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故事开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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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炎热格外漫长,秋分过后仍在持续蔓延。

    直到寒露/逼近,秋雨裹挟城里隐晦的秋意,苏城才渐渐转凉。

    这雨缠绵了一周,空气里漫着无边无际的潮湿。

    窗外种了一排木芙蓉,雨水冲刷过后,灿若朝霞,临近下班,时有汽车轧着积水从它边上疾驰而过。

    不平静的环境里,花蕊总是蓄不住水。

    温眉站在办公桌前,将最后一沓项目资料交到与她交接工作的同事手里。

    五年前的今天,她入职鼎拓集团。

    五年后的今天,她从集团离职。

    自始至终,平庸的熬在项目助理的岗位上。

    四季更迭,一切照旧。

    有些故事,却在今天悄无声息的拉开帷幕。

    温眉从胸口摘下工牌,平静的将它放在办公桌上。

    影视剧里,为了彰显主角丢了饭碗之后的狼狈,往往会给离职人员手里加上纸箱道具。

    事实上,如果离职是提前计划好的,个人用品一般都会提前整理妥当。

    等到了离开那天,或许只像温眉这样,仅剩一只茶杯而已。

    甚至,仅剩的这点行囊最后也会在你走出公司大楼的那一刻,连同人走茶凉的冷漠被随手扔进面前的垃圾桶里。

    她举着伞,在路边等车。

    房东太太已经第三次来电话,催促她赶紧回来办理退房手续。

    她不上两句普通话,就会不自觉的混上吴侬软语,急躁开始有了韵律跟节奏。

    初识房东时,她刚从苏城大学毕业,跟男友赵一白的感情也正往好的地方浓郁发酵。

    两人举着百强企业的offer,头挨着头,躺在出租屋的简易木床上,对着昏暗的灯光,不切实际的幻想,未来的生活会有多美好。

    之所以称之为幻想,是因为后来的几年里,赵一白一再因为处理不好工作中的人际关系屡屡失业。

    当初他身上吸引她的锐气跟锋芒渐渐被世俗磨成了偏见跟抱怨。

    他染上了用酒精麻痹自己,在深夜里膨胀自己的理想跟抱负,又在太阳升起后,继续随波逐流。

    真相的鞭子,将天真成了生活中的鸡零狗碎。

    飞速涨起的房价,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实面前他们再也没有谈爱的筹码。

    几个月前,这段感情随着赵一白搬离出租房的破旧行李,一起埋葬在这座城迟来的秋天里。

    好几年的感情消散,心里的波澜还不及此刻听到房东太太因为电器损坏唠叨来的激荡。

    完电器,她又推着老花镜,开始不满纱窗边边角角落下的灰。

    温眉皱了皱眉,只想速战速决:“押金不用退了,用这笔钱来赔偿您的电器,还有全屋的清洁费用。”

    房东太太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姑娘亭亭玉立,跟初见时并无差别,但细细临摹,她的眉眼之中又像是多了几分岁月雕琢过的淡然。

    这没什么奇怪的。人最终都会在时间里遗忘自己最初的模样。

    所以,迷茫时,不要害怕眼前的无底深渊,跳下去,或许也是前程万里。

    “行!”房东开始往外走,越过包好的浅薄行李:“那你安心坐着,走之前帮我关上门。”

    楼道里的灯很快在房东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熄灭了。

    外面还在下雨,断线珠般的雨珠虚晃在越发黑沉的天色里。

    温眉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在清晰回忆过那天,赵一白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的失落后,立马又想起,八年前,他在社团活动结束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跑过来跟她要联系方式时的那份坚定。

    他走向她,又路过了她。

    其实后来,赵一白也曾在醉酒后给她过电话。

    有的时候,长篇大论,有的时候,一言不发。

    可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感情死灰复燃的征兆。

    赵一白也只时趁着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通过这样的方式,拉着她一起怀念罢了。

    势均力敌的感情里,就连伤害也很公平,何来那么多的歇斯底里?

    他们最终会在清醒的时候,冷静的筹划各自的未来,开始下一段的生活。

    街道的路灯在一瞬间亮了,回忆戛然而止。

    温眉察觉凉意,走过去关窗。

    司机老冯的电话避开了这座城的车流晚高峰来。

    “温姐,慕总交待我去玉兰花园接您。我预计十分钟后到达。”

    温眉单手抱住自己,看着外面亮起的万家灯火,言语阑珊:“好,我没什么行李,你到七十一幢二单元门口等我即可。我自己下来。”

    挂了电话,温眉开始回味老冯电话里的那声慕总。

    一周前,温眉也是这么称呼他的,但,不久前的某个夜晚,他心血来潮敲响了她的大门,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晚,他带着白日里奔波积攒下的尘朴,略显疲惫地站在温眉的家门口。

    简陋的楼道抵挡不住他身上的高贵优雅。

    他在开口话前,偏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西服口袋,露出了烟的一角包装。

    温眉认得这烟,是某个品牌的特供烟,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那种。

    上回,她去项目现场搜集资料,有个项目经理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根,抽上一口后,他在活动板房里吹嘘。

    身上得意劲头无不透着蹩脚的寒酸,甚至让昂贵的烟丝沾染了他身上的廉价。

    不似落在慕谦泽手里的这支烟,烟丝在他指尖焚尽,完全是寿终正寝,得到自在了。

    混着清淡薄荷味的烟气,慕谦泽开口话了:“愿意跟我吗?”

    黑色奔驰亮着灯很快劈开雨气,在温眉地单元楼栋前停住。

    鼎拓集团,无人不知,作为领导人的慕谦泽,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何况区区一个温眉?

    老冯从车里下来,跑到温眉身边,很积极的替她往车后备箱安置行李。

    这是温眉跟他的第二次碰面,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司楼下,她被安排给他送项目资料,烈日炎炎,他全程很漠然的坐在车里,甚至在看到她不心滴落在扉页上的汗珠时皱了眉,眉头下的嫌弃眼神,大胆露骨,跟现在的心翼翼,大相径庭。

    当然如果你不去推敲这份心翼翼,自然就发觉不了他藏在眉眼下的南方人特有的精明。

    他拉开车门,从温眉手里接过伞,撑在她的头顶,耐心的站在一旁,等她上车。

    后座空空荡荡,他站在风雨里主动解释:“慕总有急事,去外地了。”

    温眉抬头看他,老冯以为她在质疑他的话:“真的,温姐,我没骗您。”

    她只是对他的变脸,恶趣味横行罢了,并不是在揣测他嘴里关于慕谦泽去向问题的真假。

    她回过神,笑着消了老冯的疑虑:“不紧,他忙他的。”

    她很平静,周身没有需要粉饰的慌张,好像真的丝毫不在意慕谦泽对她重视与否。

    老冯跟了慕谦泽多年,围绕在慕谦泽身边的莺莺燕燕也见了不少。

    有贪图钱财的,得了好处后,就跟流水的戏台一样,过而不流。也有谈感情的,往往还不如那些贪图钱财的。

    但无论哪一种,老冯都从她们身上读到了饱藏的欲望,她们每个人都痴心妄想成为慕谦泽身边最后的女人。

    像温眉这样,云淡风轻的,还真是不多见。

    这让老冯对这个除了长相以外,其它地方都平平无奇的姑娘,忍不住高看一眼。

    到了金湖边的别墅区,奔驰车在最靠湖的那一栋别墅前刹住。

    老冯按铃后,家中的阿姨过来开门。

    温眉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走进这座房子里的女人。

    但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在司机跟保姆面前显得不卑不亢。

    或许,在慕谦泽眼里,陪伴他的女人就跟眼前替他理车子跟房子的人是一样的。

    但温眉就是不愿意这么快承认。

    这种孤傲是浸透在她的骨头里的,自然也是老冯察觉不出的野心。

    阿姨接过老冯手里的行李,带着温眉上楼。

    “温姐,我叫徐英,慕先生他们都叫我英姐。”

    温眉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忙着量屋里不俗的陈设,抽空应了阿姨:“那我以后也叫你英姐。”

    英姐笑了笑,停在了二楼房间的门口,温眉跟着她走进去。

    房间很大很奢华,配备了硕大的衣帽间。

    但温眉一眼就看透了,这间房并不是主卧,而是客房。

    “慕先生,这间客房就暂时做你的卧房。”

    果然。

    温眉没话,英姐把行李箱推到衣帽间,见她正准备动手开箱,温眉走过去制止:“我自己来。”

    行李箱里寥寥的几件衣服,翻过来覆过去,温眉闭着眼睛都能临摹出它的每一个针脚。

    就那几件衣服,廉价到根本不值得一个阿姨来理,更不值得,浪费这么大个衣帽间。

    即便不是主卧,就这客房,她用着,还是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了。

    温眉跪在行李箱旁,脑里过着那晚慕谦泽的那个跟字。

    他的跟难道跟她理解的跟是不一样的吗?还是,这房子就是个皇宫,她就是个住在自己寝殿里等着皇帝宠幸的妃子。等他来了兴致,翻了牌,她才能进房侍奉?

    要不要裹个被子,雇几个人抬进去?

    温眉抬眼看了看这空旷的房间,忍不住开始揣摩,慕谦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