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 五皇子任行绶收到宫里除夕宴的请柬，正和谢侯父子密谋如何解决文后。

    任行绶肚子早已扁平，当日逃出宫他腹坠痛, 在恭桶上蹲了好久冒着肛.裂的风险, 生下几坨硬粑粑。

    他肛没裂，人差点裂了。

    提上裤子，他神思不属扇了自己两巴掌, 痛骂自己鬼迷心窍竟然真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以为自己能生孩子。

    羞耻过后, 他当即向谢侯伸出橄榄枝，谢侯的儿子谢阑衣可是与那女人有不的渊源。

    俗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这样想，谢阑衣自然也如是想。

    两家很快勾搭在一起，经常在五皇子府上嘀嘀咕咕商议要事。

    今夜，任行绶正和谢阑衣在看宫内的兵防图, 准备来个突然出击, 趁文后饮酒作乐之际将人拿下, 冷不丁六皇子他外祖越国公来登门拜访。

    真是稀客啊, 任行绶和谢阑衣对视一眼，开门让越国公进来。

    深黑夜晚, 老骥伏枥的越国公身披大氅融于夜色冒雪而来, 任行绶看到他头顶白茫茫, 不知是落雪还是生出的华发, 但总觉得几天不见他人老了许多。

    越国公一开口，任行绶就知道不是错觉，只见对方苍老的面容上一双眼红得滴血，即便当初废后之时都不见他如此失态, 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出一句话:“我知道你们在密谋杀害文后。”

    任行绶和谢阑衣脸色大变，尤其是谢阑衣，他将手不动声色背到身后——那里藏着一把刀。

    越国公盯着防备的二人，嗤笑一笑，“你们放心，老夫不会揭发你们，相反，我还要加入你们！”

    他虎目怒睁，沉声道:“老夫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那妖妇死！”

    谢阑衣与任行绶对视一眼，出言:“除了废后一事，倒是不曾听闻越国公与文后之间起过冲突。”

    越国公难掩血海身仇，一掌拍在桌上，整个人陷入巨大痛苦之中，“那妖妇杀了我外孙，她竟敢杀当朝皇子！我要让她万劫不复，不得超生！”

    他的外孙六皇子，生来便是中宫嫡子，身份尊贵，他从将其当太子般培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外孙登基，越国公府上下鸡犬升天。

    但这些都没了……没了，他数十年的心血，全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越国公心中发狠，早知今日，当初……当初什么也要在对方进宫前绝了她入宫选秀的机会！

    任行绶合上吃惊的嘴巴，想到逃出宫前看见的那人，不禁拧起眉头，“敢问越国公，六弟是何时没的？”

    越国公抹了把老泪，沉痛道:“七日前。”

    七日前？

    任行绶疑惑更甚，他才出宫不到五日，出宫前还见过六弟，这时间分明对不上。

    他将奇怪点告知越国公，对方解释道:“六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也是这般的，可验尸的仵作的肯定，就是七日前死的，可怜我外孙中毒身亡不，还被拿了肾！”

    提起肾，任行绶下意识摸向自己腰子，觉得缺了一颗肾的伤口处疼了起来。

    越国公分析道:“老夫怀疑妖后身边有会易容的人，五日前的‘六皇子’根本就是假的。”

    在场三人，倒是谢阑衣出奇的冷静，他冰凌凌的目光看向失独老人越国公，“你口口声声是文后害的，其中可有证据？”

    越国公一听这话，气息顿时不稳，“老夫有证据！”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出话，显然六皇子的死对他击巨大。

    他缓了缓，这才哽咽地道:“那妖后在六皇子的尸体上写了……写了‘文姝姝到此一游’！”

    任行绶:……

    谢阑衣:……

    不愧是你，文姝姝。

    “这天底下，叫‘文姝姝’这名儿的，还住在京城，能接触到六皇子的，就只有一个！”越国公咳嗽两声，体力不支道:“老夫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妖后死……只要她死……”

    离开前，老人阴鸷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出几分鬼魅，他:“老夫土埋半截的人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人脉权势随你们取用，我只要一个结果。”

    得到了往常梦寐以求的，任行绶却并不高兴，他愣了半晌，“文姝姝她胆子太大了，连皇子都敢杀……”

    他揪乱头发，各种想不通，“天潢贵胄，居然干不过一个女子，就连咱们密谋都是鬼鬼祟祟，生怕她发现。”

    任行绶猛地站起来，下了极大的决心，“不能让父皇再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必须废后！”

    谢阑衣拦住他，出一句让他差点喷泪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陛下不是被蒙蔽，而是被文姝姝控制呢？”

    任行绶腿一软差点跪下。

    是啊，文姝姝拳皇子脚踢高官，她都这么牛逼了，还会把一个昏聩无能的老皇帝放在眼里？

    就在他心坠入深渊的时候，耳畔传来男人清冽的声音，“其实她这般给了我们一个造反的好借口。”

    任行绶目光热切地等着谢阑衣出主意。

    谢阑衣也不负他所望，凉薄的唇瓣吐出三个字——“清君侧”。

    一场暗地里的造反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明面上文姝姝该吃吃该喝喝，一有空就和精挑细选的五个青年才俊在床上“放肆”。

    “放肆”着“放肆”着，这五个青年才俊其中一个不负众望，成功让文姝姝揣上崽崽。

    文姝姝倒不是恩批那种人，会被晋江抓起来严的，只是这五人侍寝排的日期很紧，她也不知道崽的爹是哪个。

    得到陆文柏“月份尚浅，但是滑脉无疑”的论断，文姝姝很满意，嘱咐他暂且将怀孕这事压下，不得上他人知晓，自己则一转脸卸磨杀驴，眼也不眨将侍寝的这五人通通毙命，仿佛多日来的情意都是错觉，尸体悄无声息拖出宫厚葬。

    文姝姝不会给他们携腹上位的野心，更不会让他们活着给自己肚里的崽崽制造同父异母的弟妹。

    有了身孕，文姝姝少不得要休养生息，不能再抓哥哥“放肆”，只好干看着过过眼瘾。

    养心殿一下子少了五位男宠，宫人们皆闭口不谈他们的去处，口风很紧，许是觉得自己机会来了，管弘文来养心殿来得更勤了，梳头穿衣喂饭……伺候的比宋娘子和袁妈妈还周到。

    怀孕不满一个月，没轮上感受妊娠反应的文姝姝就先感受到了孕妇的精细待遇。

    冬季漫长，北风呼啸，殿内烧着地龙宛如盛春。

    文姝姝不耐臃肿，只穿着单薄寝衣，披散长发坐卧于美人榻上。

    她被管弘文喂下养胎的药膳，视线紧盯着忙碌的青年，摸着尚无起伏的腹道:“孩子不是你的。”

    所以你不必如此殷勤。

    听出言外之意的管弘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知道。”

    大掌落在腹上方的手背，与之十指相扣，他笑得满足，“臣还要感谢姝姝没有怀上臣的孩子。”

    不然他能不能活着还是两码事。

    不愿让他死，是不是可以看作她是在意他的？

    “所以臣拿这个孩子当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姝姝……”他与女人耳鬓厮磨，轻喃道:“臣喝了陆太医给的绝嗣药，臣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请放心地将臣留在身边吧。

    文姝姝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清俊的男子，在外人眼中向来绵软好欺的他能揣度到自己想法，或许他从那五个男宠的死身上明白了一件事——她不会给肚里的崽崽留下任何威胁的可能性。

    所以他才喝下绝嗣药，以这辈子无后的代价换取与她厮守的机会。

    不得不，这人拿捏心思拿捏得极好，文姝姝不仅不因他揣摩出自己心思而生气，反而怜爱地顺了顺他的龙须刘海。

    “想好了，不会后悔？”

    管弘文笑得狡黠，“世人总在乎子嗣绵延，能为姝姝做到这份上的只有臣，如此，能被姝姝放在心上的也只有臣。”

    “所以，臣不悔！”

    坚定的话语如鼓槌敲击在文姝姝心口，她慵懒地倚靠在榻上，朝他伸手，“靠近点。”

    管弘文从善如流，两具身体贴近，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手撑在榻上，唯恐压坏了对方腹。

    文姝姝手从他的脸颊一路向下，而后握住道:“那药有没有副作用，这玩意儿还能用吗？”

    管弘文闷哼一声，长睫轻颤，垂下的眼眸无辜又单纯，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能给自己下绝嗣药的狠人。

    男人脸上划过一抹艳色，追着她的呼吸凑近，像只狗般叼住她的唇峰舔.舐，热气上涌，“待到瓜熟蒂落，让臣好好伺候您。”

    文姝姝挑眉，收回手拿起帕子擦拭。

    管弘文正欢愉，对方冷不丁一抽手，把他架到半空上不去下不来，水润润的鹿眼闪过一丝怅然若失。

    见他这样，文姝姝勾住他的衣领把人拉过来，对着人耳朵暧昧道:“就这么……想让我.艹.你？”

    男人白皙的脸一瞬爆红，但很快动情地亲吻对方耳垂，“臣喜欢姝姝……”

    床笫之间，文姝姝眼底一片清明，“你放心，就算以后本宫会有其他男宠，你也是最特别的那个。”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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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寒风呼啸，天越来越冷，没人愿意行走在外，都躲在家里窝冬，窝着窝着腊八节一过，除夕紧接着而来。

    除夕这天，百姓们开宗祠祭拜先祖，孩们领了压岁钱呼朋引伴地一起去买糖人甜甜嘴，途中躲过拿着挂千在家门口张贴的大人，捂着耳朵一溜烟从正准备放鞭炮的人家嘻嘻哈哈跑过，屋内正供天地桌的老人眼尖的瞧见自己孙子根宝在其中，嘱咐了句:“看着点儿，别冲撞了过路的神明。”

    根宝刚扭头应了一声，脚下步子不停，一头装在了铁皮上，不仅自己摔了一个屁股蹲，头上还鼓起个大包。

    这还能忍？

    根宝没看清撞的是谁，直接凭本能仰天嚎啕大哭。

    这可让一直注意这边的老人心疼坏了，听到孙儿的哭声还以为被谁欺负了，迈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步子冲出来，待看到一队人高马大的士兵后，老人华丽丽地腿软了。

    在定眼一瞧，这士兵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娃娃不是自己孙儿根宝又是谁呢？

    此刻的老人后悔不迭，心里骂自己孙儿冲撞谁不好非得冲撞兵老爷，还不如一脚踩空摔泥坑里呢。

    没眼色的孩子还在扯着嗓子哭，从宠到大的根宝只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就要发泄出来，哪管什么兵老爷不兵老爷的。

    大过年的可不兴孩子，可饶是一贯疼孙子的老人都恨不得此刻抽根宝两巴掌，最好抽的他闭嘴才好。

    老人强撑着把自己孙子拽回来，给兵老爷们磕头，絮絮叨叨:“对不住对不住兵老爷，都是人没看好孩子，大过年的您吉祥如意，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头的士兵拧着浓眉正要发怒，从这爷孙俩身上薅一笔银子，旁边的同僚劝道:“别多生是非，出来前五皇子交待你我要低调。”

    浓眉士兵心一紧，忆起今天要办大事，稍踏错一步便会引起失误，遂放过这对爷孙。

    本以为今日不得善了的老人见士兵们穿着铁甲气势汹汹从眼前离开，大松口气，等人走了他这才发现棉袄里头湿了一层冷汗。

    根宝被爷爷搂在怀里，向往常撒娇道:“爷爷，我脑袋疼～”

    老人看着这蠢孙儿，恨得给了他一巴掌，“狗日的让你乱跑，全家差点因为你下大狱！”

    本以为能得来安抚的根宝没想到得到了爷爷一个大比兜，顿时哭声尖利刺耳，闹得周围邻居都不得安生。

    有人走出来劝老人，“大过年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非得孩子。”

    老人对着邻居陪笑几句，把孙子拎回家，笑容顿时阴沉下来。

    他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儿子儿媳，根宝的父母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老人道:“不能再这么宠下去了，越宠越蠢！”

    根宝的几个姐姐穿着破旧棉袄，瘦身子藏在柱子后边，看着弟弟大哭却没有人来哄，几个姐妹对视一眼，双双捂住嘴巴无声笑了起来。

    倒是这家的儿子多嘴了一句:“这大过年的，兵老爷们不在家过年怎么还出来？”

    老人赶紧捂上儿子的嘴，生怕被别人听去，他到底多活了几十年，虽搞不懂政治权谋，但老百姓自有老百姓的生存之道，能隐隐察觉出城内的风声鹤唳。

    “别多嘴，兵老爷们的事哪儿轮得上你插嘴，过你的年就是。”

    而他们口中的“兵老爷们”埋伏在宫外，忍着天寒地冻只待趁着夜色突击，掌握京都的主动权。

    宫外风雪交加，宫内却一派和乐融融。

    宴请众位大臣的地点在摘星楼，是宫里最高的地方，从这里看去能看到万家灯火。

    登高望远，仿若一切尽在掌握，这是最好权力者的欲.望体现。

    文姝姝没想那么多，她就是觉得这处地理位置高，待会儿逼宫的那群人爬楼梯累也要累死他们。

    嘿嘿～

    我可真是个聪明的精灵鬼～

    文姝姝嘚瑟地想着，一边举杯与上前敬酒的百官笑眯眯对饮。

    杯中的酒早已被袁妈妈换成白开水，她千杯不醉，一旁喝真酒的老皇帝却扛不住。

    这段时日文姝姝有意放纵他，老皇帝也是憋屈狠了，把所有的男子汉气概全都撒在床上，纵.欲过度眼底青黑脚步漂浮，上摘星楼还是让宫人背上去的，还不如她一个孕妇。

    文姝姝一个白眼飞过去，警告地对老皇帝道:“注意点别把酒洒到本宫身上，不然心你活不过今年的明天。”

    老皇帝端酒的手一抖，自己把脑袋凑过去喝酒，再不敢有大幅度动作。

    这时轮到西域的使臣上前敬酒，文姝姝看着这如出一辙的绿眼睛，笑着问了句:“王子离京的车队可还顺利？”

    使臣也就是王子的叔父听得皇后娘娘的问话，当下受宠若惊，“回娘娘，一切都顺利，昨日才来信是到玉门关了。”

    文姝姝点头，“本宫还蛮喜欢王子身上的鲜活气儿，有机会的话叫他再来中原玩。”

    使臣没往皇后娘娘看上他侄子美色这方面想，只当她是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客气，自己也顺着台阶了两句漂亮的场面话。

    没给西域使臣太多时间，他献上除夕礼便让地方方便后边的官员上前给帝后敬酒。

    文姝姝开西域使臣送上来的除夕礼，照旧是一盒闪着璀璨光芒的宝石，除此之外还有一盒西域皇室特供的香料，这才是千金难求的珍贵物件。

    文姝姝把香料单独拿出来，只留下宝石放在盒子里，等着五皇子任行绶上前敬酒时，她将装着宝石的盒子递给对方，脸上挂着慈母一般的笑容。

    任行绶对上她的笑面，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喜欢吗？”开盒子，她问。

    任行绶瞳孔折射出宝石的光泽，表情诡异，心中生出个荒唐想法，“这都是给我的？”

    文姝姝摇头又点头，温声道:“这是方才西域使臣进贡的宝石，大过年的本宫也没什么好给你，就借花献佛给你一盒宝石拿去玩吧。”

    任行绶不信，这个女人突然对他这么好，其中一定有猫腻。

    他不敢接。

    文姝姝硬把盒子塞到他手上，“别给母后客气，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母后五万两银子意思意思。”

    任行绶:呵呵，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吃亏。

    没有阴谋，任行绶心里总算舒服了，下意识交了五万两银子换来一盒不能吃不能喝的宝石。

    等给了钱他才反应过来，等等！她刚才的好像是“给”，而不是“卖”！

    任行绶开始怀疑人生，他是不是被文姝姝给虐出习惯来了？

    他算走，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却被对方喊住。

    还是那张笑靥，还是熟悉的鸡皮疙瘩。

    任行绶真想告诉她一句:有什么你直，别冲他笑行吗？

    一笑他就心慌，就孩怕，生怕她葫芦里卖的绝世毒药哄他吃。

    难以言喻，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转过身，面对文姝姝这个可怕又无耻的女人。

    只见高高在上的她朝自己伸出一只手，语气温柔地如春风拂面，却出一句千古绝唱。

    她:“把压岁钱给我，妈帮你攒着。”