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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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王公子如此优秀,不如继母替瑾瑜嫁了如何?”

    谢瑾瑜跨进院子,也不管李燕燕尴尬地脸色,走到老夫人身前,盈盈一拜,“瑾瑜给奶奶请安,这段时间没能在奶奶跟前尽孝,瑾瑜实属不安,还望奶奶万万不要怪罪。”

    谢瑾瑜脸上带着歉意,回头示意身后的侍书将东西拿来。侍书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东西!你是去乡下养病,又不是去享福了,你这孩子!”老夫人嘴上虽然着怪罪的话,可是脸上却是笑开了花,眼里一片满意之色,热切地拉起谢瑾瑜,仔细端详,“气色确实比以前看起来好多了,我就乡下那有他们嫌弃的那样!我当年不也是一村姑,若不是有幸嫁给了你爷爷,哪有这个福气做老夫人!”

    “这都是托奶奶的福呢!瑾瑜在乡下也是时刻记挂着奶奶,这不是想起奶奶以前总是念叨着野山参养人,这才托了庄子上的农户,去寻了这根百年山参来。瑾瑜虽然不在奶奶身边,可也不是别人的那样,不孝不记挂奶奶!”

    谢瑾瑜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继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将山参挪到老夫人跟前,让她看个仔细,“我记得奶奶过,这野山参一定要腰身圆润,根须发黄饱满,才是地地道道的好参!你也给瑾瑜掌掌眼,看瑾瑜有没有遗传到您当年的好本事!”

    老夫人当年也只是一名普通村妇,若不是一次偶然上山,挖到了一根百年老参去药铺卖了钱,使得谢老爷子有了做生意的本钱,谢家一干人现在都还在地里刨食呢。

    因此,谢瑾瑜这么一,老夫人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挖到人参时,村里亲戚还有各个姐妹明里暗里的羡慕与眼红,顿时整个人都发出一阵大笑,“就你会拍马屁!”

    要她这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不是谢老爷子发家,更不是她当上了谢家的老夫人,正是当年她挖到野山参换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谁不一句李二娘命好福气大?哪怕是后来谢老爷子赚了大钱,众人也都只是她李二娘旺夫!

    老夫人喜笑颜开,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山参,眼前的山参就好像与当年的那棵山参重合了一般,唬的她惊异连连,“好啊,好!这棵山参长得好啊,快好好保存起来,将来奶奶给你留作添妆,生孩子的时候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呢!”

    “奶奶,这可是瑾瑜送给您的礼物!”谢瑾瑜害羞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连声音都仿佛能掐出水来,“我听嬷嬷,奶奶这些天爱喝参茶,这棵山参正好物尽其用!”

    “哎哟哟,这么好的东西我一大把年纪了,用了也是可惜,给你和你爹留着才是最好!”老夫人猝不及防被谢瑾瑜抱住胳膊,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谢瑾瑜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她撒娇!

    以前谢瑾瑜的时候她嫌弃是个哥儿,对他不假辞色,后来谢父再无所出,老太太后悔了,但是谢瑾瑜也长大懂事了,两人的情分就只剩下那一点点浅薄的血脉。

    老太太膝下寂寞,所以李燕燕带着谢清芳前来投奔她这个姨母的时候,老太太心动了。对李燕燕和谢清芳好,还不是因为谢父生意太忙,没时间尽孝,谢瑾瑜跟她也不太亲近么?

    现在谢瑾瑜一撒娇,就像是寻常祖孙之间那样互动,冷淡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太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抱着谢瑾瑜,眼眶也不禁湿润了,“好孩子,奶奶一直知道咱们瑜哥儿是个好孩子!”

    虽有心算计,但是听到老夫人这么一,谢瑾瑜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其实硬要起来,老太太不坏,只是对于他的疼爱比不上那从未出现过的孙子罢了!老太太活了一辈子,早就被所谓的男人顶天立地、夫为妻纲这套理论所禁锢,因此才会心心念念,一心想着谢父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血缘的儿子!

    但是要她不疼爱谢瑾瑜,不想着老来共享天伦之乐?那都是不可能的!不然当年去世的时候,也不会将她大半生的体己都留给了谢瑾瑜。

    “咱们瑜哥儿真是孝顺呢,养病的时候都还想着老夫人。”李燕燕见谢瑾瑜一进来就将老夫人哄得团团转,甚至两人还差点哭上了,当真快要成为真正的一对亲亲祖孙了,那怎么行!

    她和谢清芳在谢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要是老夫人在被谢瑾瑜笼络了去,她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免得在谢家受他欺负。

    “瑜哥儿就是孝顺,你现在才知道?”老夫人抬眼看她,眼皮一耷,“也是你这个做继母的不称心,不然还能现在才知道?瑜哥儿虽不是你的孩子,但你既然做了谢家的夫人,就要一碗水端平,要是我发现你亏待了瑜哥儿,你可别怪姨母我翻脸无情!”

    李燕燕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心中暗恨:我还能把他怎么了?谢父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清芳和他一比,就像是路边的猫狗似的!而你呢?口口声声是我的姨母,但是半点都没有帮衬过我!外面的店子、铺子都有管事管着,她是半点插不上手,家里面呢?吃的用的各种开支花销,也一样未经她手,她是谢家夫人,其实手里的权力还没有一个管事婆子大,凭什么?

    若是谢瑾瑜知晓李燕燕心中的想法,恐怕会立刻嗤笑出声。

    当年李燕燕丧父逃难投奔谢家,是老太太和谢瑾瑜的母亲见她和孩子可怜,才做主将她们两人收留。可是李燕燕贪心不足,趁着谢瑾瑜母亲病重之际,趁虚而入,让人误以为谢父和她发生了关系,气得谢瑾瑜的母亲病情加重,之后郁郁而终。

    谢父以为是自己对不起李燕燕,捏着鼻子三年后娶了她,结果偶然一次机会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李燕燕的有心算计,谢父当即大怒,本来对她就没什么情分,之后更是连她的屋子都不愿意再次踏足。

    若不是顾及老夫人的面子,谢父只恨不得当场拆穿李燕燕的伪善面具!

    这样的情况下,谢父提防着李氏母女也不难理解。

    可是李燕燕从头到尾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将一切罪过都归咎到了谢瑾瑜的身上,认为是谢瑾瑜在谢父面前给她使了绊子,谢父才会对她这么厌恶。更甚者,她现在已经恨上了老夫人,觉得老夫人是她的姨母,当年既然答应让她做了谢父的继室,后面的帮衬也是不应该少的,不然,就是虚伪,就是假惺惺!

    现在老夫人明里暗里的一通话,就差直接自己偏心谢清芳苛待了谢瑾瑜一样,虽她确实厌恶谢瑾瑜,只不过谁叫谢瑾瑜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谢清芳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又不是傻的,自然是偏心自己的女儿。

    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出口的,李燕燕笑容灿烂,脸上一派真诚,“姨母你这是的什么话,瑾瑜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子,但再怎么,我们之间也是沾着一点血缘亲情在里面的,无论如何都比别人要来的上心。再了,瑜哥儿可是谢家的大公子,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他啊,以后我的清芳还要全靠瑜哥儿帮衬呢!”

    谢瑾瑜冷笑,盯着李燕燕一字一顿道,“是吗?继母既然这么为我着想,可为何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将我嫁给王公子呢?”

    “我——我这不是为你好吗?那王公子家财万贯,身家清白,可是江宁城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家!”李燕燕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只能干巴巴的道。

    “呵呵,这么优秀,清芳妹妹也到了年纪,不如就让清芳替我嫁了吧!”谢瑾瑜故意道。

    “那哪能啊,王公子就是看上了你,非你不娶呢!”李燕燕差点暴走,这谢瑾瑜怎么去了乡下一趟,整个人都变得像刺猬一样,扎人得很呐!

    “哦~原来是没有看上谢清芳啊,我有这等好事怎么没有想着给她呢。”谢瑾瑜嗤笑,总算是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

    单看王家的财力和权势,确实是江宁城一等一的人家。李燕燕只怕是有心攀附,只可惜那姓王的根本就看不上谢清芳!

    “等等,你们两个在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来听去,感觉那王公子除了家里有钱,其他的一无是处嘛!”老夫人突然出声,疑惑地望向谢瑾瑜。

    谢瑾瑜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抬头望着老夫人未语先泣。

    李燕燕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连忙想要开口,“老夫人——”

    “奶奶,那王守仁虽然家里颇有钱财,但却是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无耻纨绔!上个月他还在乐坊买下了一名花魁,将人养在了安乐街呢!”

    谢瑾瑜抢先开口,盯着李燕燕,语气里充满了委屈,“瑾瑜虽然不是继母亲生,但这些年来一直恭敬礼遇,未敢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可即使是这样,继母仍然一心一意想要将瑾瑜嫁给这种人,甚至在父亲还未归家之时,就将此事板上钉钉,继母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啊?”

    “不是,我——”

    “我知道继母是觉得是我抢了父亲对清芳的宠爱,可是继母您和清芳都忘了,我才是父亲唯一的孩子啊,父亲疼我爱我那不是理所应当吗?继母你自己都做不到将我和清芳视若己出,又凭什么这样来要求父亲呢?

    再了,这些年来谢清芳的吃穿用度样样和我一模一样,从未有丝毫的差别,谢家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害谢家啊?”

    谢瑾瑜声泪俱下,一番控诉,堵得李燕燕哑口无言。

    “清芳咋了,她怎么害谢家了?”老夫人先是被王守仁不是个好东西吓到,结果猛然听见谢瑾瑜后面的话,更加诧异,连忙出声。

    “我……”谢瑾瑜懊恼似的了一下自己,支支吾吾,就是不敢。

    “你可别胡,清芳能有多大的本事,还谋害谢家?”李燕燕反应过来,连忙出声反驳。她俩本来就是后入的谢家,要是真做了什么危害谢家的事情,谢父真可能将她们扫地出门的!

    李燕燕见谢瑾瑜有恃无恐的模样,立即明白今天自己是真的着了谢瑾瑜的道了,谢瑾瑜的手上肯定握着谢清芳的把柄,不然不可能无的放矢出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若是他无心之失,她才不信呢。

    李燕燕心思转的飞快,脑子里一遍遍闪过谢清芳可能干了什么事。要她的这个女儿,她是万分放心的,不仅将自己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而且很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将敌人和盟友的心思揣摩的七七八八,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谢瑾瑜从到大不知在她们娘俩的手上吃了多少亏,若不是之后谢父将他们强行隔开,谢清芳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谢瑾瑜被她们压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抓住她们的把柄,这次还能是什么事?

    谢瑾瑜瞥见李燕燕自作聪明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他这个继母,虽然贪婪自私心思极多,但是胆子也,所以做事处处心谨慎,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谢清芳自幼大姐做派习惯了,真的以为自己是谢家的姐了,一点隐藏的心思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与人苟且,这样的胆子,就是她的生母李燕燕也是决计想象不到的。

    “瑾瑜,到底是何事啊?还有燕燕你回来就去了三叔哪里,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老夫人心中害怕,忍不住问谢瑾瑜。

    “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某人故意找的借口吧?”李燕燕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口中阴阳怪气道,“姨母你也是,人家十几年都不来亲近你,今天突然送你这么大一根山参,你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自己不孝顺,居然还想把话题引到清芳身上,究竟是何居心啊?”

    无论如何,谢瑾瑜没有第一时间来给老夫人报平安,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由不得他矢口否认。

    谢瑾瑜不理会李燕燕话中的讽刺,对着老夫人道,“奶奶,以前是瑾瑜不懂事,这段时间大病一场,才知道人世间难能可贵的就是这父母兄弟之间的亲情啊!早年爷爷创业离不开您的操持,后来您又生养父亲,在这个谢家,一句劳苦功高也不为过。

    瑾瑜以前不理解您,可是现在却想通了,无论如何,您都是为了谢家为了父亲考虑,所以才会这么做,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资格埋怨您呢?

    那山参不仅是我对您的一片孝心,也是我对您的赔礼,还望奶奶看在瑾瑜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宽宥瑾瑜一次吧!”

    谢瑾瑜抽了抽鼻子,伤心地伏在老夫人的双膝处。

    “诶,我的心肝,快莫哭,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老夫人连忙将谢瑾瑜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抚。做辈的一服软,她这个做长辈的,哪里还舍得半分苛责?

    “至于为什么没有先来奶奶这里,实在是有万分紧急的大事,必须要先去找三叔公商议!事关谢家生死存亡,瑾瑜不得不先顾全大局!”谢瑾瑜盯着李燕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什么大事,我和老夫人怎么不知道?你一个在乡下养病的哥都知道了,难不成我这个当家主母还能不知道?”李燕燕轻嗤,这谢瑾瑜分明就是在找借口,在谎!

    “是吴管家告诉瑾瑜的,关于谢家制瓷方子的事情,怎么,夫人也对我们谢家的制瓷方子感兴趣?”谢瑾瑜站起来,嘴角微抿,似笑非笑。

    谢瑾瑜此话一出,李燕燕就暗道糟糕,谢家生意的事情是她万万不能沾手的,尤其是还和制瓷方子有关。

    果然

    一听谢瑾瑜这么,老夫人眼神一冷,横眉倒竖,一拍桌子,“怎么,你还想染指我老谢家的制瓷方子?”

    老夫人生平有两大禁忌,一是谢父无儿,二是制瓷方子。前者是谢家传承无望,后者是谢家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无论是谁,在老夫人跟前都绝不能触这个霉头的。

    好巧不巧,这两样,李燕燕她都沾点!

    李燕燕嫁给谢父这么多年,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老夫人本就不满,现在听到她居然还想探谢家的制瓷方子,更是勃然大怒,“你管好自己,那制瓷方子是老爷千辛万苦琢磨出来的,只能是我们老谢家的,旁人都不能染指!

    别以为你是我侄女我就会对你心软,你要是敢方子的主意,我就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出不了谢家的门!”

    老夫人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疾言厉色,别是李燕燕,就是谢瑾瑜也有几分傻眼。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迷糊耳根子软的老太太,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李燕燕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抖个不停,她看着谢瑾瑜眼中露出的得意,只觉得心头发凉,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脑门,逼得她整张脸都快要扭曲。

    到底还是拿她当外人!

    李燕燕又气又怒,指着谢瑾瑜正想狡辩,门口突然滚进来一道人影,吓得几人后退连连。

    “你是谁?”老夫人连忙将谢瑾瑜抓到身后,冷脸呵斥道。

    “老夫人救命!夫人救命!三奶奶她要断二姐的腿,让她绞了发去长青山做姑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