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乌溧
许洛拉开了车门,坐了上来。
“对不起。”许洛低声道歉道:“你还能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有用吗?”顾年祎手撑着头,“……我们俩不都被绑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顾年祎点了根烟,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方向。
“我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顾年祎。
“那你问吧。”许洛道。
“实验是什么?”顾年祎满肚子疑问,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这时候迫切就想知道这件事,就先开口。
“我不知道。”许洛摇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
顾年祎冷笑着转头道:“你耍我!?帮你忙活这么半天,你到头来和我不知道?”
顾年祎马上倾身,作势要给他开车门:“滚吧,你给我下去……”
“好好好,我没有耍你。”许洛又软下口气哄他,“我需要点时间和你解释……”
顾年祎听罢盯着他的脸,许洛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顾年祎觉得他是装的,但还是会落入圈套,实实也跟着心软了。他重新坐直了身体,一口气慢慢从胸口吐出,好像如何都抚不了胸口的郁结。
“许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帮你了,我相信你了,我现在就觉得我们俩都挺蠢的。”顾年祎拍了拍方向盘,平静道,“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对不对?以后你去干你的测算系统,我静等我的调查结果,咱们在警局里也不要见面了,我认输,我不查了。”
他双手摊开,目光无神地喃喃道:“不查了,我不查了还不行么……”
“……你就是来和我这个?”许洛侧头看他。
“对!”顾年祎忽然又提了一口气,脸上阴云密布怒气丛生,“我不管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之前相信过你了!现在呢!”
“对不起……”许洛双眉搭下来,“我也不是想让你为难……”
“求你了,不要对不起了……”顾年祎双手抱着方向盘,脾气没地方发,只能蔫蔫地趴上去,闷声道,“我真的好累,我也想不明白,要么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这么被吊着的感觉很难受。”
许洛沉默着,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顾年祎趴了一会,声音模模糊糊传来道:“……乌先生是谁?”
“……”许洛没话。
顾年祎又叹了口气,侧过头看着窗外想,不算了。
“我以为你早就查过我了。”许洛低声,“所以没和你过他。”
“查过什么。”顾年祎侧头看他。
“我包庇顶罪,曾经有过牢狱之灾。”许洛,“你不是看过吗?”
“你给谁顶罪?”顾年祎坐直了身体,“我确实查过,没查到,有人故意隐去了你的信息。”
“是嘛。”许洛淡淡道,“难怪你不知道,我包庇顶罪的人,就是这个‘乌先生’。”
警局有人陆陆续续下班了,许洛看了一会外面,对顾年祎道:“这里不方便话,去我家吗?”
“……”顾年祎发动了车子,拿出自己的备用机,开了导航,“带路。”
黑溪开始下雨,在七月即将入伏的天气中,一场滂沱大雨根本赶不走任何的闷热,车内的两个人彼此沉默着,似乎各怀着无穷的心思。
路上,许洛终于破了沉默,侧头去看他:“……顾警官,我现在这些话,你可能会觉得匪所思,但这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我现在看什么都不会匪夷所思。”顾年祎沉声。
“其实有些事我不你也猜得到。比如,你对了,和吕凡同一个病房,是我特意安排的。”许洛,“我要去找吕凡,我就是为了见他。”
“为什么?”顾年祎问。
“为了‘实验’。”许洛,“就是你现在在调查的这个实验。”
顾年祎瞳孔一震,道:“你果然知道这件事。”
“我的‘知道’和你的‘知道’不一样。”许洛道。
然后许洛便不话了。
“你怎么不话了。”顾年祎有些焦躁,“然后呢?”
许洛纤指托着下巴:“我在思考从哪儿起。”
他抿着的薄唇半晌悠悠张开道:“……那就从‘乌先生’起吧。”
顾年祎没有什么表示,捏着方向盘的双手却因为微微施力,绷出了几条青筋。
“乌先生叫乌溧,是我的……”
许洛刚了个开头就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你的什么?”顾年祎追问。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表达。”许洛手撑着头,“暂且称之为恋人吧。”
“男的?”顾年祎道。
“嗯。”许洛应了一声。
“啊!”顾年祎惊叹,“你果然是……”
同性恋……
后面三个字被顾年祎吞了。
许洛意外地量他:“我以为我上次坐在你身上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呢。”
“住口,不要提它……”顾年祎马上投降,“继续,恋人。”
“当年我还的时候,他救过我命。”许洛指了指自己的腰部,“是真的救命。当年我导师带我去战时国,政府军和反政府军的冲突频繁爆发,当时我和他认识后,他一次为了掩护我穿越战区,腰部中弹差点死了。我很感激他,但和他回国之后,这件事就是我的噩梦。”
“一直用这件事要挟我。”许洛。
顾年祎把车转入了许洛的公寓。
“他可不是个好人。”许洛头靠着玻璃,喃喃道。
“听出来了。”顾年祎道,“然后呢?”
“两年前,他因为故意杀人分尸、非法走私数罪被实施抓捕,在警察抓捕的途中因为车祸死了。”许洛看着前方,“他死后,警察查封了他的家,虽然他之前公证过把所有的财产留给了我,但他死了,很多关于他的秘密也一起……埋没了。”
“他家有个地下室,当时警察查封那栋别墅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地下室的存在。”许洛手指抚着下唇,似乎是在思考,“当年他经常把我关在地下室里面……所以我暂时也没有告诉警察它的存在。”
“关地下室干什么?”顾年祎随口问。
“……”许洛扯着嘴角笑笑,“顾警官,也不用听得那么仔细吧。”
“……”顾年祎手指一紧,脑子快速一转,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嘴都瓢起来,“啊,啊,哦……你继续……”
“那地下室还有个保险柜,密码我试过我的生日,他的生日,都没有用,我没事做把可能的密码都试了试,没有开。”许洛道,“不过,他也有些东西放在地下室书房里的书架上。”
“乌溧的大学毕业于国外,这段时期我是知道的。但对他曾经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谁以前没事儿会去听自己前男友在哪个学毕业。”许洛笑笑,“直到我看见了一张照片,那是他的中学毕业照,他们一个班就十几个人,他站在最旁边。”
许洛做了个翻转的手势:“那个照片的背面写着,‘1999年7月,旗山实验二中一班毕业照,谨以此纪念……’”
“‘千禧年最伟大的实验’。”
顾年祎吸了口气,脑中白光乍现,猝不及防差点踩一脚刹车。
许洛倒是没感觉到他的紧张,继续道:“‘实验’两个字是比较吸引我,我在他的书架上翻找了一遍,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更关键的证据。唯一的一个关于他们的事是七八年前的一次聚会,当时的照片,乌溧也冲印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书柜里。”
“这张照片能得到的信息很少,乌溧生前也没有和我过这件事,我重新拿起那张照片看时,就能发现,这些人如果能和那张毕业照一一对上,中间还有几个我比较熟悉的人。”许洛道,“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都已经成为了精英,渗透在了国家的各个层面。医疗、军工、金融……”
“虽然这也没什么。”许洛道,“任何一个高中或大学里面的精英班,十几年后看也是人才济济……”
“所以他……”许洛发现顾年祎已经开始进行第三次的倒车入库,忍不住侧头道,“你行不行啊?”
“我……”顾年祎举起一根手指,“安静点,不要质疑我。”
许洛遵从他的话,乖乖闭嘴喝了口水。
第三次总算歪歪扭扭进去了,顾年祎熄了火,甚至都没等许洛要上楼,拉着他道:“你的那个毕业照,是不是这张?”
他开了手机,翻给了许洛看。
许洛凑过头,愣了了一下:“……对。”
而后他蹙眉抬眼,口气不满道:“你果然瞒着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而且那是警队机密。”顾年祎,“你看见的是原件?”
“嗯。”许洛手指点了点旁边的那个人,指腹抹了一下照片的表面,“他就是乌溧。”
模糊的人像,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是个子比较高的一个少年。顾年祎道:“那这个中学……还查得到吗?”
“没有这个中学。”许洛摇摇头。
“什么?”顾年祎。
“旗山实验二中,根本没有这个中学。我怀疑过是因为年代久远改名之类的,但查遍了也查不到它登记过的半点记录在案的资料。”许洛,“我对比过他们聚会的照片,这个,这个和这个老师,已经去世了。剩下的这个老师在国外,对了,这位就是吕凡。”
他点了点右上角,在乌溧背后的人:“因为他是黑溪人,我在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想找他。”
吕凡居然也在上面……
“伍冬的女儿伍梦娟是谁?”顾年祎问。
“伍梦娟……”许洛歪了下头,“应该是这两个女孩中的一个,我记得那年聚会的照片我数过,所有的学生就只有她们俩不在场。”
“伍冬他失踪了,所以她真的因为这个所谓的实验失踪了?”顾年祎。
“我和我朋友查过,这个叫旗山的地方不存在,如果是祈山谐音的话才得通,八十年代末期一些学者被刻意聚集在此进行秘密科研实验,涉及军火生物科技等等,他们一待就是五六年,一部分人在这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形成了一个封闭式的城,现在祈山附近的村镇里都有他们生活的痕迹。我和朋友曾经去实地探访过,他们对很多事情都选择闭口不谈,一点的孩子并不知道,所以我们后来猜测这个实验很可能是当年祈山这边的政府牵头的、一个需要组成一个临时组织的秘密实验,但是只进行了个开头就结束了,或许是资金不足,或许是有人反对伦理问题,总之放弃了……”
“那不通啊,为什么还进行下去了?”顾年祎,“甚至有这样的毕业照?”
“显然是有人重新组织,并且让它得以进行了。”许洛,“我猜测的是……这两个女孩在实验中失踪了,当年政府虽然参与后退出,但不得不为此强行抹去和掩盖了她们存在的痕迹。”
“那么这个实验是干什么?大家集体实施虐待?”顾年祎,“伍冬的相册里都是这种照片。”
许洛叹了口气,他开车门,示意顾年祎下去。
两个人走到了楼内,顾年祎把自己衬衫的领口松了松,在昏暗白光的电梯内,看了一眼许洛的侧脸。
许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侧头道:“累了吗?”
“还好。”顾年祎还是盯着他看道,“所以你找到我,归根结底就是想查乌溧的事情。”
“也不完全是。”许洛叹气道。
电梯内灯光轻微闪烁,像某种犹豫不决的气氛。
“你还……”顾年祎顿了顿开口,“你还爱他吗?……”
许洛摇摇头:“……我甚至没觉得我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