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后悔时已晚
穆池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很久,久到手指开始僵硬,也终于从对方写下的日记里,找出了一直以来被掩盖的秘密。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个画面,最终定格成那日他告诉阮白答应把孩子生下来时,对方眼睛里喜悦的笑意。
他发现他还能记起那天晚上,对方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腹部,怀上了他的宝宝。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撒了谎,他没有照顾好对方,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怀着孕的时候腿会浮肿,会疼得睡不着觉,他也彻底弄丢了从前为他撑伞的人。
穆池感到无法呼吸,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当真相如此直白地摆在他面前,结果会是这样残忍。
他回想起对方那天敲开他的门,问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这个家,明明那个时候,阮白眼睛里还有最后一丝期盼。
可是他亲手熄灭了那道光,他做了杀死自己所爱之人的刽子手,且永远也无法求得宽恕。
从那日起,穆池不再去看孩子,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喝酒,也不去接受任何一个朋友的邀约,只是捧着那本日记醉得天昏地暗。
王姨试过将孩子抱到对方面前,但穆池少有清醒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不让她进门,她于是只好将这想法作罢。
阮白不知道这件事,他只从陈影口中听了穆池将孩子从他母亲手里抢回去的消息。
他没来由地感到担忧,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没办法出现在穆家,不然就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深秋来得悄无声息,冷风不知不觉席卷而来,就在众人以为穆池会一辈子颓废下去时,他终于走出了房门。
然而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给阮白下葬。
穆池找了最好的墓地,举办葬礼那天很多人都来了,包括陆开宇,他穿了一身黑色风衣,甚至从王姨手里接过孩子抱了一会儿。
只是期间穆池一直站在不远处,隔着人群盯着他看。
陆开宇并不在意对方投来的眼神,还专门走到穆池面前自顾自地开口:“起来,这孩子还是我看着出生的。”
穆池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变得僵硬,他看着陆开宇怀里睁大眼睛的家伙,一言不发地将其抱了过来。
陆开宇没有反抗,顺从地把孩子给了对方,但目光却牢牢落在穆池脸上,紧接着追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给他办葬礼了,你知道那天他最后跟我的话是什么吗?”
穆池没有回答,仍旧站在原地,但手指却不知不觉开始收紧。
“他原来一个人年少的时候喜欢你,从来不能当真。”陆开宇得很快,语气里甚至带着笑声。
可这话落在穆池耳朵里,却顷刻间摧毁了他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假面,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过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夜里穆池躺在床上,毫无半点睡意,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从陆开宇那儿听到的话,令他压抑得没法呼吸。
他总会想起阮白大着肚子坐在房间里的场景,可下一秒却又是无穷无尽的鲜血,他就那样看着对方的血一点点流出,散发出生命消失的气息。
死亡这两个字在他耳边盘旋,令他喘着气睁开眼,可他刚醒过来,却好像看到了床边熟悉的人影。
直到柔软的掌心带着体温落在他脸上,穆池终于克制不住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从床上坐起,也看见了面前的人,一瞬间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好似就坐在自己面前,对方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意,和他们刚结婚那天晚上一样。
“你、你回来了。”穆池本能地抱住对方,手臂也牢牢箍在眼前人腰间,他不可置信地开口,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和孩子不管,是我认错了人,我喜欢的是你,对不起。”穆池反复道歉,手指也有些发抖。
“没……没关系,我也喜欢你。”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断了穆池的思绪。
这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可在此刻他却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阮白不会这种话的,即便是在怀着孩子的时候,对方都倔得连怀孕的事都不肯,又怎么可能直接喜欢他。
穆池立马用力推开面前的人,对方被推倒在地,发出不的动响。
“谁让你进来的?滚!滚出去!”穆池丝毫不管对方的反应,猛地起身开门就要将人赶出去。
在这时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也终于清醒过来,瞧见的只是张陌生的脸,哪里还有阮白半点儿的影子。
然而凑巧这时,门外也突然传来声音。
“是我让他来的。”岳佩臻的脸出现在门外,她看着穆池,眼睛里全是不悦。
“不找个人给你清醒一下,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天天来去就是那只兔子,你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岳佩臻示意坐在地上的男孩儿先离开,她看着房间里随地乱丢的酒瓶,声音也越发提高。
“跟你没关系,你们都走。”穆池放低声音,脸色是死一般的苍白。
“行了!他已经死了!尸体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烂连骨头都不剩了,那种下贱的命,能把孩子生下来已经是实现了最大的价值。”
“我叫你闭嘴!”穆池听不得对方这些,突然就化成狼形,猛地抓住了岳佩臻肩脊,他撞翻了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也将人摔地撞到了门。
一时之间屋子里发出巨大的响动,墙壁上的画框也纷纷掉落,木质的栏杆摔到茶几上,弄碎了杯子。
原本睡着的宝宝被这动静吓到,闭着眼睛就嚎啕大哭起来,王姨连忙将孩子抱起,声音也全是惊吓:“先生……您吓着少爷了。”
岳佩臻没想到穆池会突然发疯,肩膀也让对方抓出了几道极深的血痕,她咳嗽着没能立马从地上起来,可穆池却好似没看见般,只是重新化成人形去抱孩子。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家伙,眉眼全是无奈,到最后他只能缓慢地去吻宝宝脸颊,极轻地哄:“不准哭了,该哭的人是我,知道吗?”
“他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了。”穆池抱着孩子往楼上走,眼里终于显出无尽的哀凄。
他想他应该笑着去哄孩子,可越是看着对方,他却更不知道笑从何来。
他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