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也没有在这边停留太久, 跟女郎了下基本情况就跟着后勤部那边处理事情去了，只留下女郎在这边独自慢慢消化。

    “要是你能杀金兵，一个脑袋十斤粮食，或者一两银子。”

    这个钱数是徐筝跟众人商量许久以后才定下来的, 要雇佣的也不是那些还活得下去的百姓, 而是风险承受能力更弱的底层, 一两银买不到十斤粮食, 但十斤粮食在这个时代，可以够五口之家吃上十几天。

    在尽量节省体力的情况下。

    “……一个人头, 一两银子？”

    女郎重复了一遍条件和报酬，黑瘦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意，队长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出于规定, 她根本不指望一般人能够为了这么点报酬就对金兵动手，尤其是已经准备跟她们走，只要能活下来好日子就在后面的这个女郎。

    “我全家都没了，也该存点银子傍身。”

    昨天跪着的金兵中，她认出来两个活着的，他们进了她家，奸污了已经跟村里人定亲的长姐, 杀了想要护着家里人的父母，然后把弟弟的肚子破开，撕掉她的衣物……她被抓着头发跟畜生一样拖出来, 他们就对着熊熊烈火哈哈大笑。

    “你们不让我攒嫁妆, 那你们就当我的嫁妆吧。”

    女郎原来的胆子其实很, 但没关系，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普通人被这个世道逼成了复仇的恶鬼, 一些恶鬼却脱下了身上的人皮一样。

    ***

    “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一个女郎留在队中，两个去投奔附近的亲戚，那个一向好运的女郎这次也没有脱离人设，幸运的找到了家里准备盖房子的银两，拿到了地窖中大半的粮食，又在另一个山村中看见了她母亲那边的长辈。

    看着女孩被老人紧紧搂在怀里，徐峥没有在这边多做停留，带着自己的人马重新踏上了官道，往燕京的官道一路走去。

    “一个人头，一两银子，或者十斤粮食。”

    队长费劲的跟为首的人解释这些意思，徐家军走一路，这个人头换银粮的消息便传了一路，有些人的眼神已经悄悄亮起了光，只是暂时还是没有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现在一亩上好的良田才十两左右，可如果是跟一些困难人家换的话，只要二十斤粮食就能换到手，卖儿卖女的行业已经供大于求，一个身上没有任何毛病的女孩连一吊钱都换不到，最善心的牙人也只肯出三斤粮食。

    可是一个人头就是一两银子，就是十斤粮食。

    做出什么选择，似乎并不困难。

    ***

    徐峥不在意那些暗潮汹涌，或者，她巴不得把水搅得更浑一些，虽然那样更加危险，但权势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她要坐上那个位置，就要走过尸山血海，乱世中的人命不值钱，但徐峥想用那些锦衣玉食的达官权贵来填，朱门酒肉臭的是他们，那应该也不介意扮演一下路有冻死骨。

    “杀了，待会儿把现场收拾干净。”

    徐峥琢磨着这次回去应该研究一下化尸水之类的东西，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挺神奇，其实就是一些化学药剂，虽然徐峥的高一化学学的不算特别好，但元素周期表和基本方程式还是记得一些的。

    比如浓硫酸。

    比如浓硫酸。

    比如浓硫酸。

    那句话怎么来着，一切的麻烦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如果知道自己会到这个时代，她肯定学理科去了，不然也不至于一个沼气池都要研究好几年还是个半成品，她一定努力学习机械组装和化学试剂，再不济往中医方向努努力，至少学会搓药丸子啊。

    听着金兵传来的惨叫，看着从脖颈中喷涌出的一片鲜红，徐峥的狂躁和焦虑被逐渐福抚平，那些充斥着暴戾的想法也从脑海中淡去。

    “吃面。”

    孙燕带着些无奈的提醒着徐峥，所有人都吃完了，现在就她一个还在细嚼慢咽，待会儿让这个祖宗洗碗也不现实啊。

    “……哦。”

    带着点迟钝的应了一声，天边的火烧云入了眼眶，徐峥才想起来剁金兵已经是上午的事情了，她们现在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安营扎寨，和那块地方隔了不少距离。

    她的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徐峥喝了一口面汤，默默的想着，她吃不惯外面的肉食，所以面条里面除了几片煎的焦黄的腊肉，就是从庄子里带来的榨菜，不过徐峥也不是什么挑剔的性子，没一会儿面碗就空了，被放到了一堆碗里面找不到踪影。

    她们这次出来大概带了四千人，去掉做生意的后勤的以及各种杂七杂八部门的，真正意义上的绝对脱产士兵也就三千不到，加上女性身体的天生弱势，碰上同等数量的士兵还好，四五千的士兵就得玩命，好在这一路上碰到的都是队，最多不过几百个。

    虽然士兵们碰上的时候有受伤的，但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出现死者，徐峥真心希望以后的士兵都可以这么傻，她可以带着自己的人慢慢磨掉金兵的血皮。

    “今天有人来换吗？”

    徐峥问了个挺要紧的事情——人头换银子或者粮食，这个政策她们起码已经保证被数千人所知，可直到昨天，这个的成交量依旧是一个大大的鸭蛋，要不是徐峥舍不得，她都在琢磨要不要故意丢下一具金兵的尸体，让人割了脑袋大张旗鼓的送过来，来个千金买马骨了。

    “……有。”

    女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下去。

    “吧，再离谱的事情我都见过了。”

    连时空穿越都赶上了的非酋，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呢，徐峥看着自己身上的一道细长血痂叹气，只是前几天不心被划伤了而已，现在居然禁止她亲自动手的权利，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那个送人头过来的女郎是我们车队的。”

    第一句话出口，剩下的就好多了。

    “就是我们第一个收下的女郎，村里只有三个活口的那次，我今天吃完饭，她拎着个东西就过来了，当时光线暗淡我也没太看清，确认情况的时候才发现那是金人的脑袋，那个女郎提着的是金人的头发。”

    昏暗的灯下，一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人，抓着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到你面前，都不需要特备大的想象力，就能构成一步完整的鬼片，徐峥完全能理解当时手下的心情复杂。

    “问了过程吗？”

    徐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把对恐怖片的一些情绪抛在脑后，带着点好奇的想听故事——你的很好，所以把省略的过程详细搞出来吧。

    “……”

    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徐峥想的那么跌宕起伏，女孩只是看到一队金兵的时候，故意发出动静把其中一个吸引走，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优势消耗对方体力，又充分掌握了撩阴腿的精髓消耗对方的战斗力，最后用提前准备好的树藤把对方勒死了。

    “这个女郎倒还不错。”

    有胆子有脑子，懂的充分利用自身和周边资源，那个金兵的身份已经被查清楚了，是她们上午弄死的队成员之一，只是当时女郎下手动作太快，她们在包围的时候就已经少了人。

    “我已经列入关注名单了。”

    所谓关注名单，指的是在这些人到庄子的这段时间，做出过极其突出的事情的人员名单，其中有人才也有刺头，主要是观察一下有没有某方面极其突出的存在，到时候可以针对性训练派上更大的用场。

    比如这个换银子的女郎，她的容貌之类的看不出来（徐峥也不准备培养这种以貌侍人的），其他方面看着似乎也没什么突出的，但今天的计划，却展现出别人身上少有的狠劲，做事时候的冷静，以及周密的计划性，是个当参谋的好苗子。

    “记得把这件事情当典例放出去，重点强调我们真的给东西，以及加入我们这边的人，死了要按照花销亲属进行双倍赔偿的事情。”

    现在能够加入她的队伍的，大多数手上都有一技之长，而且年纪相对较轻，回头好好养养就是合格的劳动力，可不能这么轻易霍霍了。

    “如果没有亲属，那就同期进来的人一起平分债务。”

    想了想，徐峥又给加了层保险。

    在徐峥这边拼命给猎头计划补丁的时候，女郎正拿着那一颗刚刚换到的银子，对着月光翻来覆去的看，时不时还咬上一口，生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居然是真的啊……”

    将银子咬的全是印子，女郎的牙齿也又酸又疼，她终于心满意足的缩回了睡袋里，唇角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一个脑袋一两银子，十个脑袋十两银子……”

    女郎在一片漆黑中掰着手指，盘算着怎么拿到下一个头，她在家的时候手头从没超过一百文钱，现在却直接越过铜钱拿到了银两。

    钱能壮人胆，从来不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