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遗嘱

A+A-

    三人在书房里待了许久,大半个下午的时光耗过去,房门再次开,两人从里面出来,年轻男人扶了扶眼镜,合上公文包的搭扣。

    恰好宁屹扬从楼上下来倒水喝,与二位了个照面,他笑着问好:“世伯。”

    中年男人回以一笑,情绪淡淡的,不怎么热络。

    宁屹扬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年轻男人,略作疑惑,问道:“不知这位同侪是?”

    年轻男人微微一顿,只出于礼貌地颔首微笑,不做解答。

    宁屹扬心里正犯嘀咕,中年男人笑呵呵地代为回答:“是我远房侄儿,跟随我前来拜访老先生。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目送二人离去,宁屹扬握紧手里的水杯,瞥了眼书房的方向,心中疑虑难消。

    倘若世伯一人前来,他勉强可以当做他是来跟老爷子汇报工作,可他带了个面生的年轻人,那就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宁屹扬寻到机会,装作无意地向宁宗德听,问他认不认识跟随世伯前来的后生,宁宗德不识得。

    宁屹扬观察他不像是在撒谎,也就作罢。

    晚饭前,消失多日的宁宗城回来了。

    这段时间,他不知又去哪里混日子,堂堂明晟药业的大公子,跟地痞流氓一个样,穿一件黑色T恤,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眼袋极为深重,不知多少日没睡个囫囵觉,哈欠不停。

    宁苏意从珍姨那里听他前些日子闹出的乱子,对他没半点好感,只想吃完晚饭就返回钟鼎区,方便明早上班。

    饭桌上,老爷子没在,等会儿由珍姨单独给他准备清淡饮食。

    宁宗城坐下来,狼吞虎咽一阵,稍稍放慢进食速度,问宁宗德:“你爸前阵子又发了一次病,怎么样了?”

    宁宗德实则不怎么待见他,可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是事实。他担心真到了那么一天,老爷子闭眼前要见宁宗城,却找不见他人,只能提前电话叫他回来,老实在家待些日子。

    “你吃过饭去卧室瞧瞧他,他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了。”宁宗德。

    宁宗城不走心地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吃完饭,点卯似的,去卧室瞧了一眼,待不到三分钟就出来。

    宁苏意上楼收拾了点东西,临走时跟邰淑英了声,爷爷若是有情况,一定要及时给她电话。

    她前脚离开,宁宗城后脚钻到宁屹扬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晃悠一圈,最后大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手臂拍了拍沙发扶手。

    宁屹扬看不惯他:“你有话就,别碍我眼。”

    宁宗城嗤一声,把真皮沙发拍得更响:“老子还没病到不能动弹,你就嫌碍眼,你怎么这么狼心狗肺?”

    宁老先生先前就用这个词儿骂过宁屹扬,他条件反射地生出厌恶感,露出凶相,瞪他一眼:“没事就出去!”

    “宁屹扬,我发现你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宁宗城有求于他,暂且不想跟他闹太僵,啐了一句就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一句,知不知老爷子遗嘱立了没?”

    宁氏家大业大,老爷子的私人财产不计其数,别的不提,光是那书房里收藏的古玩字画就够普通人几辈子吃穿不愁,存放在外面的更不知有多少。

    那些股份更值钱,宁宗城不懂,只想着现金最实在。

    他的话倒给了宁屹扬一个提醒,他一下联想到下午来家里的两个人,那位年轻人很像是律师一类的精英。

    宁宗城颠了颠二郎腿,志得意满地:“公司肯定是要传到你手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宁苏意那女娃子迟早要嫁人,老爷子能放心把明晟交给她?要是给她,将来还不得当成嫁妆拱手送人咯!”

    宁屹扬异常沉默,还在回忆下午的情景。

    那位律师不肯透露姓名,以及世伯冷淡的态度,倘若老爷子定了他当继承人,二人怎会如此态度。

    宁屹扬陷入自我怀疑中,没听清宁宗城后来了些什么,只记得他得不到回应,走的时候骂骂咧咧。

    宁宗城想要一个永久的提款机。宁屹扬心里很清楚。

    ——

    宁苏意周日照样上班,相较平时要闲一些,没有开会,没有与人商谈项目,也没有枯燥的应酬,只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临近中午,梁穗例行过来问她想吃哪家餐厅。

    宁苏意不挑,在以前常吃的餐厅里随便选了一个,她是最不愿意尝试新鲜食物的人,菜式也要老样子。

    梁穗一声“好的”,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准备订餐时,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熟悉的头像,梁穗习以为常。

    半个时后,宁苏意停了手头的工作,仰头靠在电脑椅背上,闭着眼,拇指和食指在山根处轻轻揉捏,缓解疲劳。

    听到敲门声,她没睁眼,知道是梁穗送餐过来,了声“进”。

    玻璃门被人推开,接着响起脚步声,那绝不是梁穗走路的声音,宁苏意猛地睁开眼,抬头看向来人,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井迟停在距离门口不过两步的地方,有些泄气:“我怎么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原本算走到你身边,给你个惊喜。”

    “已经够惊喜了。”宁苏意弯唇,“梁穗穿高跟鞋的,我当然一听就知道不是她,而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别的人来搅。”

    今天气温达到37摄氏度,井迟穿着清凉,宽松的白T恤,黑色运动短裤,一双简单的板鞋,手里提着不符合气质的保温桶——按照他这一身装扮,手里拎着网兜装的篮球才更合理。

    宁苏意推开椅子,绕过办公桌,去另一边常用来吃饭的餐桌旁。

    井迟站在桌边,开一层层保温桶,摆在桌上:“我进来时,遇到出去吃饭的职员,八成是上次见我出现在公司门口,而你上了我的车,都以为我是宁总娇养的白脸,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八卦意味。”

    宁苏意笑:“谁这么不长眼睛,连罗曼世嘉的少爷都不认识?”

    “人家不关注时尚珠宝,不认得我不是很正常?再者,罗曼世嘉也不是我管事,我多少天没去过了。”

    “有道理。你今天确实有点像白脸。”

    当然,平时也是“白脸”,字面意思,白白净净的脸庞。然而,平日里因为穿质地精良的衬衫西裤,遮掩了稍显稚气的阳光气质,更偏向于清贵。

    “还有道理?你可真会话。”井迟无奈地笑笑,弯下腰,趁她还没动筷,在她嘴巴上亲了一下,“我要是以色侍人的白脸,保准缠着你,不让你工作。”

    宁苏意经不起调戏,推开他的脸,触手的皮肤光滑细腻,手感好得不行,她忍不住抚摸两下,当真有种调戏白脸的做派。

    “不工作怎么养得起你?”

    井迟仰头笑了一下:“你还真当我是白脸啊。我赚钱养你不行?”

    “换你赚钱,你还不是一样要工作。”宁苏意取出筷子,夹一颗鸡丁放嘴里,嚼了嚼咽下去,面含浅笑地出结论,“所以,不管谁养谁,结果是一样的。”

    井迟:“我可以奴役傅明川给我工。”

    宁苏意差点被呛到,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你最好别让他听见这话。”

    井迟就此住,坐到她斜对面,几分孩子气地趴在桌上看她——他手搁在桌面,下颌抵在手背上,乖乖的模样。

    “你不吃?”宁苏意看了看摆出来的菜,两荤一素三道菜,还有一份海带汤,两个人的分量足够。

    “不吃,没胃口。”

    “教育我按时吃饭的时候头头是道,我看你也就嘴上而已,自己都没做到。”

    宁苏意重新拿了一副她平时吃饭用的碗筷,洗干净递给他,分出去一半米饭,两人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间或几句家常,他俩之间从不存在冷场。

    吃完饭,井迟负责收拾,宁苏意给他拿了瓶矿泉水,旋开瓶盖递给他喝,他却不接,眼睛只盯着她的唇。

    这一次宁苏意反应很快,撇过脸去,声音很轻地:“别,我刚吃过饭。”

    井迟走近,两只手撑在餐桌边沿,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与餐桌之间,鼻尖碰了碰她的,低喃:“谁不是刚吃过饭呢……”

    宁苏意到底没能拒绝掉他,嘴唇相碰,是极致的温软与缠绵。

    井迟闭着眼,凭感觉捉住她的手,拿走她握在手里的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随手放在身前的餐桌上,让她腾出手抱住自己的腰。

    宁苏意被他追逐着,不断后仰脖子,呼吸渐而跟不上。

    井迟退开一点,垂着眼看她,她的眼睫在轻颤,鼻尖出了点细微的汗,嘴唇上涂抹的口红被她吃饭时蹭掉一半,再被他吃掉一半,已所剩无几。

    宁苏意以为他放过了自己,刚想缓口气,谁知,他的唇又追了过来。

    他还担心她仰脖子太累,两只手掐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放在餐桌上。这样她就比他高出一截,姿势更方便,更方便他亲吻。

    宁苏意双腿悬在桌边,或许正因如此,她尝试到了一种溺水的感觉,推了推他,他才远离,不似方才那样稍微退开,随时准备再亲上来,而是一种彻底的远离,往后退了好几步,为了不让宁苏意瞧见自己的失态。

    两人各自平复,良久,宁苏意叫他:“抱我下来。”

    井迟偏着头笑了声,走过去,伸手将她抱起来,却没立刻撒手,静静地搂着她,好一会儿,察觉自己可能要走了,不舍地问:“什么时候下班?”

    “晚上会晚点回去。”

    “嗯?”井迟低下头,“嗯”字带了鼻音,无端地勾引人,“要加班?”

    “跟霜霜和茜恩约了一起吃晚饭,结束后要逛一会儿。”宁苏意。

    井迟沉吟片刻,忽然很认真地问她:“你们姐妹之间有没有那种‘脱单了要让对方男朋友请客吃饭’的规矩?”

    宁苏意听出他言下之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