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晚的一首《难忘今宵》的曲终, 彻底结束了忙碌、疲惫的一年，父母熬不住困，早早进了房间休息，徐思年关了电视, 和徐思铭各回各房。

    夜里实在太冷, 关了门锁了窗依旧寒意料峭, 实在没法只好开空调, 吹着暖气，徐思年开始着手收拾几个箱子的行李。

    夜里太安静, 房间沉闷无聊，她一晚上没碰手机，刚想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播几首歌, 不料陆止的信息“唰唰唰”地弹出来。

    “你加我好友就为了这？”

    “谁要你这样的新年红包？”

    两条怒气冲冲的信息在最顶上，过了十分钟，他的信息接着发来。

    “在吃年夜饭？”

    这条信息后面紧接着一张图片，陆止在家过年，照片里四四方方的大理石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菜点。

    “我准备吃年夜饭了。”

    徐思年依旧没有回应，过了两分钟，他依旧不厌其烦地发来信息。

    “徐思年, 你为什么不理我？”

    十二点整，是陆止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一句简单的祝福。

    “新年快乐。”

    消息发到这才终止, 那头似乎放弃了她的回信, 之后没再发来哪怕一个符号。

    徐思年有些哭笑不得, 低头敲着键盘给他回着早该回复的消息。

    “我看春晚，没碰手机。”

    “新年快乐。”

    消息一发出，陆止几乎是秒回的, 是一条十秒的语音，环境嘈杂。

    “星期五和鲁滨逊要跟你话，”接着，语音里是长达六秒的猫和狗的叫声。

    徐思年听完，回了句：“它们还不睡？”

    陆止消息回得很快，仍旧是一条语音，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应该是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隔开了嘈杂的环境。

    “视频吧？鲁滨逊和星期五想见你。”

    徐思年愣了两秒，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人在做什么时视频邀请已经弹了出来。

    “叮呤呤”的声响不断地催促她赶快作出决定，无奈了两秒后徐思年认命了。

    视频接通，屏幕里是一人拿着手机对准一猫一狗的画面，狗狗很精神，吐着舌头朝着镜头摇尾巴。

    徐思年只露出半张脸，重复刚才那个问题：“它们不睡觉吗？”

    话音刚落，画面就转了个方向。

    陆止开阳台门，靠着露台的栏杆，左手牢牢扣住手机，右手两指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除夕的夜格外热闹，烟花不间断地上升绽放，楼下的陆缊和夏晴在院里把玩着仙女棒。徐思年一双大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古灵精怪。

    “它们要睡了，”他闷笑一声，不给徐思年拒绝的机会，继续着，“我妈和缊在玩烟花，给你看看。”

    徐思年总觉得他今晚的声音太温柔太具有诱惑性，当真凑近屏幕去看，忽然画面里出现了个蹒跚前行的模样：“你爷爷出院了？”

    陆止看着屏幕上骤然放大的五官和表情截了个图，继而回答她的问题：“前两天刚出院，人还挺精神。”

    “那就好。”琢磨着大概没什么事了，她便想挂断视频。

    陆止看出她的意图，不紧不慢的把摄像头又换了个方向，房间里鲁滨逊和星期五躺在窝里昏昏欲睡。

    果然徐思年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马上黏了过去，画面里响起陆止的声音，蛊惑着她：“你可以看着它们睡着。”

    徐思年或许意识到自己步入圈套，干巴巴地：“…好。”

    为了让她接视频，哄骗她家里的狗想她，为了不结束话题，又仗着狗和猫睡觉的样子多聊几分钟。他就是这样坏，仗着徐思年心软为所欲为，撒娇就可以得到她的“奖励”，坏蛋愈发肆无忌惮。

    为了不让她发愣，陆止扯话题：“春节有什么安排？”

    徐思年认真思考：“没什么安排吧，宋知要值班，没空跟我一起玩，正月要拜年什么的。”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陆止趁虚而入。

    徐思年果断拒绝：“不要，我应该没空的。”

    陆止并不为难她：“那等你有空再去？”

    徐思年是个心软的主，见对方已经退了一步她便要松口，想着到时候忙着到处吃饭拜年肯定会抽不开身，她立马：“等有空再吧。”

    陆止早已猜中她的答案，接着又问：“除夕有压岁红包吗？”

    “应该吧，”徐思年父母每年都将压岁钱放在姐弟两枕头下，一旦忘了压岁就会被“年”给吃掉这个故事，她从听到大，怕他们两不记得，爸妈每年都亲自放好，但是她今天还没得空翻枕头，“我爸妈每年都会给我们压岁，工作了应该也有吧。”

    “会有的。”陆止语气异常肯定。

    徐思年了个呵欠，然后笑着“嗯”了一声。

    陆止见状结束了聊天：“睡吧，鲁滨逊和星期五也睡了。”

    徐思年不推脱，眼看就要挂了视频，忽然屏幕那头再次传来陆止轻柔地嗓音，带着浅浅笑意：“新年快乐，徐思年。”

    他在相隔甚远的地方，怀着真挚的感情，隔着屏幕甚至没露脸，轻声呼喊你的名字，祝福你。

    徐思年听见了，眉眼弯弯，也祝他：“新年快乐。”

    视频挂断，她仍旧平复不了自己复杂的心情，困意袭来，她摸索到书包，拉开拉链想将手机充电线使劲抽出来，不料摸到了一个尖锐的纸片角。

    书和本子，甚至纸张都收在箱子里了，书包里类似信奉的东西她真的没有印象。

    徐思年把手往里伸了伸，摸出了那个东西的大概轮廓，纸张并不平整，凸凸凹凹的地方相连。实在猜不出是什么东西，徐思年一个使劲将纸张完全抽了出来。

    抽出来时，她傻眼了，觉也醒了。

    那是一个红通通、有着一定厚度的压岁包。

    掀开枕头，下面赫然压着一个父母常年放置的红包。

    再转过身，开手中的红包一看，里面塞着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细数一遍，整整十八张。

    红包上除了本身的“压岁包”三个字外，什么也没有。她这些天没接触过别人，一个大胆的想法的钻入脑海。

    —你给的吗？！

    那头显然还没睡，立马回了句：财神爷给你压岁的吧。

    —我还没是什么呢……

    他回复：……

    —陆止，你是特意给我的吗？是不是忘在我包里了？

    徐思年可不敢认这是给自己的，整整一千八，她回礼得回多少啊！

    陆止：给你压岁，在枕头下放好，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徐思年心口一窒，眼眶升起雾气，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视频里他那样肯定地回答“会有的”，因为不管怎么样，父母给或没给，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他又总是这样轻轻松松一笔带过，不让她尴尬也不让她为难。

    她问：你有压岁红包吗？

    陆止回复：有没有都一样，“年”来了都不一定得过我。

    ……

    臭屁。

    聊天结束后，徐思年枕着两份压岁钱入睡，一份是父母给的，一份是陆止给的。

    ——

    大年初二那天，徐思年一家和姨妈姨夫去外婆家给外公外婆送年，院里的鸭子都卖光了，大人围着那张用了几十年的四人桌牌，辈的不论工作没工作，读的几年级，全部一窝蜂跑到店子里买烟花去了。

    徐思年也跟在其中，一群人在巷道里玩得不亦乐乎，想起回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半。

    刚进门就被通知爸妈因为家里来客人已经先回去了，只留下她和弟弟不知所措，徐思年掏出手机一看，家庭短号有四个未接。

    匆匆告别了外公外婆，骑上电动车姐弟两就往家里赶，推开家门，姐弟两都傻了。

    徐思年：夏晴和陆止怎么来了？！

    徐思铭：我靠，那男的长得怎么那么像我姐旧钱包里的那个？！

    客厅里夏晴和高铭珍相聊甚欢，姐弟两刚进家门，夏晴眼神就望了过来。

    “思年和弟弟回来了！”夏晴很是激动。

    徐思年换好鞋，还没来得及招呼，卫生间门把手被人拧了一圈，接着她和陆止了个照面。

    两人四目相对时，客厅安静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尴尬、彷徨、迷茫，一瞬间徐思年身上涌现多种情绪，只见陆止十分从容地走了过来，了声“新年好。”便直直地越过了她，朝身后的徐思铭走了去。

    又见他娴熟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下一秒一个鲜艳的红包落到了徐思铭手里。

    陆止笑容很淡：“哥哥第一次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那一刻，徐思铭仿佛看见了天使，摸着那不容嘘的厚度，他就知道他遇见了大善人，于是，他接过红包，脱口而出：“谢谢姐……”

    虽然他没完，但客厅再次安静了，两边家长齐刷刷盯着他看，一副“看你子能出点什么来”的模样。

    于是，那一秒，徐思铭脑子转了360度的弯，了句：“谢谢，姐你看看人家。”

    一个大喘气，差点吓得徐思年脑袋冒烟。

    本以为场面要再次尴尬下去，还好高铭珍了句：“哎哟，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还给他个红包啊，思铭，赶紧还给哥哥。”

    还没等徐思铭反应，夏晴就立马拉住了高铭珍，笑着：“他现在可有钱，再了这来拜年就要有拜年的心意嘛，就是给份祝福而已。”

    安慰完高铭珍，她转过身又宽慰起徐思铭：“思铭，哥哥的一份心意，你收好了啊。”

    徐思铭左看看右看看，见高铭珍脸色并不难看也就没有推脱：“好，谢谢哥，谢谢阿姨。”

    夏晴一边拉着高铭珍坐下，一边夸：“你家两个孩真乖。”

    而后，她又转头示意徐思年：“思年，过来坐呀。”

    徐思年一瞬间脑子不听使唤似的，双腿锈坏，走过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夏晴笑容得体，“我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谢谢你们，多亏守南上次在工地上帮我丈夫挡了那块木板。”

    “还这么客气，又不是什么大事。”高铭珍挥挥手，“你们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让年年他爸现在就煮饭。”

    夏晴拒绝利落：“不用，真不用，我家里那边还有点事，不然你不我也会留下来吃饭的。”

    两人再推脱了一番，徐思年看看他们，又偷偷瞄瞄陆止，视线瞥见那人正看着自己又连忙正过了眼神。

    夏晴和高铭珍人已经走到门边，陆止跟在后头，徐思年也连忙上前。

    “陆译实在有事忙不开，下次我们一定一起来。”夏晴低头换鞋，嘴里还念着，“过两天在市里的饭局，你们可得来啊，一家四口一起来，我让陆止来接。”

    “好好好，一定到位。”高铭珍应承着。

    最后，车子开走了。

    全过程不到十分钟，她跟陆止甚至可以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徐思年站在东风里，有些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