人,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他昨天还认为新任知府不靠谱甩了脸子,哪想到今天知府大人就和他最佩服的钦差大人聊上了。

    顾瑾玉并不知道这些属官们的心理活动,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刘学政的话上。

    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太妙。

    锦河的水位虽然下降到安全线之下,但水流依然很急,而第二道河坝已经被冲了个干净,刘学政早早便组织人开始修复水坝,可惜成效不大。

    顾瑾玉沉吟了一下,要求去水坝处看看,刘学政自然不会拒绝。

    二人拒绝了要随同的人,缓步走到河岸边。

    顾瑾玉看着原本是第二道河坝的地方,皱眉不语,刘学政在旁边也不敢话,生怕断了顾瑾玉的思路。

    顾瑾玉来回的踱着步子,突然眼神一凝,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俯身用手指捏起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表情冷了下来。

    “怎么了?”刘学政见顾瑾玉这般作态,愣了愣,连忙追问道。

    “回去再。”顾瑾玉不欲在此处多,步子又大又急,背影中透着几分震怒。

    刘学政不明所以,但也能看出来顾瑾玉此时的怒火,连忙跟了上去。

    顾瑾玉确实很生气,刚刚那点粉末,如果他没有闻错的话,那分明是火药的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烟花都不成熟的朝代,谁这么有本事的把火药发明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

    “唐!文!盛!”

    顾瑾玉咬牙切齿的吐出名字。

    不用怀疑,如果这个时代除了他还有谁能研制出火药,那无非就是重活一世的唐文盛了,水坝的炸裂百分百是他干的。

    顾瑾玉之前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水坝会突然炸裂。毕竟前任知府虽然贪婪,但也极为珍惜命。明白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万万不敢在水坝上动手脚,可偏偏水坝被冲毁了,前任知府也自杀了。

    “草。”

    顾瑾玉第一次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他真的被气到了。

    唐文盛是傻*吗?他炸毁水坝的时候可曾想过镇南的百姓?这已经不是闹了,这是把十几万人的性命当做儿戏啊!

    “怎么回事?”进了屋,刘学政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顾瑾玉没有解释,反而让人去找之前和前任知府一起去查看水坝的官兵,他有话要问。

    人很快被带来了。

    顾瑾玉不耐烦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那天和蔡知府去查看水坝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来人听了顾瑾玉的话,开始慢慢回忆起来,“那天傍晚,因为下了好几个月的大雨,我们兄弟几个担心河坝不稳,就禀告蔡知府是要去看看。本来蔡知府从来不管这些事的,那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我们一块去了。”

    “然后,还没到河坝,就听到了一声巨响。”来人到这里目露惊恐,使劲的咽了口唾沫,“是天公,一定是天公发怒了,所以才会降灾给我们。”

    听到这里,顾瑾玉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示意属下将此人带出去。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刘学政开口了,他不傻,之前只是集中精力治理洪水,所以难免忽略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如今被顾瑾玉挑明,很快便反应过来,猛地提高声音:“水坝被冲毁是人为的?”

    顾瑾玉点点头,“如今最紧要的不是修复水坝,而是揪出在里面捣乱的人。”

    修复水坝的这批人里有内奸,来修复水坝的人经验都十分丰富,锦河的水流再湍急,也不可能次次都冲毁水坝,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捣乱。

    不揪出这个捣乱的人,水坝就别想修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