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的沉默并不能让涌现的纠纷平息下去。

    解决矛盾要善于牵住牛鼻子，也要善于弹好钢琴。

    依靠自己的认知，彦钰娇把视线落在了“牛鼻子”林淑兰身上。

    “大妈，事是你先挑起来的，你执意要在你家办葬礼的初衷是啥？为了钱，为了名，还是为了利？又或者是啥都不为，只是感觉自己亏了？”

    到底，林淑兰是为了凭办丧礼赚一把钱，可她又不能把真实想法暴露，要不然会被千夫所指。

    “不为钱、不为名、不为利，就是觉得老太太临了是我照顾的，死也是死在我家，就该在我家办事来冲去晦气。”

    “若您是这样想的，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彦钰娇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你是认为奶奶死在你们家，有了晦气，其实自家人去世，那不是晦气事，而是一种人之常情的寻常事。既然不存在晦气，那就不需要想法子祛除。”

    “这……”林淑兰一时想不到话来搪塞，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我哪能单凭你的没晦气就真、觉得没晦气，只要我心里觉得有阴影，那就得有个仪式来冲抵掉这块阴影。”

    “你这女人，一千道一万，就是想办事。”颜建雄看不惯大嫂口是心非的样子，开口就补了一刀，“可你办事不是为了证明你有孝心，你是想捞一笔。我妈受伤住院，你是每天都伺候着，可你拿出多少钱了？动不动就没钱，不想给妈治疗，到底还是自私自利。现在人没了，你偏要争着办葬礼，这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颜建雄直言不讳，彻底惹恼了大嫂。

    林淑兰指着二弟的鼻梁尖骂道：“你有啥资格我，难道你就不是和我同样的想法吗？你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老太为啥会躺在这，又为啥会死，还不是你那娘们造成的。老太是在你家倒下的，你觉得她去往极乐世界时还想从那个伤心地经过吗？你就收手吧，给老太一个清净的机会。”

    “我也就这点抬不起头来，错娶了一个媳妇，而她也犯下了许多错，给家人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颜建雄一时默哀，尔后又站直了腰，“嫂子，你除了在这一点上能攻击我，其它事上还真找不到我的短处。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不怵你。”

    “瞧瞧你们两个人的样子，这还是一家人吗？”彦钰娇声调逐渐拔高，“即便兄弟之间分了家，可放眼到外面的世界，你们还是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就为了一个葬礼，闹成这样，像话吗？”

    “玉娇，你别了，丧葬我是办定了。”林淑兰全然不把二弟放在眼里。

    颜建雄冷哼一声，也是丝毫未退缩：“玉娇，奶奶去了，该是咱们家办的事一定要办到位，千万不能在这件事上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

    “既然两个人互不谅解、互不退让，那就都办。”彦钰娇总想着事情是固定的，但人的脑子总是活络的，必然会想出中庸的法子。

    在场的颜家人一听都愣住了：“都办？这要怎么办？”

    整个过程都没怎么掺和的肖林祥，此刻终于忍不住发了话：“玉娇啊，我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想和稀泥，两边都不得罪，但你这‘都办’的法子行不通。”

    “咋会行不通。”彦钰娇自有主张。

    可肖林祥却误解了彦钰娇的意思，以为她对风土人情不甚了解。

    “咋会行得通呢？傻丫头，你这会愣劲又上来了。要是你们两家都办，你让来悼念的人到底去哪家吃饭？又去哪家随礼？”

    “我可没分别在两家办事。”觉出村主任曲解了自己的想法，彦钰娇淡淡一笑解释，“我的提议是两家同时办，一起办，客人们来参加丧礼，只吃一顿，也只需要随一份礼。”

    “原来是合办！”肖林祥豁然开朗，“这样一弄，既满足了老大媳妇想办葬礼的愿望，也顾及到了老二的想法和颜面。而且老二现在没有妻子操持家务，两家合办又能互相帮忙，达到资源有效运用，确实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一听可以办事，林淑兰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虽然事情没有完全符合自己的预期，但也不背离自己的想法，颜建雄也不再针锋相对。

    肖林祥看出了对峙双方的神态都不再紧绷着，知道彦钰娇的办法奏了效，虽笑了笑总结：

    “这方法还是不错的，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法子，那就你们自家商量着吧，我这个外人就不参与了。”

    彦钰娇的目光在父亲和大妈之间来回转溜，发现他们都一副未置可否的样子，便趁热铁地：“要是你们对合办都没问题的话，那就这么定了！”

    在商讨的最后一刻，林淑兰还是出了自己的顾虑：“合并倒是可以，可客人们随礼的钱会回头要怎么处理？”

    乍听到大嫂的话，颜建雄忍不住暗想：这女人果然被我中了，满满的心思都在钱上，简直掉钱眼里了。

    “钱的事好办。”彦钰娇不假思索地，“等葬礼办完，到时再开个家庭会议对半分。”

    一提及“对半分”，颜建雄难免想到了杨茜华，想当初她和自己离婚时，就一直叫嚣着要将家庭财产对半分割，要不然死活不同意离婚。

    没承想那个时候力抗阻力，没能让杨茜华得逞，今儿个还是栽在了自己大嫂手上，不过好在这次的问题不大，自己也没必要斤斤计较。

    与此同时，林淑兰也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杨茜华所做的那些祸害事，便忙不迭唠叨了几句：“这张警官的效率真够低的，杨茜华惹下的祸，期间没看到她有任何赔偿，现在老太都死了，她还没被处置。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倒不信了，赶明儿一定要闹到他警察局去。”

    将母亲张牙舞爪的模样尽收眼底，颜玉茹话的口吻充斥着厌烦：“妈，你又闹，上回不是已经闹过一次，还有完没完了。”

    “理在我们这，派出所的一个法都没有，我去追也是应当的吧！”林淑兰有些责怪大女儿的不够理解自己，“你不是心疼你奶奶的嘛，我看你也只是嘴上过过瘾，如果要真枪实弹的干，你怕是就得后退了。”

    “我以前觉得你哪哪都好，现在仔细一瞧，怎么就感觉上不了大台面呢！”颜玉茹忽然发觉到母亲的缺点非常多，多到无力吐槽。

    “你们现在翅膀都硬了，不拿我当回事了。”林淑兰又起了一肚子的气，“个个的都认为自己比我有本事，在过去，那个怂包遇到比自己强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呢，人家有了女儿撑腰，扬眉吐气了，敢跟我叫板了。你也是做女儿的，怎么没让我有这个底气和别人对着干。”

    母亲口中的“怂包”意有所指，颜玉茹对此心知肚明，她回应时的语气带了些许的戏谑：“我的娘，你还没底气和人对着干呐？我看你的胆子都能戳破天了，要是我们当女儿的再借你几个胆量，恐怕得天下大乱。”

    见女儿毫不留情面的揶揄自己，林淑兰举手就想敲向颜玉茹的脑门，可又在看见她鼓起的腹部时，缩回了手。

    林淑兰手下饶了人，口舌还是逞了快：“我要不是看在我外孙的份上，我真会得你认不得我。”

    颜玉茹佯作害怕地：“这么暴力啊，不过妈呀，你放心，即便你化成灰了，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