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文妹为后第九天 文妹走丢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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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蛇鼠横行, 空气里流淌着死一般黏稠久闷的血腥气,经久不散,令人作呕。

    一行人在狱卒的指引下来到一处相对干净的牢房, 里面关着的是当朝新后的父亲, 前兵部尚书文智瑭。

    而他的隔壁则住着承恩公,当日朝会这两位彻底撕破脸,如今成了邻居也难消心头之恨, 二位在牢里闲着也是闲着,隔着栅栏缝互tui口水, 可见积怨已久。

    文智瑭:“你等着吧,我女儿当了皇后,陛下是不会亏待我这个老丈人的!”

    承恩公讥笑一声,回怼他:“我还是先帝的老丈人呢,你看陛下给我面子了?而且就你女儿那脾气,你觉得她会救你出去?”

    文智瑭正想再点什么, 狱卒开牢房, 拿着鞭子对他们扬了扬, 恐吓道:“都给我老实点!”

    吵架的二人下意识抖了抖, 齐齐闭嘴,显然这段日子没少吃牢头的苦。

    狱卒气势压倒他们, 很是志得意满, 随后转身对着身着黑衣斗篷的人变出张笑脸, 低声下气道:“您有事招呼, 奴才就在外边候着。”

    黑衣斗篷纹丝不动,身旁的宋娘子递给狱卒十两银子。

    狱卒忙不迭接过,喜笑颜开地退下,对那黑衣斗篷半点好奇也无。

    干这行, 没有好奇心才能活得长久。

    狱卒退下,宋娘子瞥了眼形容狼狈的文老爷,无声地退远些,方便主子与他话。

    斗篷摘下露出一张清冷稠艳的花容月貌,她笑吟吟望着文智瑭,问他:“住在这里可舒服?”

    文智瑭当然是哭诉,“闺女啊,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夜里还有老鼠跑出来,你想想办法把我带走好不好?”

    文姝姝不话,只笑着看他。

    没人配合,独角戏文智瑭一个人也演不下去,他抿了抿乱发,还妄想着拿出父亲的威严,“你既已是皇后,就忍心看着我们全家流放?没有娘家依靠,即便你是中宫,在后宫依旧挺不起腰。”

    文姝姝:“那依你的意思……”

    文智瑭不假思索,“当然是找陛下求情,把咱们一家都放出来,你一个人在后宫单独斗也不行,不如让你二妹妹入宫陪你,姐妹俩互相有个照应,到时候不管你们俩谁生下皇子,那都是文家的外孙……”

    文姝姝掩唇笑了出来,扭头看向对面一直盯着这里的承恩公,“你觉得他的在理吗?”

    承恩公是局外人,他看得比文智瑭清楚,眼前这位新后对文家一点感情没有,别什么帮扶娘家,不踩上一脚都是好的。

    不过看文智瑭笑话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当即道:“我觉得不在理,姓文的他就是利欲熏心,只顾着自己……”

    文智瑭赶紧反驳:“放你娘的臭屁,我这都是为了孩子好!”

    文姝姝敲敲木板,眉眼变得不耐,“文智瑭,在我面前就没必要演父女情深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口中的财宝,我根本不可能来见你,当然你也不必借着财宝与我谈条件。”

    她微微俯身,声音威严肃杀,“本宫不高兴了可不止流放这点手段。”

    这话是她以中宫皇后的名字的。

    文智瑭心头一紧,软下声道:“爹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可你的弟弟妹妹都是无辜的,他们没有错,不应该和我一起被流放。”

    他爬过来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那些财宝的面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父爱啊叫我好生感动……”文姝姝眼眸低垂,指尖摩挲了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难为你舍出这么多就为了替他们算将来。”

    这话听不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文智瑭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半是疯癫地:“你放过他们,他们以后会对你好,会拿你当一家人,不然……不然我们就是做恶鬼都不放过你!”

    听到这话的承恩公看着面无表情的文姝姝,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没由来的恐惧。

    文姝姝把衣角从文智瑭爪子里抽出来,无悲无喜,仿若是今天吃什么饭一般出一个惊天大瓜,“我曾经想过自己幼年为什么会走丢。”

    “轰”地一声,有什么在文智瑭脑海中炸响,他快速解释:“是你娘带着你去逛庙会,你非要一只画着兔子的纸灯,你娘去买,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他的宛如演练过千百遍的那种顺畅,却让人不得不多想,十多年过去了,谁会将当日细节准确无误的全都描述出来,不差分毫。

    尤其是她儿时走丢时,文智瑭并不在现场。

    文姝姝叹口气,低头凝视着那双充满惊疑,恐惧,后怕等诸多情绪的眼睛,“十多年都没找过我,偏偏用到我时才去找,计划筹谋地如此完善就等着我入瓮,这明什么?”

    文智瑭瑟缩着躲避她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倒是承恩公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齿冷道:“明他坚信一定能找到你。”

    “是啊。”文姝姝收回视线,神情中透露着鄙夷,“天下之大,就连陛下都不敢能找到丢了十多年的人,除非……”

    她声音低下来,在他耳畔慢悠悠:“除非那个孩子走丢根本就是一出戏,一出演给正妻,演给孩子,演给天下人的戏!”

    “不要再了!”文智瑭猛地抬头,神情癫狂歇斯底里,“我最后悔的是就是当初心软只把你丢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弄死你!”

    文姝姝脸上覆盖一层寒霜,“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为何!”文智瑭眼眶猩红,“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的母亲,为何她不爱我却要嫁给我,她瞧不起我为何要嫁给我!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

    他死死盯着文姝姝,用手戳着自己胸膛,步步紧逼,“你是我女儿啊!我的亲生女儿啊!你刚生出来的时候才那么点大,我抱都不敢抱,一点点看着你长大,你是我第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教你对着一个野男人的画像喊‘爹’!”

    嫉妒和恨意交织成团,铺天盖地朝他砸过来,让他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是!你就是我扔的!”

    “虎毒不食子,可我却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扔了,焉能不痛!”文智瑭眼泪流下来,多年来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出来,他一吐为快,充满恨意地:“她叫我不高兴,我也让她痛苦!”

    “果然,你一丢,她整个人三魂去了六魄,立时撑不住倒下,我那时才知道,那个野男人早就死了,你就是她活下去的信念,你丢了她也不想苟活。”

    “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她会一蹶不振,她死了,就算把你找回来又有什么用?”他颓废地蹲下来,喃喃道:“不怪我,是你娘先对不起我,不怪我……”

    “疯子,真是个疯子……”承恩公怔怔看着这一幕,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如此冷血,如此偏执,如此卑劣,又如此不负责任。

    他可算是知道文姝姝如此可怕的性格是从何而来。

    随爹。

    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是别人的好父亲,却不是我的。”文姝姝眼睫微垂语气顿了顿,而后微笑道:“多谢你今日告诉我真相,我也还你一个真相。”

    她缓缓道:“我今日来此也不全是为了文家财宝,更多地还是想看你笑话。”

    在对方崩溃惊惧的情绪中,她玩味地露出一抹恶意,“因为——命你全家流放的折子是我亲手批的。”

    “不……你不能这么做……”文智瑭大受击,抓起一把地上的稻草朝她撒去。

    “为什么不能?”文姝姝斗篷一卷闪避开。

    “稚子何其无辜,从你扔掉我的那刻起,父女缘分就已尽,所以你口中的妹妹和弟弟我是不认的,既享受过文家富贵,流放自然少不了他们,你替他们做的算注定落空。”

    “文书珍文书秀两姐妹会嫁给流放当地的军户,世代子孙要受征兵之苦,文书珩会给人做上门女婿,这是本宫为他们准备的结局。”

    “至于你……你会在流放路上失去一条腿,而后被拐子卖到黑石窑。”她徐徐用着话语一点一点凌迟对方,“我会将母亲的坟从文家迁出来,少做出一副用情至深遭受背叛的模样,再难过也没见耽搁你娶继室睡姨子,你这个人恶心透了。”

    “不行!文家要留后,书珩不能做上门女婿!”文智瑭极力要求。

    她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十分吝啬予以目光,“上门女婿做不了几年,因为很快女方就会发现他不举。”

    “你这个毒妇……”文智瑭眼底充血,倏地喷出一大口血雾。

    “做父亲的扔孩子,当女儿的可不就有样学样嘛。”文姝姝微勾唇角,重新戴上斗篷帽,周边一圈银狐毛衬得她清贵高华,任谁也想不到她是能出这种的人。

    走出牢房,她吩咐站在廊道的宋娘子,“使点手段,让这老东西吐出财宝的位置。”

    “是!”宋娘子身形柔弱,下手却一顶一的狠辣。

    伴随着文智瑭惨烈的哀嚎,文姝姝转而对另一边牢房中缩自己存在感的承恩公笑得明媚,“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对吧?”

    承恩公还能怎么办,眼前这位可是能对自己亲爹下手不眨眼的狠人,他当然是选择拼命点头。

    女子眉眼弯弯,行为做派却如水蛭无异。

    “承恩公有什么不在朝廷记录的私产需要本宫帮忙保管吗?”

    承恩公连忙否认:“……没有,您当初抄家早就掏空了。”

    “是吗?”文姝姝不信,语气十分温和,“本宫觉得你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肯定记不清楚。”

    她朝文智瑭的牢房扬扬下巴,“等我这位下属忙完了就来找你聊聊天,不定能通承恩公的任督二脉,冷不丁就想起了藏匿私产的位置,你呢?”

    承恩公听着这话瑟瑟发抖,再听对面姓文的现身法,“聊天”的背景音接连不断令人牙酸。

    虚了,投降了,他全招!

    承恩公咽咽口水,弱弱道:“其实……用不着您那位下属,或许可能我……现在就想起来一点。”

    ……

    走出暗狱,满载而归的文姝姝行走在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非常美妙。

    她一高兴,就想杀人,转头吩咐袁妈妈,“让陆文柏入职太医院,咱们这位皇帝该病一场了。”

    不病一场,又怎能揪出某些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