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狂奔到清水山将傻女孩带走, 徐筝留了张写着多谢两个字的字条连大师都没见，傻姑娘在这边应该没怎么饿到气色挺不错的，送回那家人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想让徐筝再养一段时间。

    反正女儿/妹妹才十二岁还没到定亲的年龄，别人带走家里还能多吃一口。

    徐筝没理会他们的某些痴心妄想, 牵着马三两下就消失了踪迹。

    马儿的品相和乖巧程度只能算是一般, 徐筝算了算手头的银子便果断以低价卖给了很快就要出发的商队, 他们要去南方扩大经营范围, 这么一走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都不会再见。

    做出来的几身男装徐筝果断去了比较远的镇子上的当铺来了个死当，顶着掌柜和伙计看二傻子的眼神出了镇子坐上牛车溜溜达达去了河边把脸上的胭脂清洗干净, 看着就又是个普普通通的女郎。

    一切彻底处理完毕，最后就是按照正常驾驶速度回家，干硬的饼子一点都不好下咽, 徐筝琢磨了下索性掰成一块一块的放到竹筒里，到了离安城不远处看到三三两两的流民的时候便悄悄丢一些过去。

    接近是不可能接近的，长久没洗澡的身上有虱子和跳蚤就算了，就怕一些人看到她一个女孩在外面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做好事做的心里憋屈徐筝就不确定自己下次还会不会发善心了。

    一路走一路丢，等远远看到安城的轮廓的时候徐筝手里已经连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了，凭着身份证明顺顺当当的进城后徐筝立马让牛提速, 几乎是一路跑着到了门口。

    “女郎，你……”

    正在里面忙活的厨娘用眼神示意徒弟过去开门，然后就得到了快要站不稳的野生徐筝一只。

    “有没有吃的……”

    徐筝来了安城就很少体会饥饿的感觉, 所以她在发现自己的体力值下降到一半以下的时候还对自己能撑到回家开饭有着充足的信心, 但她忘了体力这玩意就是流失越多流失速度越快, 如果不是老牛认路她可能连家的拐角都没走到就直接倒下了。

    “有有有，女郎等着啊。”

    厨娘明显有些慌乱，带着面粉的手就这么直接搭在徐筝身上和徒弟一起半扶半抱的将徐筝放到餐桌旁的凳子上, 看了看桌上的一堆半成品果断磕了几个鸡蛋进锅来了碗炒鸡蛋先给徐筝填填肚子。

    幸好徐筝拿筷子和吞咽的力气还是有的，不然只能让别人抱着她喂汤了。

    包菜五花肉，辣椒炒卤肉，桂花年糕，番茄鸡蛋汤……

    一道道快手菜跟流水一样上来，还有几个机灵的徒弟直接狂奔出去买了几个烧饼给徐筝配菜吃，另外几个人已经煮上了米饭和面条，剩下的几个连着厨娘一起准备着时间略微长一些的菜。

    “女郎怎么饿成这样？”

    厨娘是真的奇怪，徐筝走的时候她准备的东西都是按照饭量和天数计算好的。

    “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流民。”然后就把食物悄悄分了。

    徐筝没有做更多的解释，所有人也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没被发现吧？”

    厨娘些重要事情的时候总是挺隐晦的，安城上层垄断施粥慈善的事情如果她没有得了人情也不会知道，她暂时还不想换个工作。

    “没。”

    跟哑谜一样的对话让徒弟们相当好奇，厨娘禁止她们讨论却让众人更加感兴趣，不过能被厨娘收成弟子的不是什么聪明人至少也不会蠢得无可救药，知道是为了她们好所以也只是议论了一下没有答案也就算了。

    徐筝喜欢吃华丽复杂的大菜，但平常吃的最多的还是各种相对简单的炒，厨娘切了些今早的卤肉给徐筝先磨磨牙齿，自己则是开始做起了椒盐排骨。

    “辛苦了。”

    这道菜做起来挺麻烦的。

    “没事。”

    厨娘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有些心虚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她来这也没多久，已经学到了厨艺方面的不少东西，徐筝的菜谱和淼朝的菜肴区别其实并不算大，厨娘真正重视的是徐筝顺嘴出来的那些注意点，别看可能就那么一两句话，放到别人手里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看家本事。

    比如这道椒盐排骨。

    椒盐排骨的关键点在椒盐的制作上——铁锅烧热，放海盐和花椒炒到水分全干花椒爆裂，全部取出并舂碎成粉末状就算完成。

    厨娘知道椒盐这种混合味道，但井盐海盐岩盐土盐选哪种才合适尺寸又是多少？花椒有青红之分还有尺寸之别什么才是最匹配盐的那种？两种混在一起炒制要到什么程度才算刚好？铜锅铁锅砂锅陶锅哪种锅最适合做这种调味料？

    看似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但想要捅破更近一步却是千难万难，而徐筝这边的工钱虽然比不上她以前的价码，可发钱爽快平时的福利也全都不缺，最重要的还经常能get到各种以前根本不知道的菜肴注意点，这样的日子还不勤快点厨娘觉得老天劈死自己都是应该。

    猪杀起来麻烦最重要的是徐筝等不得，厨娘琢磨了一下索性直接用羊排代替，她知道徐筝舌头尖受不了太膻的味道，索性用自己的法子多处理了几趟尽可能的去掉了味道，最后做出来的口感居然很像现代徐筝去旅游的时候吃的特色菜了。

    难得的，徐筝除了鱼肉猪肉牛肉竟然吃下了半盘子椒盐羊排。

    肚子里有东西也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了，看着桌上桌下的一大堆菜被麻利的处理掉，之前让厨娘开店的心思又隐隐约约冒了出来。

    宋朝时候女厨是很受欢迎的存在，门户生了女儿无不精心对待着送去当厨娘，后来王家夺了皇位淼朝收拾江山，这个现象也就随着女子地位逐渐贬低再次衰弱下去，裹脚束胸走路都困难更别下厨开店。

    直到现在，也只有燕京还有些人家会让女儿往厨娘路上走，安城这么做的一个巴掌可能算不过来但十根手指是绝对够了，能在这边出名气的大多也都是燕京来的厨娘。

    “你想不想开脚店？”

    徐筝不指望一出手就能拿到正店之一，可至少要做好先期准备工作有入场资格才能其他的。

    “你要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句话当我没。”

    厨娘的刀刚刚不心切到了手，徐筝有些内疚也有些后悔这个时候这些了。

    “开脚店是个什么章程？”

    有一家自己的店是大多数厨师的梦，厨娘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她这些年存的钱大多都给了原本的主人家换回了自由身，剩下的钱也因为置气给了家里人好以后只当普通亲戚来往。

    而要盘下一家脚店可不便宜，尤其是在寸土寸金只比燕京差上一些的安城。

    她来徐筝这边都想好了，每个月的工钱除了房费就存着，花上三五年功夫磨练手艺再出自己的名声，到时候再借上一笔钱盘下脚店的钱就差不多凑够了，可现在一块又大又香的馅饼就这么放在了她面前，不抓住机会她就是个天字一号的傻子！

    前提是这块馅饼不带毒。

    “你是店里的大师傅，账房先生我出，年底盘账，赚钱我们两个分成。”

    徐筝的意思是除了收钱她什么都不管，厨娘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那我的徒弟……”

    “你愿意可以都带进去，不过工钱放在成本里扣掉。”

    徐筝最喜欢的就是当条咸鱼坐着数钱，人员调度和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给许灵去做的。

    “员工可以从我这边找一些，她们教起来总比外面的人要简单。”

    “要是你不想管人就想单独做菜也行，只不过分成到时候就要动一动，谁都不可能给你白干活。”

    徐筝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条件觉得已经足够优厚，索性优哉游哉的坐着等厨娘的反应，而厨娘也的确陷入了痛苦的挣扎，需要的就是有人在关键时候推一把。

    “到时候亏了你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就还回来给我做饭，工钱按月扣一部分。”

    “我干。”

    这句保底的话一出厨娘再没了后顾之忧，手上的纱布都来不及结就响亮的应下，不管被世间怎么蹉跎敢自赎其身的人总有那么一股子傲气，厨娘学了这么多年的手艺也不甘心就此蹉跎下去。

    “你不会后悔的。”

    徐筝为自己成功又找到一个店主笑眯了眼睛，厨娘是个很有天赋也足够努力的人，那些华丽繁复的菜肴刚好可以开一直封闭着的上层市场。

    穷人身上吸血，不如富人身上拔毛可是不变的真理，任何产业一旦往高端发展带来的必定是足以让人疯狂的利润，到时候手头又会宽裕许多。

    即使赚不到太多钱，至少也能多雇几个女孩儿呢。

    “你叫什么？”

    店铺的名字不能再用徐家系列，产业高端化往往比产业低端化要艰难许多，索性徐筝也并没有特别的雄心壮志，将厨娘的名字立为招牌也不算什么大事。

    “啊？”

    厨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的脚店自然要带上你的名字，或者至少要带个姓吧？”

    徐筝很有耐心的解释着，却不知道厨娘不是没听懂而是不敢相信。

    “我叫杜月，木土杜，月亮的月。”

    不知怎的，杜月在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竟不知不觉落了泪。

    “那就叫杜娘子脚店？”

    徐筝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隐隐约约有些听不真切。

    “好。”

    杜月扬起了嘴角又止不住泪水，表情定格在一个似哭似笑的怪异模样。

    我有姓名，我叫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