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见到井总那位小青梅了吗
井迟心下陡然一沉,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撞击碗壁发出一声清晰的声响。
井从贤愣了愣神,惊讶地问:“你真喜欢酥酥?”
井迟朝井韵荞瞥了一眼,目光凉飕飕的。后者当做没看见,埋着头喝粥,仿佛那句话不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井迟收敛目光,还没想好要如何揭过这一茬,井老太太冷静下来摆了摆头:“不可能不可能,迟要真对酥酥有意,两人早就在一起了。”
井迟眼神一黯,再不话。
他自己都没否认的事,别人就晓得替他否认。可想而知,在外人看来,至少酥酥对他没一星半点越界的感情。
吃完饭,井迟起身跟老太太告辞,开了家里一辆车去MY风投。
在电梯里遇见刚到公司的傅明川,他最近熬夜太凶,两只眼眶都跟被了似的,青里泛着黑。眼白爬满红血丝,迷迷瞪瞪,随时能倒地睡着。
“你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就得给我收尸,容莘科技的那个王八羔子真不好对付,求着我们投资,自己倒一副甲方爸爸的姿态,不就是手里攥着专利。”傅明川勾住井迟的脖子,大半个身体往他身上挂,另一只手搓了搓脸,“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了。”
井迟搡开他的手,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襟,给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我没空。”
“你要做甚?”傅明川吹胡子瞪眼,方言都飙出来了。
井迟走出电梯,语焉不详:“有别的事情要忙。”
傅明川跟着他走出电梯,一路跟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仰头了个哈欠,叫魏思远给自己煮杯咖啡。
傅明川端着咖啡轻啜,不死心地刨根问底。
井迟一个字都没透露,再次叫了魏思远过来,给他发了两张照片,包括店铺的名字,让他询问店家是否还有一模一样的货。
傅明川好奇,从魏思远手里一把夺过手机。
“傅总,你……”魏思远伸手,没能将手机抢回来,无奈地看向井迟。
傅明川对着两张图片疑惑不解,一张圆桌,一块地毯,没什么稀奇的。就因为没什么稀奇,才让他不懂井迟为什么珍而重之地交代魏思远去办。
傅明川把手机丢给魏思远,重新端起咖啡浅啜一口:“去了趟英国,你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井迟不咸不淡,也不想搭理他:“出去干事。”
傅明川了声“得”,不再追问,端着咖啡出去了,一脚刚踏出办公室门,忽然福至心灵,猜测八成是与传中那位青梅有关。
恰巧魏思远抱了一摞资料出来,被傅明川拉了一把,听见他八卦兮兮地问:“你昨天去接机,见到井总那位青梅了吗?”
“傅总你的是宁姐?”魏思远人老实,一问就全招了,“见到了。”
“长什么样?”
魏思远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形容,嗫嚅半晌,笼统地评价:“漂亮。”完觉得不太贴切,补充了个前缀,“非常漂亮。”
傅明川扭头瞟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哼笑一声,不漂亮能让井迟惦记这么多年?
——
宁苏意凌四五点才勉强合眼,一觉睡到下午一点,睁开眼就是灰蒙蒙的天空,宁城的天空。
肚子咕噜噜地叫,她快速洗漱完,换了套家居服下楼。
客厅里一片阒静,珍姨在阳台上浇花。宁苏意走下楼梯,一楼东侧的房门忽然被开,邰淑英从里面出来,一抬眼见到她的身影,面上立时一喜,快步过去抱住她:“睡醒了?听珍姨你昨夜凌才回来,就没叫你起床。”
母女俩在沙发上坐下,邰淑英赶紧叫了珍姨进来,让她去厨房做点吃的。
宁苏意看她面色憔悴,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我很好。”邰淑英抹了下自己的脸,可能是最近累的,气色不好,转而摸了摸宁苏意的鬓发,“倒是你,瘦了。”
宁苏意笑:“我昨天还跟珍姨,家里饭菜可口,回来几天就得发胖。”
母女俩许久没见,聊起来没完没了,大大的事都能扯出来一通,直到珍姨做好吃的端过来,邰淑英才止住话题,催她去吃饭。
珍姨炒了两个家常菜,都是宁苏意爱吃的,她头也不抬地大快朵颐,循着间隙问:“爸呢?”
“去江城开会了,过两天回来。”
宁苏意又问起爷爷,邰淑英:“我今天还没去医院,有护工在那边守着,等你吃完我们一起去。”
宁苏意嗯了声,加快进食速度。
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点开一看,是井迟发来的消息:“起床了吗?下午做什么?”
宁苏意起身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珍姨接过去洗。宁苏意回到餐桌旁拿起手机,给井迟回了条消息。
邰淑英问:“谁找你呀?”
宁苏意将垂在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扬唇一笑:“迟弟弟。”
邰淑英看着女儿如玉的侧脸,她唇角带着一点可能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想问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宁苏意回完消息,坐片刻,上楼去换衣服。
宁城的夏季最是炎热,昨晚下了场暴雨,到现在乌云还蔽着天,反多了丝清凉,空气里漂浮着泥土的腥气。
第三医院坐落在市中心,离家有点远,近一个时的车程。
下了车,宁苏意挽着邰淑英的胳膊,一同往住院部走去。宁苏意环顾四周,想起井迟的大姐就在第三医院,是非常有名的妇科圣手。
住院部底下的花园里花团锦簇,几处凉亭里都有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患,或站或坐,身边跟着护工。
走进大厅,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走廊随处可见匆匆走过的医护人员。
两人乘电梯到6楼的VIP病房,正准备推门进去,护工刚好从里面出来,微微一顿,轻声:“老爷子吃了药刚睡下。中午医生来检查过一次,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行,我知道了。”邰淑英点头,侧了侧身,让她先出去。
宁苏意轻手轻脚走进病房,室内温度正好,窗户留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灰白色的窗帘随风荡出几许涟漪。
病床上的老人纸片一样,盖着被子几乎看不到身体起伏。头发黑白掺杂,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眼角处生了几块淡褐色的老年斑。因呼吸不畅,嘴巴微微张开,即使睡着了也会无意识发出粗重的哼声。垂在床边的那只手布满枯树皮一样的皱纹,骨头凸起得尤为明显,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药水滴答滴答往下落。
宁苏意伫立在床边,心上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时喘不上来气,喉头发堵,鼻尖也酸酸的。
她竟不知爷爷病得这么严重,她不该贪玩,该早早地回国。
邰淑英轻拍她肩膀,安慰道:“别难过,所有的检查都做了,医生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宁苏意别过头哽了一下,搬来椅子守在床边。
窗外天色愈发沉了,黑压压的,看样子昨夜的雨没下够,今天还有一场雨。看得时间久了,让人的心情也止不住压抑。
邰淑英出去找主治医生询问具体情况,病房里只剩下宁苏意和躺在病床上的宁老先生。
宁苏意思绪飘远,很久以前,她是恨过爷爷的。
那时候,她刚上高二,家里的企业在父亲宁宗德手里一落千丈,爷爷在书房里训父亲,她站在门外偷听到。他骂得很难听,现在倒记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大致意思是自己戎马一生,怎么就生了一个优柔寡断的窝囊儿子,只知道附庸风雅,不思进取。
父亲窝囊吗?
他不是,他只是热爱文学创作,无意继承家族企业。他只是力不从心。
宁苏意想冲进书房替父亲话,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爷爷怒气沉沉道:“你自己不上进也就算了,若是生了个子,如今也有十六七岁,我还能培育起来继承家业,偏偏生了个女儿,早年就让你和淑英要二胎,你死活不肯,现在倒好,想生也不能生了……”
那一年,邰淑英做了个手术,无法再生育。
其实,要是没有做手术,宁宗德和邰淑英原本也没算再要一个孩子。
宁苏意听了那些话,如坠冰窖,手脚都是冷的,再没有勇气进书房去理论。之后就瞒着家人准备出国事宜,努力学金融、学医药相关,为将来做准备。
她只身一人在国外,再苦再累都没抱怨过一句,也很少回来,就是想拼着一口气,证明给他看。
男人能做好的,她也一样可以。
现在想来,纠结这些,似乎没什么意义。
宁老先生睡了四十多分钟,护士进来拔针时,他醒了过来,看到病床边的宁苏意,浑浊的眼睁大了,嗓子发出的声音跟锯木头一样,沙沙的:“苏……苏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完,喘了几口气,有些供氧不足。
宁苏意躬身向前,握住他一只手:“昨晚回来的,爷爷。您慢点话。”
“以后……以后不走了吧?”宁老先生咳嗽一声,嗓音依然喑哑。
宁苏意敛了敛神,摇头:“不走了。”
宁老先生拍了拍她的手:“好……好。”
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宁苏意跟邰淑英离开。回家的路上,手机接连响了几声,群里的消息跳出来。
邹茜恩:“酥酥大美女,什么时候出来让我们见一面?当新娘子都没你藏得这么严实,回来了也不主动找我们。”
邹茜恩:“昨晚就想找你狂欢了。”
邹茜恩:“我的礼物你没忘吧?”
叶繁霜:“就属你最闲,你们百海银行的员工都跟你这样,早倒闭了。”
邹茜恩:“你是专业拆台的?”
宁苏意看她们俩斗嘴,扯了扯唇,半晌,往群里丢了一条消息:“过几天再聚吧,最近有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