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她真的很紧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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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迟背对着宁宗城,注意力全在宁苏意身上,没觉察到身后宁宗城的动作。是宁苏意最先看到那柄泛着森冷寒光的匕首,拽住井迟的手臂朝一边躲避。

    岂料宁宗城的目标本就是她。

    千钧一发之际,井迟余光扫见横穿过来的身影,条件反射将宁苏意罩进怀里,抬高手臂去格挡,抱着大不了就废掉一条手臂的决心。

    宁苏意心脏骤停了一秒。

    匕首划破布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样轻微的声响,却好似放大了无数倍。

    井迟一手捂住手臂,反身朝宁宗城的腹部狠踹一脚。这一脚倾尽全力,能听到力道到肉里的闷响。

    宁宗城往后趔趄一步,两只脚绊在一起,摔了个四脚朝天,手肘撞到地面脱了力,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

    反应过来的两名保安再次上前,用了狠劲儿将宁宗城翻过来,死死地压在地上,侧脸贴着地面的那种,挤压得他五官都变形扭曲了。

    宁宗城吐出一口唾沫,目眦欲裂,大喘着粗气,再也无力挣扎。

    警笛声由远至近,不消片刻,两辆警车出现在几人的视线里。

    宁苏意整颗心落地,吊在嗓子里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慌忙低头查看井迟的伤势。

    他用手臂挡了宁宗城刺过来的匕首,刀口锋利,羊毛衫的袖子割破了,里面只穿了件短袖,伤口渗出血迹。他用手捂住伤处,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漏出来,看得她一阵阵晕眩。

    眼见宁苏意吓得要哭,井迟轻声安慰她:“伤口不深,别害怕,我没事。”

    几名警察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看清宁宗城的脸,脸色俱是骤然一变,当场给他扣上了手铐,塞进其中一辆警车里。

    井迟和宁苏意坐上后面那辆车,由警察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宁苏意的眼睛一直盯着井迟的手臂,流了这么多血,伤口怎么可能不深?

    但他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给她看到,一迭声地跟她自己没事。

    井迟紧皱的眉头就没松过,倒不是因为疼痛,他朝前面开车的那位警察扬声道:“警察同志,麻烦开快点,我老婆是孕妇,她现在不太舒服。”

    警察惊骇道:“坐稳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另一名警察扭过头来看着他们,一个受伤的,一个孕妇,很难叫人不担心:“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

    宁苏意确实不舒服,可能是之前神经绷得太紧了,体验不到身体方面的不适感,现下放松下来,只觉得头晕得下一秒就能昏过去,犯恶心的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她仍然执着地注视着井迟的手臂,没挪开视线。

    “没骗你,真没事,伤。”井迟朝她扬唇笑,“倒是你,脸色比我还吓人,一会儿先去做个检查。”

    距离区最近的医院正常情况下半个时能到,由警车开路,一路开绿灯,十几分钟就到了。

    井迟挂了急诊,让医生先给宁苏意检查身体。

    手机恰在这时候响起来,井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老宅来的电话,不得不接。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老太太担忧的声音:“你们到哪儿了?我刚给玉琼了电话,她你们俩早就出发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到?可担心死我了。”

    井迟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微垂着脑袋,食指指节抵上额角,拉扯到手臂的伤口,他轻轻“嘶”了声:“我……和酥酥在医院。”

    手掌都是未干涸的血,摸到哪里哪里都是斑驳的血迹。

    他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破布一样的袖子染了一大片深色的血,潮湿的黏腻的,贴着皮肤。

    “什么?!”

    老太太怔忪了一秒,吓得话都破了音。

    电话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杂音,是其他人在问怎么回事。

    井迟全副心思都跑到宁苏意那里去了,懒于应付,于是长话短,简单概括完,叫他们别担心,有他在医院里陪宁苏意。

    人都进医院了,家里人岂能放心,老太太当即就问他是在哪家医院,预备赶过来。

    井迟拗不过,只好了医院的名字。

    路过的医护人员瞧见他手臂上的伤,提醒他赶紧处理。

    井迟置若罔闻,收起手机,胡乱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掌的血迹,进到诊室里,问起宁苏意的情况。

    ——

    葛佩如、井施华、井羡几人赶到医院时,井迟的伤口已经做了包扎处理,袖子晃来荡去的,割破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白色纱布。

    他刚从急诊科出来,准备往病房的方向走。

    几人还没上话,宁宗德和邰淑英就到了。

    老俩口也知道宁苏意晚上要去雍翠乐府吃饭,闲来无事给她个电话。宁苏意的手机在井迟那里,他接通以后没隐瞒他们。

    “哎呀,你俩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也受伤了?”葛佩如一脸紧张道,“酥酥呢?医生怎么的?”

    井迟看着后面的邰淑英,抿了下唇,眼底一片愧疚:“酥酥做了检查,医生,她受了惊吓,暂时没有大碍,不放心就住院观察一天。”

    邰淑英:“我去看看她。”

    “已经过了家属探望的时间。”井迟声音很低,眼皮耷拉着,“晚上我留下来陪床,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他在电话里给两家的长辈都过,过来了也没有用。但他知道,他们出于担心,不来医院看一眼是不会放心的。

    即便邰淑英不了解事情始末,也没有指责井迟没照顾好宁苏意,她看得出来,井迟比谁都紧张。

    大冷天的晚上,他自己连件外套都没穿,袖子破破烂烂的,染了大片的血迹。

    “晚上我来陪床吧,你回家休息。”邰淑英,“你自己都还受着伤呢。”

    井迟望了眼自己手臂处的伤口,想不碍事,边上的葛佩如接话道:“我看还是我留下来好了,淑英你的身体还没我扎实。”

    邰淑英:“陪一个晚上不紧。”

    两位长辈推来推去,井羡断她们:“就让迟留下来吧,你让他回去,他也睡得不安稳。”

    还是三姐了解井迟。

    两位妈妈互相对视一眼,妥协了,最终由井迟留在病房里守夜。

    宁宗德站出来一步:“迟,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在电话里也没清楚,怎么好端端的酥酥突然动了胎气,你还受了伤?”

    其他几人都望着井迟。

    井迟简单了宁宗城混进区的事。

    前几日,琼姨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混迹在区外边的流浪汉应当就是宁宗城。

    他当时就提高了警惕,给区的物业和保安都提醒过一遍,近来保安在区内巡逻的次数都比以往频繁。

    宁宗城改变了装束,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估计是跟随别人混进来的。

    是他的疏忽,以为上楼拿个手机的工夫不会有事,哪曾想,宁宗城正好就挑在这时候对宁苏意动手。

    他不敢想象自己晚来一步的后果……

    但他可以想到,在自己出现之前,宁苏意独自一人面对宁宗城的恐惧。

    邰淑英听完心头火大,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她就宁苏意这么一个女儿,三番两次被宁宗城伤害,她恨不得叫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一家的——她不知道多少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宁宗城不是个东西,他教养出来的儿子也是杀人凶手。

    宁宗德揽过妻子的肩,轻轻拍了拍,叫她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他问井迟:“警察那边什么法?他伤了人,能关起来吗?”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倘若宁宗城只是被派出所拘留几天,放出来后变本加厉地报复宁苏意。

    那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丧尽天良。

    井迟联想到警察临走时给他透露的消息:“宁宗城好像是牵涉到一起刑事案件,警方本来就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具体是什么案件,警察没跟我细。明天可能得配合他们做个笔录。”

    宁宗德听得直皱眉,刑事案件?

    难怪前段时间那么多电话过去都石沉大海,没有一通被接起。

    邰淑英骂道:“这个天杀的,活该!”

    路过的护士提醒他们不要堵在走廊里,会影响到其他人,几人就算离开了。

    葛佩如拉着井迟嘱咐了好些话,叫他晚上多留意酥酥,有什么情况就给他们电话。不过,医生过没大碍,那就明问题不大,让他也别太担心,自己要注意身体。

    几位长辈路过宁苏意的病房,没进去搅,就着门板上的窗口瞧了一眼,里面的人似乎是在睡觉。

    井羡出去后,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店给井迟买了一堆陪床需要的日常用品,想到他身上那件破了袖子的衣服,她折去服装店买了一套新的,送到医院里。

    临走前,井羡也是好一通叮嘱:“有事别忘了电话啊,给我就行,我二十四时待机。奶奶那会儿听以后吓得不轻,原本要一起来医院的,被妈劝好久才消念头。还有,你自己保重。”

    井迟嗯了声。

    井羡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而后匆匆离开。

    送走他们,井迟拎着三姐塞给自己的一堆东西转身进了病房。单间的VIP病房,基础设施齐全。

    井迟把东西随手放下,扯了张椅子坐到床边。

    宁苏意遭受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惊吓,身心俱疲,此刻已然昏睡过去。她侧躺在病床上,眉心微微蹙起折痕,身上穿着略宽松的病号服,手攥成个拳头,抵在腹部。

    井迟也跟着蹙起眉头。

    忍了忍,他没控制住自己,伸手将她脸侧的发丝撩到一边,指尖触碰到她的额心,轻轻抚平。

    他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不知在哪儿蹭到一块灰尘,黑乎乎的。

    井迟起身,从袋子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到卫生间里,他掰开水龙头放出热水,将毛巾浸在里面,滚烫的水,他搓洗了两遍毛巾,第三遍捞起来时,手烫得红彤彤的。毛巾放凉了一会儿,温度差不多了他才拿出去,给宁苏意擦脸。

    最后擦了擦她的手,再塞进被子里。

    整个过程,好似忘记了自己手臂受伤的事。

    过了一会儿,护士过来给宁苏意量体温。井迟害怕把人弄醒,自己接过体温计,给宁苏意测量。

    36.4℃,没发烧。

    护士记录下来,悄声离开。井迟确定宁苏意睡得比较沉,一时半刻不会醒过来,便拿出井羡给他买的干净衣服,去卫生间冲澡。

    花洒的水淅淅沥沥淋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有伤,不能沾到水,连忙避开。

    一整晚惊惧担忧的情绪被水冲刷干净,他大脑里仍残留一丝心悸和后怕。

    ——

    翌日上午,宁苏意醒过来时,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病房里。四周太过安静、陌生,她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入目皆是白色。

    “醒了?”

    耳边蓦地响起一道声音,温柔和缓的语调。

    宁苏意脑袋偏过来,瞧见坐在病床边的井迟。他身上穿着一件她没见过的克莱因蓝色的长袖衫,这颜色显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衣服有点。

    井迟见她神色怔忪,手掌贴上她额头:“哪里不舒服?”

    宁苏意摇了摇头,之前头晕恶心的症状消失了,除了感到浑身乏力以外,没有别的地方难受。

    井迟问:“肚子饿吗?”

    宁苏意继续摇头,没感觉到饥饿感。

    “不饿吗?”井迟再三求证,温热干燥的大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软乎乎的手,“你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睡了十多个时没进食,肚子里的孩子没跟你叫嚷?”

    宁苏意笑了笑,笑到一半突然敛下唇角:“孩子……孩子没事吧?”她空出来的那只手隔着一层病号服,贴在肚子上。

    “别紧张,医生没事。”井迟连忙出声,消她的惊惶。

    昨晚有两项检查的结果没出来,要到今天中午才能拿到,她还得在医院住上大半天。

    宁苏意徐徐地松了口气,僵住的表情化了冻,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指了指井迟受伤的地方,不太敢触碰:“你的伤怎么样?”

    他穿的长袖衫袖子有点窄,受伤处缠绕的纱布把袖子撑得鼓起来。

    她昨晚强撑着精神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困到昏厥,自己都想不起来是怎么睡着的,没看到他处理伤口的画面,也就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没事。”井迟。

    宁苏意抿抿唇,他永远是这两个字。

    “缝针了吗?”她问。

    “没有,就了破伤风,包扎了伤口。”井迟云淡风轻道,“过几天来换个药就行,一点事没有。”

    着,他试着挥动了几下胳膊,被宁苏意死死抓住手,怒瞪着他:“你别乱动!”牵扯到伤口,不利于愈合。

    井迟于是乖乖地,一动不动。

    宁苏意:“你自己上点心,接下来几天伤口别碰水,也尽量不要拉扯到手臂,这样才好得比较快。”

    “知道了,老婆。”

    井迟一一应下,她是真的很紧张他,哪怕他再三强调,伤口不严重,对他来真就是一道微不足道的伤。

    比起那柄匕首刺到她身上,他宁愿自己受伤,多重都无所谓。

    井迟准备给宁苏意订个早餐外卖,挑了几家看起来营养又健康的早餐店,问她想吃点什么。哪怕肚子不饿,多少也要吃一点。

    宁苏意正挑选着,病房的门就被轻敲了几下。

    两人同时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窗口里出现的是井迟父亲的脸。他个子高,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旁边的葛佩如只露出半个脑袋。

    井迟起身前去开门,才知道不仅仅是他们,邰淑英和宁宗德也过来了,还有陪着长辈一起来的井羡。大家显然都没睡好觉,个个都是一脸的倦色,却在门开的刹那换上关切的表情。

    “你俩还没吃吧?”葛佩如问。

    “没。”井迟侧过身让几人进来,“正准备点外卖。”

    “外卖能有什么营养?亏我还以为你会照顾人,你就让酥酥吃外卖?”葛佩如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不靠谱。

    井迟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

    他原本是算给琼姨电话,叫她做一点吃的送过来。因为没提前跟琼姨讲,等她做好再送来估计会耽误不少时间,他不想让宁苏意饿着肚子等太久,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外卖。

    他挑的都是正规营养的店铺。

    面对长辈的责问,他也没解释太多,领受了来自亲妈的教育。

    葛佩如和邰淑英到病床前先问了问宁苏意,得知她确实无碍后,大家都宽心不少。

    邰淑英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帮宁苏意把病床升起来,给她身后垫了个靠枕:“我和你佩如阿姨都带了吃的过来,你看你想吃什么?”

    葛佩如不忘纠正称呼:“什么阿姨,该叫我妈妈。”

    邰淑英莞尔一笑:“对对对。”

    两位男士凑不到跟前去,自动退让到一旁,在沙发上坐下来。

    宁苏意没什么胃口,只想喝清淡点的米粥,另一份骨头汤就让给了井迟这个同样没吃早餐的伤号。

    井迟没太讲究,懒得拿碗装,手端着保温桶,坐在椅子上低头吃。

    井羡量了井迟几眼,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他身上的卫衣:“嚯,衣服买了啊?”

    井迟呛了一下:“……”

    井羡的笑声脆生生的:“别见怪别见怪,三姐这不是太久没给你买衣服了,随便拿的一件。你看起来瘦巴巴的,浑身没几两肉,谁知道能穿那么大码的衣服。”

    井羡的声音很清脆,且有活力,她一出声儿,整间病房的气氛都鲜活明媚不少,像那从窗户漏进来的阳光。

    宁苏意吃着熬得软烂的米粥,情不自禁地牵了下唇角。

    她很清楚,井迟只是瞧着清瘦修长,加上皮肤太白,乍一眼看上去有几分弱不禁风,实际上一点都不弱,他手臂抬起来的时候能看到肌肉的线条,衣服底下是块块腹肌。

    宁苏意比井迟吃得快,主要是她吃得少,只吃了半碗粥就不想再吃了。

    邰淑英看得焦心不已:“就吃这么点儿?你这都不顶饿,再多吃几口。”

    宁苏意摇摇头,坚决不肯多吃哪怕一口。

    井迟朝宁苏意那边瞥了一眼,两位长辈一左一右陪着她,他就被挤到一边了——每次都是这样,他都习惯老婆被长辈们霸占了。

    “要不要喝点骨头汤?”井迟站起来,叫自己亲妈让出一点位置给他,他在病床边坐下来,舀了一勺汤送到宁苏意嘴边,“不油腻,有甜甜的玉米味。”

    宁苏意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

    井迟扬眉一笑:“还不错吧?再喝一口。”

    一个喂一个喝,画面非常和谐美满。

    邰淑英看着看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破嘴皮子、焦心得都快上火了,宁苏意就是无动于衷,人迟软着声音上一句,她就乖乖喝了汤。

    喝了好几口,算起来能有半碗……

    井羡弱弱地举起手,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