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医生走后，林淑兰满脸愁容，坐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彦钰娇捕捉到原主大妈的样态，知晓她是因为医生的话有了心理负担，于是宽慰道：“大妈，你快来看，我从村里人那募集到了两百多块钱。”

    乍听到募集款后，林淑兰的脸色瞬时有所好转，并惊呼：“募集这办法居然弄了这么多钱……”

    可话才了一半又被收了回去，不开心的情绪又袭笼了上来，“两百多块钱，看起来是不少，我们也该谢谢那些大方捐款的人，可这只能解决我们几天的难题，加上我们手里的积蓄，再支撑个数月半载的，那之后呢？之后要怎么办？”

    对林淑兰的焦虑，纵然彦钰娇能感同身受，但还是佯作轻松地：“这两百，有总比没有好。至于以后的事，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老太住院我原本不同意，但你们都执意，我要是一直反对，肯定会被骂不孝顺公婆。”林淑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颜老太，有些幽怨地，“这下你们把人弄医院来了，我也在这儿前前后后的伺候着，但我还是要一下，刚才医生建议的请专家来会诊，我觉得完全没必要花这笔冤枉钱。”

    此时，颜玉萍刚巧从外面送了强子回来，把母亲的话全部听进了耳内。

    由于没有亲耳听到医生的提议，便探道：“医生建议让我们找专家来给奶奶会诊了吗？”

    “刚才你正好出去，医生给奶奶诊断完后的。”彦钰娇无奈地接腔，“他奶奶的情况很不好，体相特征稳定，但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后来又觉得与其这么干等着，不如考虑请合作医院的专家来诊断。”

    “专家来，能不能百分百治好奶奶？”颜玉萍继续发问。

    “这谁能保证得了。”彦钰娇耸了耸肩，认为无法准确回答二堂姐的问题。

    “我就是觉得老太已经这样了，该看的给她看了，该花的也花了。”林淑兰唯恐家人在医治颜老太的话题上再次和自己产生分歧，于是不停腔调自己的想法，“根本没必要再请所谓的专家来，那些就是医院用来宣传的不实噱头，请了来，又不一定能把人治好，我们没必要为此花冤枉钱。”

    林淑兰迫切地想得到大家的认同，她才把话完，看到自家男人闷头坐在旁边一声不响，不禁催促道：“你哑巴啦，倒是句话啊！”

    “我这不是还没决定嘛！”颜建龙也急了眼，“还没决定你让我什么？多错多，倒不如不。”

    眼见颜家人在金钱的问题上又开始争辩起来，彦钰娇不免感慨万千：

    人呐，再理智，再有孝心，难免会被现实击败！

    别看现在颜建龙处于犹豫状态，假以时日，依然会乖乖听从妻子的意见，不愿拿出钱来为老母亲医治。

    果不其然，还没等彦钰娇从遐思里回过神来，就听到颜建龙深叹口气：“要不然等钱花完，咱就不治了，把妈拉回家，等着她断气的那一天。”

    颜建龙的话固然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也间接暴露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亲情也难敌现实问题的考验。

    本来是想来探望颜老太的石秀芬夫妇，在窘迫的情势下，完全没有机会插话。

    病房里一时间空气低迷，人的情绪也持续走低。

    彦钰娇突然有种幻想，幻想能把奶奶送到二十二世纪去，因为在那个世界里，国家不反对安乐死，这样既能让奶奶安详离去，又能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

    可惜的是，这样的观念在八十年代，因为传统思维的束缚，因为伦理纲常的桎梏，也只能当成是异想天开。

    一家人围在颜老太病床旁，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开口破死一般的寂静。

    彦钰娇手里捏着募捐来的两百多块钱，竟感到是那么的沉重，重到无力支撑。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从窗外向房间内射入一束束昏黄的光芒，叫人感受起来是那么的刺眼。

    “吱~”门被人悄然开，随即护士的声音响起，“颜建龙，这是你妈今天的医药费，你去缴下。”

    “好！”颜建龙从静默中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颜建龙刚想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被彦钰娇阻止了：“大伯，今儿个的医药费我去缴吧！”

    彦钰娇捏紧了手里的钱，逃一般离开了令人窒息的房间。

    她一边往缴费处走去，一边看着左手上的费用清单，上面赫然印着护士工整不一的字体，歪歪扭扭的罗列着一项又一项的开支用度。

    走到缴费台后，彦钰娇礼貌地和护士姐：“我帮一楼七十二床罗国美缴下药钱。”

    “单子呢？”护士姐如同机器人般面无表情地开腔。

    “这儿呢！”彦钰娇立马把清单递了上去。

    护士姐瞄了一眼，机械开口：“十七块八毛无。”

    彦钰娇把钱交齐后，有人冷不丁从身后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

    “妈呀！”以为是人恶作剧的彦钰娇惊呼一声后，气呼呼的看向罪魁祸首，全然没料到那人居然是匆匆赶来的欧俊豪。

    “欧先生？”彦钰娇又惊又喜，“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知道你备受煎熬，所以迫不及待赶来看看你。”欧俊豪手搭上彦钰娇的肩膀，专注的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我倒没什么，就是奶奶……”彦钰娇一语凝噎，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悲伤，“就是奶奶突然就倒下了，让我一时接受不了。”

    “奶奶情况怎么样？”早已从强子口中获知事情前因后果的欧俊豪当然更为关心颜老太后续的治疗状况。

    “非常不好。”彦钰娇摇了摇头，以示无助。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后，颜玉茹两口子从医院大厅门外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你们也回来了？”彦钰娇看到大堂姐夫妇，并不如看到欧俊豪那般惊讶。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回来。”颜玉茹喘着气道，“奶奶在哪个病房？”

    “一楼，七十二床。”彦钰娇手指着左前方，“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望着颜玉茹三步并作两步的身影，欧俊豪柔声道：“我也去看看奶奶。”

    闻言，彦钰娇便在前面带起路来。

    病房里，颜玉茹趴在祖母面前，将她仔细端详了一遍后非常气愤地：“奶奶怎么会伤成这样？你看右侧耳朵这一块都是淤青，你们怎么就让她和杨茜华起了争执呢？”

    颜玉茹从到大都是颜老太的心头宝，可以是捧在头顶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向来深得祖母喜欢的她，这下看见祖母昏睡着，自是难受不已。

    “就是意外，谁能想到那个女人会死命推老太，更没想到老太摔下时正好就磕到了椅子角上。”接收到了大女儿的责怪，林淑兰着急解释起来。

    因气氛紧张，完全没有人顾得上问颜玉茹怎么就从省城回来了，也没人顾得上关心李大伟的治疗结果。

    “杨茜华现在在哪？”颜玉茹气到把行囊往地上一摔，果断放出了狠话，“我要去找她理论理论。”

    被大姐气势唬住的颜玉萍幽幽了句：“人在牢房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