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认栽
孙氏眼泪直掉啊, 道:“钱氏都不是人,王安福更不是好人,这两口子恶人偏凑成了一对, 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和你二哥也是怕啊!只要保住了钱,我和你二哥就啥也不怕了!”
“我和你二哥只这间草屋了,他要看得上, 只管来抢,来烧。至于田产, 他也抢不走, 藏不起。只有浮财,我是真怕啊, 想来想去, 没有能信得过的。这草屋里也实在没藏东西的地方,若是藏地下埋起来, 埋外面不放心, 埋在屋里,哪个不晓得, 只要有心抢, 随便挖挖就找着了, 这土坯土墙的能拦得住谁?!”孙氏道:“我娘家村里村口有一家开杂货铺的,平时进出的也就一点钱, 也有人瞧得上,趁着晚上他们家没人, 硬是把土坯墙给砸开了,把钱拿走了。人呐,别是大钱,便是钱, 真穷极了,啥事做不出来……”
王安福这是穷途末路了,还真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人一旦穷途,就会穷凶极恶的做出末路事来,啥事做不出来?!虽不至于对二房动刀子,但是,抢偷这回事,只要开了始,有了心思,怎么也防不住的。
王安平听了心中凄然,只觉得在村里生活,也太苦了。防着其它村民也罢了。连亲兄弟也……
王安和也不住的点头,道:“交给安平我放心。安平不会图我的钱的。”
孙氏怕王安平不答应,道:“我和你二哥也没别的人可信了。安平,你的运道好,也不缺我和你二哥的这两个家底子。也看不上咱的这点花用。若是不交给你,我们还能信谁呢。好歹为了浩浩,你侄儿,就受一受吧。我娘家那边,我但凡去点银两,往后,呵呵,别想着再能拿回来,肉包子了狗,半点不假……”
罢落下泪来,道:“我娘家村上有一个姑娘,嫁了一个比较富的农家。嫁去本来过的丰足和美,但家里兄弟多,娘向着兄弟,第二年跟女婿借了九两,至今未还啊。女婿恼了,了那姑娘,要她回家去要钱,她去娘家,又被她娘了几巴掌,她是烂了心肝的,嫁了人只想着丈夫,不想着娘家兄弟,只逼的她要死要活,一回去,当晚就想不开上了吊了,一条人命呐,就这样没了,可就是这样,钱能还吗?!呵呵,以失去了一条人命当理由,姑娘她娘更没还钱了,这九两,是用她姑娘的命换来的。贴着儿子,一文也没给夫家啊……就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
张兴柱和王安平听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张兴柱道:“后来呢?!”
“那姑娘不幸,去的第二年生了个姑娘,她死的时候,姑娘才抱在怀里,娘死了,爹不要,至于外家就更不可能管了,还是亲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去年长到十五了,才嫁了人,姑娘的娘倒是假惺惺的来哭了哭,要她婆家好好待她啥的,”孙氏虽眼中含泪,却泛着冷光,道:“……那九两可是提都没提。这件事十几年了。十五六年前的九两跟现在的九两可是两回事了。就是这样,她也没还呐。姑娘是个聪明人,心中全是有数的。也不大爱搭理这外婆子。”
张兴柱心中跟哔了狗一般。与王安平不发一言。
“所以,我是一文都不能去娘家那头,去了还能要得回?!我死了都要不回,活着就更要不回了,哪怕是耍赖,还有我亲娘一条命跟着我耍,为了昧钱,她上个吊算什么?!真吊死了,我钱要不回,还要我不孝……”孙氏话难听,却是实话。
王安平这下当然无法推拒了,便道:“好,我便依二嫂便是,有多少,我都拿着。过上几年,浩浩要成亲,随时来找我拿便是。”
孙氏大喜,道:“三弟啊,多谢你呀。这下我和你二哥是心安了,要不然这日子咋过。”
罢当下就从怀里腰间解下一个包袱来,递到了王安平桌边上。
好家伙,当时不放心钱放在草屋里,随身带着去城里了。
这样战战兢兢,草木皆兵到这个程度,王安平也不知道啥了,道:“二嫂放心。这里甭管多少,不会有半文的损失!”
孙氏这下是真的放心了,道:“若是老大来闹,我和你二哥也就不怕了。不然这钱在屋里,心里不踏实。就怕贼惦记着。”
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钱氏会偷钱走,王安福到这份上都要狗急跳墙了,啥事做不出来。
张兴柱一面喝水,一面劝道:“好好过日子要紧,若是王安福来闹,你们可别与他拼命。他要作死,你们可别垫背。孙氏,你要管好你丈夫。好好的糊弄上这段日子,以后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就是犯太岁,犯人,你们只要别惹事,认了这个栽,就会有福无祸。要不然,这祸也会变成大祸。到时候后悔莫及了。”
王安和和孙氏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王安和心翼翼的道:“老大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啊?!”
“他这个人,是能吃亏的人吗?!吃了亏,哪那么容易认?!像咱们这比较怂的人,生意亏了,房子烧了,认了也就认了,顶多骂上两句,虽然很怂,但至少能保平安,没有后患。”张兴柱道:“可他栽成这样,哪能甘心?哪能收手?!现在还只是闹一闹,一旦热血上头,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才是后悔莫及的时候。”
王安和一个激凌。
“你少饮酒,一旦热血上头,想不开,被人一鼓动,做出后悔的事来,世间可没后悔药可医。到时候你托给安平的钱财,可就成了托孤的钱了。”张兴柱道:“不想你家浩浩早早的没爹,你就怂一点的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窝着吧。没事就去地里种种地。有些激人的话,可别听,捂上耳朵就好!”
孙氏道:“我会看好他的。不管是丧尽天良的王安福来激他,还是村民来风凉话激他,我都看住他。他想作也作不起来。家里粮食都没得吃了,还饮什么酒。呸!以后可老老实实的种地攒谷子吧。”
王安和蔫哒哒的不行,低着头闷声应了。
孙氏道:“我去杀鸡做饭。”
罢便要去地里摘菜。虽然累,虽然也心疼损失,但家里来人不能不招待。张兴柱拦了拦,孙氏不肯,张兴柱便依她去了。
中午就烧了个红烧鸡,配上几个时兴的菜蔬,算是一顿了,这一顿,以现在村里招待客人的水准来,其实算是一般化了,孙氏因为心不在焉,菜还烧的糊了些。但这个时候,谁会嫌弃招待不好?!这种时候了,也是没得法子。这日子还没上正轨呢!
王安平道:“我在城里给二哥买点粮米,过上几天,二哥且来城里拉回家吃。总不能省的太过,若是身体弄垮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安和心中一暖,郑重的点了点头。朝着王安平信任的笑。危难时的关心。比什么都强。
孙氏很是高兴,哪怕日子再苦,现在尝到了一点点人情的甜,也不觉得苦了!
吃过饭,张兴柱和王安平便先回家去了!
王安和送他们到了村口,看着骡车走了,这才回身,揩了揩眼泪,便往家走,垂头丧气的。有几个村民走了过来,道:“安和啊,安平回来也没帮你去钱家村要钱?!”
王安和不吭声,定主意不理他们。
他们不甘心,上前道:“你也不去要钱了?!房子烧了就不管了?!”
王安和没好气的道:“要不你们赔我去,把你们家菜刀都带着。”
几人哈哈笑了一通,各自回家去了。
王安和心中不舒服,只觉得这村里,真是令人伤心。
孙氏道:“我们把那些砖瓦拉回来。”
“都烧成这模样了,要了干嘛,看着心里难受的很。”王安和不愿意动。
“弄回来垒鸡窝也比便宜了那些丧心天良的鬼强。人不做做鬼的这些黑心鬼,遭了灾的砖瓦也偷,早晚自个家也得被烧了……”孙氏骂骂咧咧的,只有骂着,心里才舒服一些,道:“哪怕碎了的砖瓦都要着,弄回来和点泥垒个猪圈鸡窝不比啥强?!总不能都不要了吧!”
王安和想了想,便起了身,找了板车,自个拉着和孙氏往灰烬处去了。夫妻两个搞这些烧的黑黑的砖瓦,弄的全身上下都有一股焦味,还有灰味。两人也不嫌脏污,一面往草屋那边弄,一面叹气。
冬衣冬被也都没了。
还得置办冬衣冬被,又是一项大支出,一想到损失,心简直是抽抽的疼。
正弄着呢,寡妇牵着两个孩子来了,吓了二人一跳,孙氏气的要用砖头砸她,道:“都怪你这个娼妇,要不是你,我们二房能家破?!你这丧门星,别过来,别把你的晦气传染给我,呸!滚,滚……”
寡妇见她眼睛红红的,是真恨自己,也退了几步,道:“我来是要将这两个孩子给你王家人……”
大房的两个孩子怯怯的站在寡妇身边,看上去仓惶又恐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