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歌声又像是什么乐曲，还来不及仔细辨别，余朗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阿林，怎么你想事情的表情都这么清清楚楚呢，真是可爱。”

    林恬并不理会，只假装自己真的在非常认真的麻将：“我胡了。”

    “真是遗憾啊，”余朗没有赢过，但是表情却很轻松，毕竟现在被控制的不是他，“那我们赶紧来下一局吧。”

    林恬就在余朗的“赶紧开始下一局“中来了许多局，不知道为什么，余朗总在”赶紧“，赶紧出牌啊，赶紧下一局啊，就感觉有什么事情非常急一样。

    软件系统发好牌，余朗凑过来，对着林恬的耳朵悄悄：“阿林，我们两个就使一下眼色，等会让我赢好不好？“

    林恬左右看看，实在想不通余朗这么的意义何在，明明整个屋子只有他和自己两个人而已，网络那头得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认识的，如果很想赢，只要让林恬摊开牌来就好了。

    可是余朗却又按住了他的平板屏幕：“阿林好好发挥哦。“

    林恬只看了一眼，余朗的眼神里面尽是荒诞和神经质。

    “开始之前，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林恬问。

    余朗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觉得阿林得问题好像变多了呢？”不过还是给他开了手铐。

    “那是你心眼变多了。”林恬没有什么表情，慢慢得站了起来，肌肉松弛剂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除，林恬不心晃了一下，余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需要帮忙吗？”

    林恬看着他露骨的戏谑神情，叹了一口气：“不用。“然后一个人慢悠悠的往洗手间走过去。

    厕所里面根本就没有窗户，一个简易的马桶，一个型的浴缸，很有马来传统民居的感觉。

    林恬拧开了水龙头，然后开始在洗手台上翻找起来。

    这应该是余朗平时的一个临时落脚点，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有一些洗漱用品，根本连拆封都还没有。

    “阿林，“余朗瞧了瞧门，”你该不会是晕倒在里面了吧。“

    “并没有。“林恬仍是不放弃的在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突然，他看见了那个装着卫生纸的铁桶，因为要牢牢固定在墙上，所以还在螺丝上缠了几圈铁丝。

    “阿林？阿林？”余朗敲了敲门，语气还是温柔的询问，可是眼神已经冷了下去。

    林恬扯下了自己袖子上的纽扣，然后拼命的按了按，里面好像发出了红光，林恬把它塞进了洗手池里面，然后用水冲入了下水道

    然后又慌忙的把铁丝从手铐的锁孔里面拿出来，塞进腰带缝隙里面，余朗已经抓住了门把手：“我进来了。”他。

    他看见林恬刚刚关上水龙头，正偏过头看着他。

    余朗不动声色的看看，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脸色轻松了一些：“我喊你，你都不应我，我好担心啊。“

    林恬无视余朗委屈巴巴的神情，直接推开他走了出去。

    完成最后一局麻将，余朗终于如愿的赢了，林恬也没有过什么话，他感觉时间过得特别的漫长，却又特别的快，他希望顾野可以找到自己，用同时希望余朗不要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精神紧绷的状态。

    “你好像有点发烧了。“余朗拿开了放在林恬额头上的手。

    “是吗？“林恬抬起两只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真的是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吗，这么容易生病？

    “我去给你找药，“余朗扶着林恬慢慢的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往房间里面走。

    林恬躺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似乎听见了警铃声。

    警铃声越来越大，林恬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余朗正坐在自己的旁边，脸凑得很近的观察着自己。

    “阿林，”余朗抓起了林恬的手，“我在想，你是不是上厕所的时候，把扣子给扯掉了？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林恬的手腕其实已经被冰冷的手铐给勒得没有了知觉，本该帖服着手腕的那一颗袖扣，已经被林恬给冲进了下水道。

    顾野也就在五分钟之前，在李霜天的定位软件里面看见了重新亮起的红点。

    “这里！就是这里！”顾野喊着，声音因为害怕和兴奋变得颤抖起来。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林恬会不会遭遇了什么，还有这枚扣子会是林恬发来的此信号吗？还是……

    他不敢细想。

    警察虽然也疑惑，为什么顾野会有定位追踪器这种东西，但是当下更重要的是要找出余朗的位置。

    这是一片类似于城中村的地方。

    马来的贫富差距比华国还大，这里就像是现代都市里面的荒林，处处是肮脏的垃圾和见不得人的交易和勾当。

    警车惊叫着开了进来。

    但是在三分钟之前，不知道谁拉响了消防火灾报警装置，所有居民全部都跑到了房屋外面的空地里面来，直堵了警车一个水泄不通。

    林恬精神恍惚的看着拉完警报回来的余朗。

    然后他又拿上了一些易燃的物品，直接往楼道里面扔去，然后点上了火，不一会，从楼房的窗户里面就飘出了滚滚的浓烟。

    林恬被呛得直不起腰来，余朗开窗户扇了扇风，这个时候林恬无疑看见了窗外，依旧是浓黑的夜色，远在点点零星的灯火，林恬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余朗已经整整呆了一天一夜了。

    “阿林，你看着我。”余朗捧起了林恬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恬觉得自己在余朗的眼睛里面没有看到爱，可是现在，他却看见了一丝落寞和不舍。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要把你扯进来的啊，可是真的，你还是吸引到了我，但是就跟我刚才的一样，我也只是你人生里面一个特别精彩刺激的部分，所以啊——不要忘了我。”余朗低头，轻轻在林恬的额头上一吻。

    待到林恬脑子清醒一点的时候，余朗已经不在了，因为窗户通风的缘故，那些烟尘全部都飘向了楼层的另外一边，林恬低头看见了桌子上的感冒药和退烧药。

    他这才赶紧去掏出了刚刚藏起来的铁丝，然后去掏手铐的锁孔。

    林恬不多的刑侦知识经验告诉自己，这种手铐跟警用手铐不同，有大概率是可以用铁丝给捅开的。

    结果试了一会发现不行。

    余朗或许就是拿的警用手铐不成。

    他赶紧起身，然后开门往门外跑。

    ——

    警察光是疏散堵在车道的居民就花了好几分钟，顾野跑下了车，他看着这些或是惊慌失措，或是纯粹看热闹的人，他多么希望能马上扫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突然，他抬头看见有一栋特别低矮的楼房地上飘出了浓烟。

    “那是一座烂尾楼，立刻排查火灾警报是不是那里发出的？“警察在对讲机里面大声的着，一边还要高声安抚惊慌的居民。

    四周都顾着兵荒马乱。

    顾野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恬在那里，林恬就在那里。

    顾野就这么简单的一想，他已经推开了面前冲过来的人群，往反方向冲了过去。

    他边跑着，边推开一个警察，然后一指那栋楼的位置，然后跑得更快了。

    “不能单独行动！“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顾野却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人群都已经涌到了城中村的出口，里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路灯在夜空底下苟延残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顾野看了看周围，然后随手抄起了不知道是被谁随手扔在路边的一根铁棍，这栋楼和其他的楼都不一样，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住，站在外面都散发出一股阴冷的霉味。

    顾野慢慢的走了进去。

    他却没有上楼，因为楼上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他慢慢的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又突然停下，然后一阵咚咚声，像是什么人摔倒了，随后发出咳咳的声音。

    “林恬！“顾野喊了一声，他已经看见了楼梯间有个模糊的影子，正趴在地上。

    对方听见他这么一喊，身体像是一震。

    “林恬！”顾野赶紧跑了过去。

    “顾野！顾野！顾野！”这次马上有人回应了他，当然是林恬，可是顾野却猛地刹住了脚步。

    因为声音却是从他背后传来的，那么这个人——是谁？

    额头突然被冰冷的枪管给抵住，顾野浑身一僵。

    余朗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笑容。

    “阿林！”余朗喊了一声。

    在隔壁楼上看见这一幕的林恬赶紧躲进了阴影处。

    “你看看！是有多么的巧合！我发誓，我现在可真的不想他顾野的主意，可是怎么你们两个就这么像呢？不约而同都要送上门来。”余朗其实并不知道林恬的具体位置，只能用尽声音大喊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野往后面退了一步。

    余朗却在步步紧逼：“你可以好好感激我，我舍不得杀阿林，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就因为我把灿辉的事情给抖出来了？”

    “不，因为你竟然能拥有阿林这样的人，我好嫉妒你啊。”余朗把手枪再往前给送了一点。

    “我发现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有夫之夫呢？”顾野非常艰难的笑了笑，“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你可以闭嘴吗？”余朗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虽然你和阿林话都那么像，不过我还是更想杀你，不想杀他。”

    “这么双标真的好吗？”顾野举起了双手。

    余朗的枪口从他的胸口移到了眉心。

    林恬听不清他们了什么，疯狂的在楼梯里面奔跑，浓烟还是吹了过来，林恬被迷了眼睛，看不清路，不知道突然绊倒了什么，双手又被拷出，使不上力，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手掌心火辣辣的疼。

    眼睛也被熏得很疼，“千万不要瞎了。”林恬心里面默默祈祷。

    “你杀了我，就没有时间逃出去了，你总不会鱼死网破把后面的警察都给杀了吧。”顾野额头冒出冷汗。

    “的确也是这样。”余朗又把枪对准了顾野的胸口，“所以在他们来之前，请顾先生安静一些了哦。”

    “而且啊，”余朗微微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那栋楼，“吗吗阿林可能现在状态不是很好，你要赶紧啊。”

    “你对他做了什么！”顾野一把冲过去，根本就不管余朗手里面的枪。

    余朗望着他通红眼睛里面的怒意，只轻笑：“能做什么吗，还是你心里面怀疑阿林会跟我做什么？”

    顾野一把甩开他，就想赶紧离开去找林恬，身后却突得炸响，余朗厉声喊道：“你站住！”

    那子弹正好在顾野脚边的地上，跟地上摩擦擦出了火花，顾野甚至能感觉道那股滚烫的热气。

    林恬听见砰的一想，就想往外面一看，结果烟雾实在太大，林恬眼睛被刺的生疼，他没有听见余朗和顾野的声音了，急得大喊：“顾野！顾野！”

    顾野回头看着余朗。

    他用枪随意指了一个方向：“你出去，把警察带走，我可以保证林恬绝对没有事情。”

    顾野看了一眼远处警察搜寻进来的红色方向灯，还没有什么，林恬又喊了一句：“不要相信他，不要！”

    余朗气急，直接对着旁边楼层的墙壁开了一枪。

    林恬的声音突然止住。

    顾野咬咬牙，亮起了手机上的指示灯，他大喊：“在那边，在那边，余朗去那边了，他差点一枪死我！”

    警察们闻言果然去了那边，不过仍是留了一个跑过来查看顾野的情况。

    顾野望了余朗一眼，余朗躲进了黑暗里面。

    林恬趴在了地板上，这里的烟雾会少很多，刚才那声子弹在墙壁上的声音，仍是让他的心狂跳不止。

    “你没事吧？”警察问。

    顾野摇了摇头。

    林恬慢慢的找楼梯，慢慢的匍匐前进，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脑子却无比的清晰与活络。

    如果，顾野和余朗这些话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警察来，那么余朗不可能察觉不到，顾野和他一样，都不是专业的，在余朗这种老道的人面前，根本就伪装的很拙劣，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余朗也在拖延时间。

    那么现在……

    林恬猛地吸了一口气，大喊：“顾野，你快走！快走啊！”

    那声音隔着人声鼎沸，毫无阻碍地传到了顾野的耳朵里面，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离他最近的一个警察已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心！”

    电光火石之间，顾野一下子被拽到了一个大垃圾桶后面。

    旁边的警官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把他惊回了魂，他这才看见了那个警官肩上满是鲜血。

    “赶紧关灯。”警官声道。

    顾野愣愣的，他看见警官蹲着移了两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腿剧痛无比，他在喉咙深处差点尖叫起来。

    “好像是脚踝中枪了，你慢点。”警官和他情况差不多，痛苦的压低着声音，“能在余朗手下的暗枪底下活下命，咱们也算是命大……”

    警官突然噤声，很近的地方响起了一个粗壮的男人的声音：“没人了。”

    男人的是马来语，如果这个时候林恬彻底走出这栋楼，就会看见这个男人正是在“风情”的昆老板。

    “山水有相逢。”余朗的声音着，然后又随意的朝黑暗中开了一枪。

    他看着浓烟的方向：“真的还是非常期待你呢。”

    然后在大批的警铃到达之前，和昆老板还有几个隐没在黑暗中的人一起消失了。

    “啊啊啊啊……”顾野狠狠咬了咬牙关，旁边的警官虚弱的彷佛只有一口气了，”看来你身体素质挺好的。“

    “你坚持住。”顾野竟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这有个人，赶紧。”

    救护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顾野一步一步的错开人群，往逆流处走去。

    社区里面的临时火灾急救水枪被搬来，正在喷息浓烟，顾野走向了那栋硝烟散尽的楼房。

    刚刚走到底下大厅的时候，终是腿疼得厉害，停下来歇了一会，顾野都不知道，自己的血随着脚步，拖了一路，活生生的一条血路。

    “你没事吧，赶紧包扎啊。”赶来的医务人员发现了顾野。

    顾野只摇头，边慢慢的挪着步伐，边喊着：“林恬儿！林恬儿！”

    即使突然翻滚起来的浓烟很呛，顾野猛地咳嗽了起来，他还是坚持让自己的声音很大。

    他怕林恬听不见啊。

    听不见，他会害怕吧。

    “顾野，我在这里。”林恬拍了拍墙壁，他的眼睛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只能闭着眼睛听声音挪动着自己的方位。

    顾野听见后面的声音，连忙转身，甚至还忍痛跑了几步，林恬终于在浓烟里面摸出了一条路。

    林恬感觉接下来的空间浓烟少了很多，他贪婪的呼吸了两口，然后他听见了粗重的喘气声。

    “顾野？是你吗？”他问。

    顾野终是撑不住，另一只腿都有些支撑不住，他狠狠的扶住墙，连指甲都嵌进了墙皮里面，他想笑，抖着声音：“是我，是我。”

    林恬下楼的速度快了很多，顾野揪心的迎上去，怕他摔倒了，腿上的剧痛却让他满头大汗：“你慢点，慢点。”

    林恬感觉自己一踩实地面，就马上投入了一个怀抱，在浓烟里面，他还是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

    那种在黑暗里面曾无比渴望过的气息，如今就在身边，林恬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顾野，顾野，顾野……”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用手轻轻的摸上了他的脸，细细的勾勒，描摹，刻入骨髓，永生难忘。

    “你怕是要把以前喊我的次数再来一遍。”顾野在笑，声音很沙哑，但是林恬还是马上就听出了，那是顾野。

    我的顾野，我的爱人。

    仿佛一下子脱了力，就想狠狠的卸倒在眼前的怀抱里面，林恬往前倒了过去。

    顾野用一只脚，根本就支撑不住他，也跟着林恬一起倒了下去。

    两个人抱在一团，倒在了地上。

    林恬听见了顾野的痛呼，却又恼于自己看不见，伸手在顾野身上乱摸：“你是不是受伤了，啊？”

    顾野温柔的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摸了摸林恬的头发。

    “你只要一刻不在我身边，我才受伤。”

    警铃声响得直冲九霄，周遭皆是惶恐，皆是慌张，他们却只顾看着彼此，只顾着静默的亲吻，拥抱。

    浓烟彻底散尽，被抛向了城市的上空，不过是化作了尘世中的一滴滴颗粒，最后在人间辗转漂泊。

    所幸他们互为归宿，无需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