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My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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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h my lover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

    我在这生命中初次的爱人

    My mind  feel

    我的灵魂能够感知

    I feel the sorrow oh I feel the dreams

    我感知悲伤感知梦幻

    Everything is clear in my heart

    万物在我心中无比清晰

    ……

    宋柔的巡演从二零二六年三月在多伦多起跑,团队本来算三月上旬就离开北美,应当地乐迷的要求,最后分别又在 LA 和纽约加了场。四月上旬在日韩新加坡,下旬在欧洲几乎无缝接场。

    在这两个月里,童域一直呆在意大利,工作很忙。4 月 17 和 18 号两天宋柔虽然人在米兰,但童域那边腾不出时间,两个人也就没见面。

    宋柔经常想得要发疯,但也仅能靠着几天一通的跨洋电话聊以慰藉。

    国内巡演于 5 月 2 号在高雄正式起跑。高雄、香港、深圳、长沙、上海、北京,最后一场毫无疑问落地 C 城,5 月 14 号。网络同步直播。

    童域定的闹钟没响,睡过了头。他撑着眼皮开手机的时候北京时间十点零三分,演唱会刚好进入安可环节,舞台灭灯漆黑一片,场下乐迷在这等待的时间中逐渐声嘶力竭。

    十分钟后中央舞台灯光骤亮,升降台运作丝滑,宋柔和四周罩了亚克力板的弦乐队从地下稳稳升起。

    这是演唱会的最后造型,宋柔选择了一件哥特风格的宽松黑 t,宽松的水洗牛仔,鞋子从马丁靴换成了更随意的匡威 1970s。

    因为是直播,观众席里的消音处理做得不够好,童域隔着屏幕听不清前排的乐迷一直在大声呼喊着什么。宋柔听完淡笑,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声的手势。

    第一支安可曲是约翰列侬写给妻子野洋子的《Oh my love》。

    童域知道,宋柔很喜欢甲壳虫乐队。

    他一个人十分放松地坐在舞台中央,怀里抱一架日落色的吉普森蜂鸟,弦乐队安静环绕在圆形舞台边缘。

    等待安可的时间很短,只够换装,演出前期的妆容来不及卸,造型师只把宋柔辫发上的铆钉和珠片拆了。

    宋柔唱安静的歌习惯半垂眼皮。

    半弧晕染的带蓝细闪黑色眼影,深灰黑色的眼线全包,眼尾拉长雾线,一些银亮的珠光点涂在眼中,十分深邃的烟熏感。

    宋柔不化妆的时候五官艳丽但稍偏柔和,浓妆后整个人显得攻击性更重。

    五月的夜里还有点冷,宋柔穿着短袖,拨弦的那只手戴了两个金属环,卡在骨肉均匀的臂中段。他唱歌,喉结滚动,略微抬眼和镜头对视就会引起台下尖叫一片。

    真的一直很性感。童域想。

    唱完第一支安可曲后有一段短暂的 MC 环节。宋柔把吉他递给上台的工作人员,从固定架取到手麦。

    “我什么时候要穿裙子了?” 宋柔懒洋洋地摘下耳返。

    前排的乐迷本来还沉浸在上支曲子的氛围里,听了这话又激动起来。童域竖耳听,好像是在宋柔刚买了条裙子。

    “这你们都知道?” 宋柔走到舞台边缘,下面兴奋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里。

    他前几天刚在北京巡演结束,离开北京的前一晚上驱车去某仙牌门店买走了一条裙子,结果被在三里屯蹲守的狗仔当场抓住。

    虽然事后宋柔矢口否认,但还是有好事媒体厚着脸皮去找门店求证,没想到当天在店的 SA 十分痛快地漏了底,宋柔的的确确是订走了一条裙子,还是定制款,全球仅此一条。

    这个新闻在前几天的微博热度一直高居不下,不过像童域这样一般不上网的山顶洞人还是不知道的。

    “买了也不可能穿给你们看啊,想什么呢。” 宋柔在舞台边缘坐下,接了一瓶儿下面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矿泉水。边喝边听下面此起彼伏的埋怨声。

    等一阵埋怨过了,宋柔把手懒洋洋地撑在舞台上,“这是最后一场了,今天要和大家点正事。”

    他停顿一下,:“可能你们中间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我和德纳唱片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

    话没完,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低头抽泣,大叫,摇头,或者是叫他的名字。宋柔眼里潮热,但还是继续:“我这次不会续约了,非常抱歉。”

    他是歌手,没有演过戏,除了自己去找上门那三样,几乎不接代言。最开始因为相貌出众,粉丝群体中姑娘占比较大,后来出道年头久了,乐迷成分也跟着复杂起来,各性别年龄段都有,和一般的流量明星有所区别。

    所以宋柔习惯把乐迷当朋友对待,宣布决定的时候也是这样和朋友商量的口吻。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也没有生病,身心健康。今后只是不再演出,但不会停止做音乐,我仍然希望能写出更好的歌。”

    宋柔的意思不难理解,他不是完全离开舞台,是想要退居幕后。

    但场内气氛还是如意料中一样变得压抑,有不理解的人失声尖叫,有人双手合十请求他不要离开,更多人泪流满面,靠在朋友和伴侣的肩膀上寻求安慰。

    因为宋柔实在还太年轻,尽管已经出道九年,到今年十月也不过二十八岁。

    没有人能理解自己喜欢的歌手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终止活动,这个属于宋柔的时代分明才刚刚开始。

    “大概很久之前就和你们过,其实我并不会享受舞台。我时候的梦想是 record producer,给别人写歌。” 宋柔到这里模糊地笑了笑,“当然现在不是了。”

    他性格天生散漫,高负荷的演唱,长期昼夜颠倒,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做歌手一直有我自己的原因,而且...... 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个我应该去做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好像不需要自己的生活。”

    乐队解散之后,只是做音乐他完全可以直接退居幕后。但那个时候童域消失得太干净了,他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无法坐以待毙。

    他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亮处,童域至少还能够看见自己。媒体是聒噪的喇叭,也是不需要对方接通就能到达的无线电波。

    因为宋柔自私地不希望自己消失在童域的世界里,他做梦都怕童域忘了他。

    宋柔还知道,他站的地方越亮,站的地方人越少,童域越有可能会看到自己。所以他这么多年几乎不休假,写歌、拿奖、演出。全世界收视率最高的春晚他更不可能错过。

    因为宋柔更担心童域照顾不好自己,那个人没有可靠的亲人,还离开了朋友,他惯于轻贱生命,对自己从不上心。

    宋柔清楚音乐不能治病救人,但总有人能靠这个获得力量,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放过这个可能性。

    “现在我需要自己的生活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很难再这样飞来飞去。” 宋柔对着镜头勾起嘴唇,“你们知道,我的同学们都已经成家了,还有一个今年就要做爸爸。我不想输。”

    人群里零星传来些笑声,整体气氛仍显凝重。

    “但是,你们仍是我这段生涯中收获的最宝贵的东西。我很感激。” 宋柔站起来,环视四周。这个场馆原来是体育场,为了开演唱会在场馆中间搭建了舞台,他绕着中央舞台走一圈,刚好可以看到各个席区的观众。

    这个过程很慢,场控把整个馆的灯光调亮,让宋柔能够看清楚每一个角落。

    场内座无虚席,两万个人。透过镜头,还有以千万计的直播在线人数。宋柔走得很慢,好像在很认真地尽可能去看清那些面孔。

    距离舞台很近的有些人他甚至认识。

    那个牵着孩女士,第一次来看宋柔演出的时候在一个 live house,他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唱了什么歌,那个女孩坐在下面边听边一直哭,还拍子。结束后宋柔主动送了她一张签名 cd。

    那之后宋柔经常在演出中看见她,现在她已经结婚生子,旁边站的大概是她的丈夫。

    转完一圈,宋柔又坐回了舞台中央。MC 环节结束,演出快到尾声,他还有两支安可曲要唱。

    第二首是他个人的正式出道曲目。

    第三首歌是《洋槐》。宋柔整个歌手生涯销量最高的单曲。

    舞台暗下来,一道银白的光竖直泼洒,只笼罩住宋柔一个人。他闭着眼睛唱歌,镜头时不时还会给他脚下那双黑色 1970s 一个特写。

    童域这才发现右边的鞋带上插了一穗洁白的洋槐花。

    时值深春,正是槐花盛放的季节。

    《洋槐》唱完,宋柔起身,走下台前十分珍重地把话筒留在舞台地面上。

    他表情平静,朝着屏幕镜头的方向鞠了很久的躬。

    信号中断,童域看直播不知道怎么关弹幕,这时候只剩下满屏弹幕乱刷。已经看了一阵演唱会后他感觉没了睡意,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弹幕。

    弹幕大部分在自己的不理解和遗憾,理智一些的表达了自己的理解,还有一部分干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探讨起了隐退的原因。

    “这还用猜?结婚生子去了呗。”

    “前面的,什么呢?宋柔八百年前就过自己喜欢男的。”

    “因为恋爱吧。我感觉宋柔恋爱起来会很恋家,没时间到处演出。”

    “宋柔不是出了名的寡王?”

    “楼上的建议去乐乎补补最近的课,宋柔老舔狗了,喜欢很多年的人一直追不到,洋槐就是给人家写的。”

    “我知道那个,是扔下宋柔去了国外,宋柔下跪都求不回来。”

    “那个不是已经在国外结婚生子了吗,宋柔没机会了啊。”

    “等等,前面的你们的不会是那篇宋柔和彭留的同人吧?”

    ......

    越越离谱了,童域十分用力地点了退出直播。

    刚关掉直播,宋柔的信息接踵而至。问从画室回来了吗,今天那边天气怎么样,可不可以发一张路上的天空给他看看。

    童域字回,还没有,天气还不错,不可以。

    回完信息,童域把手机放到一边,他这几天不是很想理宋柔。

    前段时间宋柔找罗科买那条裙子,一直磨了大半个月,罗科被他烦得不行,干脆开了个天价,本意想以绝后患。没料到宋柔居然一口答应,第二天极速汇款,直接上门堵人让他把裙子交出来。

    罗科收了巨款但心中不爽,眼睁睁看着宋柔在他的门店拿了裙子扬长而去,气得当晚失眠。转头就给童域告了状,完还不解气,把宋柔在飞机上的话又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遍给童域听。

    川菜什么的他瞎一通,但是核心思想大致传达到位了。

    童域不声不响地听完,当晚也跟着失了眠。

    他刚到意大利的那会儿每天除了接受治疗就是发呆,继母维罗妮卡和童勉每天都会带着 Celio 来医院陪他一会儿,但那日子仍旧浑噩。

    直到去了美院念书,他才重新拿起画笔。

    后来有很多媒体和评论家一致认为他创作的灵感都来源于自然,其实不完全是那样的。

    宋柔得没错。

    每当他闭上眼睛都会想起很多东西。托斯卡纳的艳阳总让他想到往日的日落和黄昏,威尼斯河道里的光影让他想到湘西不舍昼夜的碧绿江水。他梦里时常是冰川泻湖和整夜漂浮的灰色海冰,走在岸上的是不曾回头的长发背影。

    那些旧日往昔深深地扎根在他澎湃或沉静的血液里,皮肤断裂的纤维里。

    因为时光顺流而下,流逝过的,好坏记忆都只能混在一起变成脏水,往事不可追回。

    他割舍不下,忘不掉。

    所以就像宋柔明白的那样,他确实是他的灵感缪斯。

    宋柔甚至比他还要更清楚这一点。

    *

    章前歌词选自 John Lennon 的《Oh my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