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猩红着眼, “她是朕的母后，朕若是把她赶走，天下人如何看待朕！”

    “该咋看咋看呗。”文姝姝埋怨道:“我只是撵走她, 又不是要杀了她, 理由都替你想好了，你怎么还不知足？”

    见对方不动，她缓口气道:“好叭好叭, 既然你这么愿意当孝子，那我撵走你一个妈再还给你一个好了。”

    皇帝直觉她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文姝姝边批阅奏折边应付他, “等那老太婆走了，我把我亲娘的牌位迎进寿康宫，这样谁要敢你不孝，你就怼他:虽然朕赶走了亲娘，可朕对岳母孝感动天！”

    “……”皇帝忍无可忍，捏紧拳头暴发出来, “你还是个人吗？”

    文姝姝被吼得一愣。

    气氛低迷沉重, 殿中人人战战兢兢, 恨不能隐形。

    “你母亲不过是个尚书夫人, 就算靠着你皇后的身份撑死了也只能封个老太君诰命，你要把她的牌位迎进宫, 你是不是还想封她个太后当当？”皇帝质问她。

    文姝姝想了想, 觉得这个可以有。

    看她赞同的反应, 皇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脸色铁青，话语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朕不同意，这会让天下人耻笑！”

    文姝姝不高兴了，“我娘生我不容易, 我要是不让她当太后那我还是人吗？”

    皇帝:？ ！ ！

    你他娘的本来就不是个人！ ！ ！

    她双手环胸，斜眼瞅着皇帝，“一个太后之位而已，她是我娘，你身为女婿就不知道让让她，真是越来越受不了你了。”

    皇帝:哈？！

    他被姝言姝语气得七窍生烟浑身颤抖，险些走在自己母后前边。

    “文姝姝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他指着对方鼻子骂道。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宫女太监动作整齐划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文姝姝面若寒霜，捏着手指头问他:“觉得自己活够了？”

    皇帝享受了大半辈子，自认识文姝姝那天起就没痛快过，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是，朕活够了，你杀了朕吧！”

    文姝姝一拳杵在他脸上，“想得美，死了给你办葬礼不花钱呐？”

    宫女太监赶紧闭上眼不敢看这种家暴画面。

    沉重的落地声响起，皇帝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胸口处本该肆意张扬的盘龙绣图都黯然失色，皱得不成样子。

    我是谁？

    我在哪儿？

    ＊＊＊

    批完奏折，文姝姝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正想拉着管弘文回去胡作非为一番，寿康宫那边派人过来，是请帝后二人一叙。

    正在思考人生的皇帝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像是生怕文姝姝对他亲娘不利，赶紧拒绝道:“不去！没空！让她老人家安生些！”

    许是这毫不客气的话深深刺痛了太后她老人家的为母心肠，居然带着敏妃直接杀上门。

    彼时的文姝姝正在品尝山珍海味，而皇帝则干巴巴啃着白面饼子。

    见到母后上门，他还有些吃惊，觑着文姝姝的面色他松口气，放下手里的饼子，“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一袭姜黄色常服，面容端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表示这个人不苟言笑的性格。

    “怎么，不欢迎哀家？”

    她早年出身于清贵人家，虽比不上世家大族，但也是满门书香，浸染了满肚子忠君爱国的大道理，每次皇帝见到他母后就头痛。

    皇帝:“您的这是哪里话。”

    太后被敏妃扶着坐下，眼神直勾勾盯着还在吃饭的文姝姝，目光挑剔，言语中透着不喜，“你就是陛下新立的皇后？见到哀家为何不请安行礼，当真是没个规矩！”

    文姝姝放下筷子，帕子擦拭嘴角，视线在敏妃得意的脸上逗留片刻，对太后道:“是什么妖风把您吹来了，要没规矩，本宫可没有敏妃没规矩，您瞧她至今还对本宫为后一事不服气呢，来了也不给我与陛下请安行礼，当真是没个规矩！”

    “这也就是您心宽体胖不放在心上，换作本宫治理，必定铁腕铁拳铁石心肠，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她这“铁人三项”一出，太后和敏妃皆瞪大眼睛。

    皇帝生怕自己亲娘不知轻重惹怒了女魔头，到时候就不止守皇陵那么简单了，遂出声问道:“母后您来是有何要事？”

    太后思绪被拉开，转而对自己儿子道:“敏妃的兄长也是一时糊涂，他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又是五皇子的舅舅，给个教训也就够了，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如此难堪。”

    与此同时，敏妃泪光点点，我见犹怜的望着皇帝，“兄长他知道错了，陛下您就饶了他吧～”

    皇帝心中一动，正要抬手却听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文姝姝笑得前仰后合，“太后这话得可太逗了，敏妃兄长是怎么鞠怎么瘁的，您细在哪方面，贪.污.腐.败.上吗？”

    太后:……

    敏妃:……

    文姝姝冷下脸，“一个嫔妃的兄长都成了太后您口中的自家人，那何不如把自己的陵寝让出来给他们用。”

    “放肆！”太后丢了老脸，“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皇帝很有前瞻性地捂上脸。

    文姝姝诚实回答:“没有。”

    太后:……

    文姝姝盯着太后阴沉的视线躲到皇帝背后，在他耳边进谗言:“你看我尽力了，婆媳关系根本不可能和谐相处，把她赶出去叭。”

    皇帝:……

    太后:？ ！ ！ ！

    哀家可听见了！

    她气得颤巍巍指着文姝姝，“你要赶哀家出宫？”

    文姝姝自皇帝身后冒头，疯狂甩锅，“不是本宫的主意，是你鹅子啦。”

    “他嫌你又老又丑事儿还多，早就不想养着你了。”

    皇帝拼命摆手，“不是朕，朕没过这话。”

    敏妃合上吃惊的下巴，忙安慰太后，“是呀，陛下的孝心人尽皆知，怎么可能赶您走。”

    太后闻言刚要冷静下来，就听文姝姝在一旁声逼逼:“陛下当然孝顺啦，赶您出宫方便您寻找人生第二春，先帝死的早，陛下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爹。”

    皇帝头痛欲裂，“文姝姝你少胡咧咧！”

    “哦好。”她一秒变正经，上下量太后，客观地评价:“虽然您年纪不了，皱纹也多了，脾气也不怎么好，但在找老伴儿方面还是很有市场的。”

    太后怒火中烧，拍着桌子呵斥:“放肆！哀家看你半分母仪天下的样子都没有！”

    她看向自己儿子，“哀家不同意你立她为后，正好封后大典还没办，哀家看敏妃恭敬和顺，哪点都比眼前这个女人强，非常合适皇后这个位置。”

    敏妃在旁顿时挺直腰板，眉目舒展，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文姝姝轻瞥她一眼，“不行，她太丑了，你儿子不同意。”

    太后冷声道:“这没你话的份儿！”

    文姝姝暗自掐着皇帝，面上嘤击长空，“宝，你话呀。”

    皇帝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母后，封后一事朕已经同大臣们商议了，岂容反悔如儿戏？”

    太后:“你还知道是儿戏？！”

    文姝姝对手指，“您仔细看一看，人家身上还是有挺多优点的，虽然我家暴，苛待妾室，不尊老人……但我知道我是个合格的贤后！”

    皇帝:“……”

    太后:“……”

    敏妃:“……”

    太后指着文姝姝，难以置信地盯着儿子，“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文姝姝嘿嘿一笑，“当然是爱～的迷魂汤。”

    她上前捏住太后下巴，虽然面上带笑，眼底却锐利深沉，令人不寒而栗。“老东西，你最好安分些，不然让你早些见先帝也不是不可以。”

    一瞬间，太后仿若整个人掉进了冰窟，透心凉，心飞扬，冰雕般一动不动。

    “你……你不敢！哀家是太后！”她色厉内荏道。

    文姝姝一拳在她儿子身上，眉眼带笑，“你看我敢不敢。”

    皇帝:……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朕？

    敏妃乍然失色，尖叫道:“陛下……”

    文姝姝揉了揉手腕，“我这个人一向是以和为贵，以（武）德服人，以（武）德报怨，你们最好别惹恼我。”

    “懂？”

    太后看着自己儿子在这个女生眼皮子底下一声也不敢不吭的模样，这哪里是被灌了迷魂汤，这明明是被怕了！

    她的一颗慈母心肠一抽一抽地疼，搀扶着儿子颤声道:“儿啊，你这是从哪儿招来的煞神？”

    精神与身体备受折磨的皇帝:“……儿臣也想知道。”

    敏妃欲哭无泪，这女人这么牛逼，连皇帝都敢，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眼见着这宫里待不下去了，电光火石间，她灵光一闪，跪在文姝姝面前，“以前都是臣妾有眼无珠，惹恼了您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臣妾年纪大了，想自请出宫，去五皇子的府上养老，决不碍您的事，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太后没料到敏妃反水这么快，一双浑浊的眼瞪着她。

    敏妃却顾不得那么多，兄长的事是没戏了，但她还有儿子，得替儿子考虑。

    “行呀。”文姝姝端起茶水漱了漱口，“我这个人是非常好话的，让你儿子拿出一百万两赎你出宫，不然想都不要想。”

    “……”敏妃:“……其实在宫里待着也挺好，和姐妹们话聊聊天绣绣花，一天天就过去了。”

    文姝姝点头，“是呀，你们这些嫔妃都在我的手掌心，到时候我想使唤谁就使唤谁，想骂谁就骂谁，谁要惹我不高兴我就把她做成人彘！”

    “……”太后咽了咽口水，“哀家还挺想念先帝的，皇陵是个好地方。”

    “……”敏妃心神恍惚，“臣妾……臣妾想了想，觉得还是跟着儿子生活比较好，给宫里省银子。”

    文姝姝蹙起眉头，她关心道:“可是一百万你们拿得出来吗？不要逞强，和我一起生活的乐趣是你们想不到的。”

    太后/敏妃齐齐摇头，这种身不由己，骂随人的乐趣她们不想感受。

    “也是。”文姝姝怅然若失，“金钱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

    她喜笑颜开冲婆媳俩人挥手，“我等你们的一百万两呦～”

    皇帝重重叹口气，对着太后和敏妃道:“何必呢。”

    何必招惹这个女魔头。

    是呀，何必呢。

    太后与敏妃对视一眼，纷纷抱头痛哭。

    …………………………………………

    为了逃离文姝姝的魔爪，敏妃砸锅卖铁跟儿子要，总算凑够了一百万两交给她。

    文姝姝收到钱，自然是到做到，利索地放她出宫，得了出宫的准许，敏妃忙不迭收拾东西恨不得多长两只手。

    出宫前按照惯例，嫔妃们须得到皇后宫里拜别，五皇子前来接母妃，顺道跟着一起过去，认识一下这位新皇后。

    皇后不住在坤宁宫反而住在养心殿，这倒是让五皇子任行绶有些吃惊。

    “父皇竟然如此宠爱这位新后？”

    敏妃呵了一声，高深莫测地儿子道:“何止宠爱。”

    简直是当祖宗供着。

    文姝姝这边也准备好，穿着一声宫装等待敏妃过来拜别。

    随着太监的高呼，敏妃一行人跨过门槛走进来，文姝姝眯起眼，视线略过敏妃落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

    文姝姝摸摸下巴，随口对宋娘子道:“我怎么瞧着这五皇子有点眼熟？”

    宋娘子本就是易容的高手，闻言朝任行绶瞥了一眼便了然，低声解释:“这位五皇子五官随母，生得有些秀丽，轮廓也往精致了长，只神似皇帝三分，但这因为这三分，所以和六皇子任行知有些相仿。”

    文姝姝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一见如故，还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呢，原来是跟旧情人有几分相似。

    敏妃跪下给皇后磕头，“臣妾无能，不能侍奉左右，今日拜别皇后，惟愿国运昌盛，皇后娘娘芳龄永继。”

    任行绶等母妃完，自己也跟着跪下请安，“儿臣叩见母后，愿母后岁岁常欢愉。”

    话间他微微抬眼，与身穿凤袍的女子对上，视线一触即离，眼底闪过惊艳。

    他暗自讶然，没想到新后竟如此年轻，看起来甚至要比自己几岁。

    文姝姝痴痴望着他俊秀的脸庞，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温和又慈爱，“过来，到母后身边坐。”

    敏妃:……

    五皇子:……

    如果是一个中年女子这话非常正常，可偏偏这话的人正值妙龄，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任行绶整理好情绪，上前来到文姝姝跟前坐下。

    文姝姝视线如有实质，一点一滴描摹他的五官线条，眼神中充满着回忆，“像，真是太像了。”

    任行绶心中生出古怪，忍着被观察的不适，笑道:“母后是在谁？”

    “嘘……”文姝姝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别笑，你笑起来不像他。”

    任行绶呼吸一窒，脸上没个正经的笑渐渐消失，只剩一双瞳孔沉寂下来，令人发毛。

    敏妃满头问号看着眼前这一幕。

    唯有常伴主子，知道她什么尿性的宋娘子和袁妈妈站在原地尴尬抠脚，抠出个三室一厅。

    老大，你这是又想整一出虐恋情深替身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